西泠印社与吴昌硕十二方田黄自用印

雷峰塔映西湖水，万重柳浪裹春风。

三堤驰誉三潭美，花港观鱼梦西泠。

（陈泽辉《春游西湖》）

前岁初识西子貌，始信人间有美图。

今宵再游神仙境，春风明月入心湖。

（陈泽辉《西子湖》）

春夜独行茅家埠，千里来寻醉白楼。

久慕盛名终得见，酒旗风里颂杭州。

（陈泽辉《题醉白楼》）

这是笔者于2011年3月首次游览杭州西湖时所作的《春游西湖》和2013年2月再访西湖时所作的《西子湖》《题醉白楼》三首小诗。

从杭州西湖孤山南侧临湖的一个月洞门进入，就是百年名社西泠印社。这里粉墙黛瓦、滴檐漏窗、馆阁庐楼扑面而来。沿曲径登临孤山之巅的四照阁，整个西湖景色便奔来眼底。

西泠印社的成立是中国印文化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1904年，丁仁、王禔（王福庵）、叶铭和吴隐四位浙派金石书画家，汇聚孤山，发起成立西泠印社。西泠印社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学”为宗旨，是融诗、书、画、印于一体，研究中国金石篆刻历史最悠久、影响最广泛的学术团体，也是中国现有历史最悠久的文人社团，号称“天下第一名社”。吴昌硕、马衡、张宗祥、沙孟海、赵朴初、启功和饶宗颐先后出任社长。历届社员中还有李叔同、黄宾虹、马一浮、朱屺瞻、沈尹默、商承祚、傅抱石、潘天寿、钱君匋、顾廷龙等一批精擅篆刻、书画、鉴赏、考古、文 字的大师级人物。目前 ，西泠印社共有社员400余人，分布在中国、日本、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法国、瑞典等国。

经几代西泠人苦心经营，日积月累，今日的西泠印社已成为我国印章、印谱等文物收藏最丰富的机构，藏有魏、周、唐、宋、元、明、清等时代的碑刻及汉画像石、仿石鼓等。印社收藏文物15000多件，其中100余件为国家一级文物；印谱500多部，其中国家一级文物38部，明清重要印谱几乎全部被收藏，其质量之高，系统之完整，学术性和代表性之强，在世界印谱资料收藏领域举足轻重。这些藏品大部分由社员捐献。1921年秋，中国南方发现仅有之汉碑——“汉三老讳字忌日碑”被日本文物商购得，西泠印人闻此，马上发动社会各界捐款，终于将已装船待运的石碑赎回。

在西泠印社113年历史长河中，有59年空缺社长。首任社长吴昌硕的任职，为西泠印社社长的遴选确定了标高：艺术大师、学术泰斗、文化名人三者具备，方能出任社长。

吴昌硕（1844－1927），初名俊，又名俊卿，字昌硕，又署仓石、苍硕、缶庐、老缶、破荷、苦铁、大聋、酸寒尉等。出生于浙江安吉，逝世于上海，享年84岁。

吴昌硕是一位跨越中国近、现代史的艺术大师，诗书画印均能博取众长，自成一家，当世被誉为“四绝”。1913年，吴昌硕被公推为西泠印社首任社长。由于他在社内外的崇高威望，大大增强了印社凝聚力，对印社的拓展发挥了巨大作用。吴昌硕子吴东迈（1885—1963），孙吴长邺（1920－2009），第四代吴超、吴越，不但都精于绘画，祖孙四代还都是西泠印社成员，这在西冷印社史上绝无仅有。

吴昌硕有十二方篆刻自用田黄印，都属于国家一级文物：“老至居人下”、“长愁养病”、“弃官先彭泽令五十日”、“古桃州”、“吴俊卿”、“酸寒尉印”、“苦铁”、“俊卿”、“缶老”、“安吉”、“一月安东令”和“仓翁”。其中十一方是正方形、长方形，一方是椭圆形。十二方田黄石印总重量近一市斤，材质、品相皆规整上乘，钮饰精美。其印式丰富，有封泥、古玺、汉铸凿切玉等。其入印文字吸收了石鼓、瓦券、古钱、汉碑篆额等，都能融会贯通，自出新意。边款有纪年的四方，一方创作于46岁，三方在64至69岁间。其余的虽无署明创作时间，但从印文内容和艺术风格观察分析，应该都是吴昌硕印风成熟后即中晚年时期的力作。

据报载，吴昌硕十二方田黄自用印留下了一个传奇故事。据吴昌硕曾孙吴超说，1952年，吴超的祖母患重疾，医病缺钱，家里虽藏有许多字画，但又不忍变卖。吴昌硕长孙吴长邺（吴超的父亲）的同窗好友、上海正泰橡胶厂董事长刘汉霖，闻讯后立即送来一笔款，以解吴家燃眉之急。吴昌硕子吴东迈（吴超的祖父）捧着十二方田黄印来到刘家。汉霖当然不肯收，东迈执意将石印留下，说等以后有钱时再来取吧。

几年后，刘汉霖感到这些田黄印放在他家不妥，于是将它们送还回吴家。东迈对儿子长邺说：“等运动过后，再把田黄送回刘府。”数年后，“文革”开始，吴家被抄，这十二方田黄印成为造反派的“战利品”。“文革”后期，吴长邺四处打听十二方田黄印，但都毫无音信。某日，原抄家单位通知吴家，说是已将这盒田黄印售予文物部门了，送上物款100元。长邺闻之大惊！再次求助于有关部门。后来他听说当年这盒石印已经以极低的价格被一位外商购得。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硬是将这些田黄印拉了回来！原来外商出海关时，这些田黄印被工作人员查扣。他们在退还外商购置款后，将这些田黄印送入上海市工艺品公司仓库保存。

上世纪80年代初，上海文物部门派人将这些田黄印送还吴家，同时带来一张百元收据，吴家将一百元交还，赎回了这十二方田黄印。长邺经汉霖同意，以刘汉霖的名义将这套田黄印捐赠给西泠印社，得奖万元。吴刘二人又把这笔款捐给上海市静安区青少年活动中心，尽管当年他们两家的生活还有困难。吴长邺后来在谈到刘汉霖的高风亮节和深厚情谊时动情地说：“现在经常有人问我这批印章到底是谁的，我说是刘汉霖的。那么，也经常有人问刘汉霖这批印章到底是谁的，刘汉霖说是吴长邺的。”

如今，这十二方田黄印由西泠印社的中国印学博物馆珍藏。位于浦东的上海吴昌硕纪念馆保存有一份印存。吴长邺在印存上题曰：“先大父缶翁篆刻存世原已不多，几经战乱后，愈见稀少。其田黄自用印共壹拾贰方，实为国之瑰宝，今已捐献在杭州西泠印社。兹钤其印存移赠与浦东纪念馆，以供同好参考。笔者有诗曰：

吴氏精篆传寰宇，田黄组章势不凡。

西泠有缘藏此宝，印石春色映人间。

（陈泽辉《西泠印社藏吴昌硕十二方田黄自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