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陈治勇的头像

陈治勇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1/22
分享

我的恩师张英飞

桃花入梦,英菲草长

——写给我的恩师张英飞

陈治勇

那日,师妹在群里发着感恩师父的话。突然想起,那是师父的教学生涯暂时停歇的日子了。

我走在路上,拖着箱子,脑海里涌起一幕幕与师父相见的场景,有点欣喜,也有点感伤,似乎语文路上少了一个伴侣,空落落的,慌兮兮的。

(一)初遇

初见师父,大概在二零零八,那是我教学生涯的第二个年头。教研员李老带我去衢州兴华中学听课。我坐在台下,目睹一个女子走上台去,是如此得优雅,娉婷。想着带来的录音笔,便跑上了台,把它挂在黑板旁。十五年后,蓦然回首,竟发现我的第一次听课录音是从师父开始的,后来我还录过崧舟先生的《爸爸的花儿落了》。一个是我的女神师父,一个是我的男神大师。一首一尾,我教育的长河里,永远屹立着两座标杆。

记得那日师父讲的是文天祥的《过零丁洋》,那是我第一次在高规格的浙江省五地市联盟的语文盛宴上听到的课。时隔多年,师父当年讲课的具体情况我有点模糊了,但我可以确定师父的课讲得很不错很不错,我听得也是很认真很认真。因为,我记住了这个女子的三个字,“张”“英”“飞”,但当时却记成了张飞英。多年后加入师父工作室才得加以更正。这种“荒谬”,我经常犯。比如第一次见师妹,师父问:“她是八零后的,你看得出来吗?”我应该回答“看不出来”的。但语言竟不跟从逻辑,我竟然说“看得出来”。事后向师父表达歉意,师父一笑而过,“没关系,我们工作室的人都有点二呢。”一句话,令我心头的疑虑顿消,由此亦可见师父的体贴。师父那节课的诵读令我记忆犹新。那两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朗读设计至今印在脑海。那节课上,师父说,这两句读得不一定慷慨淋漓,因为国势,因为人民,文天祥心中很苦。他一面想着南宋的百姓,一面想着他所属的朝廷。山河破碎,身似浮萍,他对现实有着自己的感慨。出于爱民,他或许可以投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嘛。战争,于百姓而言没有输赢,只是灾难。倘若宋的消失有助于百姓的安宁,降,未必定然是坏事。可出于忠君,他又不可,儒家的思想在文天祥身上留下了太深的烙印,他无法抹去这与他血液相融的忠情。他的思想是矛盾的,纠结的。所以,这两句话流淌着太多的无奈,它未必是慷慨激昂的,或许是深沉的,伤感的,沉重的。(这语言只是模糊的印象)在这样的交流下,课堂的诵读渐渐有了沉重与无奈,不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慷慨激昂。师父的课让我感受到了诗歌的诵读该立足于文字的内里,而不该只是概念化,只停留在文字表层的蜻蜓点水。从深处而言,这是第一次触动我关注文本深度与灵魂的课。师父的课已然影响了我:不概念,不套路,知人论世,因文悟情。之前我听课大多停留在热与不热,环节流畅与否等粗浅层面,而之后的我则开始关注课堂的思考与深度,自此,我开始走出热闹而迈入门道之门了。

可惜,那时我认得师父。茫茫人海里,师父却不知有我。

(二)初识

三年后的二零一一,我有机会去温州听省优质课。那天下午的赛课,听的是《乡愁》,师父坐在我的身边。我竟然不知。大概由于当时近视,只记得师父的神,她的面容尚未留下烙印。此时她坐在我身旁,我竟浑然不觉。我们小声地议论着课。初生牛犊,口无遮拦,我对课品头论足,尽是挑刺:

“诗歌怎么可以当散文上呢?”

“这是诗歌的课堂吗?”

“诗的味道在哪里?”

“乡愁之愁还在吗?”

……

师父在旁边听着,偶尔点头示意,偶尔笑笑。听完课,主持人报幕:“……有请张英飞特级教师上台评课。”师父缓缓起身,优雅地走在中间的小道上,一袭长裙,一个从容的背影,一路轻盈的脚步,走向舞台,鞠躬,微笑,坐下。话筒打开:“……下午的课,有的老师讲得少些,有的老师讲得多些……。”她用它艺术的语言中肯地评点着课的长处或不足。拨云见月,洒下一片清辉。

我坐在台下,几欲决眦。

倘若说初遇时师父带给我的是语文教学的影响,那么此时师父则以其言行教我做人的艺术。她让我明白:一个人,应当看见别人的优点,更该包容他人之不足。每一课,都有着教师废寝忘食的付出,都是一趟翻山越岭。身为人师与同道者,更该感同身受,多一点包容与接纳。课之好或不好,于听课者,都是一次学习的契机。善听者,无处不是“课”。为人需要心怀一种情怀与慈悲,倘有能力,则给后来者以激励,明其方向,在暗夜中点亮一盏心灯。

多年后,我写下“每一节语文课,都是刀尖上的舞蹈”,也更懂得了师父当年评课时的良苦用心。

彼时,师父不认得我,我更认得师父,且记住了她。

(三)相遇

二零一六,我来杭后,学校语文组的初三复习会,邀请了师父。在门口接师父时,我问,您是张英飞老师吗?师父笑笑。“哦,我们见过,我们在温州见过,那时您就坐在我的旁边,我就是那个胡言乱语者。”师父看看我,笑笑,“好像是的。”那节课是师父学校的一位徐姓老师上的,没人作陪,师父不放心,竟陪着同来。她在用她的温度浸润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再次为她的人格感动。那时,我们方加了微信,有了接触,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加入师父工作室后,有一阵师父在群里发着沈婉君结婚的消息,具体言语我已不记得,起先我不知道这个婉君是谁,后来才明白她也是师父工作室的成员。总之是我的师姐或师妹。但师父的祝福,字里行间不像师徒,倒是友人或亲人。汪曾祺是多年父子成兄弟,师父是多年师徒成姊妹了。要有怎样的没有架子,多少的爱徒之情才会如此呢?女儿出生后,我抱着一束花去参加师父的工作室活动,结果师父竟送给她一份厚礼,红的绳,黄的金,满是喜气。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傻地接受。我的职评路径,有点曲折,其间离不开师父的援助。我深知求人之艰。为己求人已难,替人求人更难。但师父为了我,仍是开了口。这要有多大的爱心和勇气才能做到呢?我生活困顿时,别人躲之尚且不及,师父得知,竟和我说:“我这里有的,你怎么不和我说。”这个社会,人情似纸,一路走来,感触颇深。但师父却给了我三月的春光烂漫。

有一次上完课,我感慨着学生。发了一通牢骚:“什么大单元小单元,我们一篇文章走得都艰辛。站着说话,挺容易。”凑巧那日师父工作室活动,凑巧那日我没去,凑巧那日师父讲的就是大单元。第二天我把这个事情和同事说了。“你还不道歉?”“天哪,这好得罪人的。”我说,不必了吧,我师父懂我的。此后与师父谈及此事,趁着机会道歉。师父说:有这事吗?即便有,又如何?我最不喜欢所有事都要别人遵循自己想法的人。学术自由嘛,更何况学生不同呢?

师父就是这样的令人舒适。她让我想起我的大校陈钱林。陈校说“治勇头上有角,但我喜欢,因为我也有角。”我知道陈校以他的情怀包容我,善待我,呵护我,宽容我。

师父的暖,不只是援助,更在于让人苏醒。师妹和我有时总是愣头青,说话做事有时很莽撞。那时候,师父就像母亲,该批评时就批评:“这个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人家不知情还会以为你怎么怎么滴呢。”于是我们便遵循着她的教诲,慢慢改进。

大概温暖的人,总如东风拂柳,无处不浪漫,无处不春意。

闲谈时,师父和我聊起了她的恋爱史。她曾和她先生两个人,扛着一台风扇,因为没了路费,步行回家。多年后,他们相亲相爱,那个让她步行回家的男人照顾着她,体贴着她。于是,师父不用做饭,她的手应该很少有烟熏火燎的时刻吧?她的容颜依然如花。她的心,总是那么晴空万里。连她数十年前的学生,现在的牙医郑蜜都说:“真的呀,她还是当年教我的模样,岁月是把杀猪刀,对她却是美容刀。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漂亮啦。”那日我和师父一起吃饭。我问:“师父,您说说您是不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点点头,“嗯,是的,我承认。”回答是那么得一本正经,我禁不住狂笑。

这个幸福的女人,在教育上,她攀登上了一个教师欣羡至极的巅峰。这个幸福的女人,她长得如花,她家满园是花,她也爱花。她把自己也活成了一朵花儿。她的每一天都如花绽放。每一天她都以“日日涂鸦记”记载着她的幸福时光,或感悟,或教学,或她的两只小狗雪莲,或对亲友的思念……总之,她以文字记录着她每一天的点滴光阴。用文字画画,用文字照相,以此充实着年华,丰腴了岁月。

这个世界,唯有文字可以不败。师父深谙此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师父名英飞,在她人生走过一个旅程后,又正以另一种姿势绽放着。

她的人生,定然是处处鲜花烂漫的。师父说,我的工作室依然在。是的,师父只是在语文的路上画上了一个美丽的逗号,她的人生,正扬起新的航帆。

或许,一切的一切,皆源于她的善良与情怀吧。

不久前,这个幸福的女人失去了娘。我们聊起,师父说:这个月简直做了一场梦啊。是的,这个梦于师父实在过于残忍。然悲欢离合事,人世寻常情,每个人终归要做这场梦的。这么一想,师父只是经历了她人生旅途必经的某一道风景罢了。

愿师父岁好人长在,花好月长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