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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梓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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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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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有种痛可以让情更浓

去年回家过年,当大家都在玩乐嬉闹时,父亲却一个人躲在墙角,拿着那把自制的扬琴暗自抚摸,也不弹奏,只是静静地抚摸。一遍遍地轻轻地抚摸,那动作就好像军人经过了亲锤百炼后,做出的军姿一样,标准而规范。我想这个动作,不知道他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重复了百遍,千遍,万遍……琴把不再像我记忆中的那样粗糙,而是变得柔滑而光亮了,唯有扬琴柄上那道裂痕还清晰地存在,并没有因为你的抚摸就模糊消失了,只是稍稍地暗淡了些。他一直重复着动作,也不理会别人,可他那耷拉的眼眶下,透出的执着的眼神,深深地勾住了我的心,仿佛在告诉我,他一定要把这裂痕抚平,这一刻我内心突然一颤,我顿时觉得我亏欠了他很多。

这把扬琴材质粗劣,极为普通,和名家占不到半点关系,是他年轻的时候自己做的一把音质不粗劣的琴,但却是他的挚爱。我与它也有一段不解的恩怨,那道深深地裂痕封印着我儿时一段苦涩的往事。

这琴的琴把木头,是二十几年前父亲从山上捡回来的一块木头,也不是什么名贵木材,就是一块极普通的松木头,不过他非常的珍爱,视它为瑰宝。有一年我拿它来当木马骑着耍的时候,不小心折了一段,父亲知道后,狠狠地喂了我一顿大鞭子,疼了足足一个月。从哪以后我就特别讨厌它,没过多久父亲就把木头做成了现在这把琴,时不时的拿出来弹奏一曲悠扬动听的乐曲。可是那时候我并不欣赏他的音乐,我怨恨他的玩物丧志,别人家都在田地里辛勤劳作,挖“金子”,而他却让母亲一个人在地里忙活,自己在享受音乐。同样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我同龄发小的父母,却能在土地里刨出金山银山,让他从小就过得体面,过得有尊严,而他却只是刨出了我的卑微。父亲的懒散,使得家境与别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别人都盖起了宽敞的楼房,开上了摩托车,而我却还在为每年的学费犯愁。没有任何人给予支援,没有任何希望。因此他无法在我心里赢得一个父亲该有的儿子的尊重,只是那时我很畏惧他,不敢与他抗争,但是从那以后我对他和他的什物一并痛恨。所以在我到了青春叛逆期的时候,有一次成绩不理想,被老师投诉后,他极生气地拿鞭子抽我时,我一赌气,就把他的琴给砸了,“我之所以成绩不好都是它给害的”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好几天都没有回家,投奔到二伯家去了。当然接下来自然是亲朋好友的思想工作的启动了。但是不管他们好说歹说也淡化不了我对他的恨,从此我们父子间就有了一道和扬琴一样的深深地裂痕。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融洽的交流。说来也怪,这事之后,他再也不弹他那宝贝琴了,甚至断了的琴柄也没去修理,我也没去多想。反正,我要尽快的逃离这个家。

又是一个暖烘烘的冬日,一抹红霞撕裂了黎明。父亲还是一个人这哪个角落里抚摸着他的琴,我开始害怕他患了老年痴呆症。于是我偷偷地把母亲拉进房间,问她父亲是不是得病的。母亲告诉我,这几年他都是这样,时不时的拿出这把扬琴,像这样的抚摸着。有一天,他无心的对母亲说:“琴的裂痕平了,儿子就回来了”。当我听到这话,我哭了,哭得很自责,很懊悔。原来年少轻狂时,我伤害了父亲,我伤害了这个家。母亲还告诉我:“不要以为你父亲懒散,不愿意干活,其实那段时日他被胆结石折磨的很痛苦,每每深夜的时候,都会痛睡不着觉,我劝他去做手术,他一直不肯,说你们读书还需要花很多钱,而我们家里又穷的叮当响,所以他一直忍着疼痛,就是希望你们兄弟活出个人样来,不要像他一样处处受人白眼。”难怪在我读高二的那年,他胆结石发作,在家里痛得休克了,被送达医院,醒来后,得知医生说要做切除手术时,他第一时间,就问医生手术的费用,当医生告诉他得一万多块的时候,他坚决不肯手术,说他没事了,不用再住院了,闹着要回家。后来在亲戚的劝说下他才肯做了那个手术。

父亲康复回家了,可家里的经济更差了。一段时间后,还时不时有人来家里讨债。这时,我就提出了要退学,出门打工的想法,他被气得顺手抓起扬琴就砸过来,当然是不会砸到我的,不是因为我的反应速度有多快,动作有多敏捷,而是他压根就不会砸到我身上,只是那扬琴又断了,而且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这一次,我没有扭头就走,我慢慢的走向扬琴,轻轻地拿起来,放到父亲的手里,我回去学校了”。于是转身背上书包出门了,父亲叫住了我,给我塞了一袋东西后,转身就走了,当我打开时,看到了那时一叠厚厚的钱,有一百块的,有五十块的,有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甚至还有一毛的。我数了一下,这正好是今年学费的数目。看着他离去的背阴,我的眼眶湿了,内心积怨堆垒起的冰山也开始融化了。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顺利地毕业后在我读书的城市——潮州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做了一名人民教师。我努力在异乡活出个精彩,天道酬勤,现在我用自己的努力也算是事业小有成就,过上了有房有车的城市生活。

扬琴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只是我心中再也没有怨恨了,此时的心被懊恼,惭愧和牵挂填满了。把家安在了一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小城。生活虽顺顺当当的,但双亲却还在千里之外。距离开始变得残酷,一千公里的线条,把家隔的太远,现在的任何交通工具都达不到梦的瞬间移动的速度,而我偏爱这样的速度。可这只有梦才有。从前多厌恶您的笑脸,现如今多想多摸摸你手上的老茧;从前多厌烦您的叮咛,现如今多想听听您的抚琴;从前从前的一切,我只想抛掉,现如今我多想一一把他们拾起。

远方的云彩很美,却不如家乡的云有情。世事变迁,岁月堆垒,如今不再血气方刚,也多了几分沉稳。现在多想像小时候一样,搬一张小椅子,坐在你跟前,听你拿起扬琴抚一曲优美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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