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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章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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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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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叔连载

 

文大山村只有芝麻、绿豆那么点儿大。它虽然很小,但并不遥远。如果拿一把尺子,在中国的行政地图上量一量,那么距北京的天安门不到两尺;如果去走一走,那么离江苏的华西村也只有三百公里。它虽然没有名气,但有一种神秘的仙气。据说在新中国成立之前,这个村的村名一直在“文大山村”与“坟大山村”之间混用。新中国成立之后,地方政府要给这个村坊挂一块“牌子”,刻一颗“印子”,所以,只能选择使用一个村名。当时,以唐炳龙为代表的一部分村民主张用文大山村,理由是文大山从建村以来,一直以“文气、文化和文人”作为精神传承。以王崇达为代表的另一部分村民主张用坟大山村,理由是坟大山从建村以来,一直以“穴大、坟大、墓大”享誉方圆十里。但据考证,双方的观点都没有文字根据。唐炳龙仰仗村里人头众多的家族势力,固执己见。王崇达依赖村外久负盛名的帮派关系,寸步不让。正当双方引经据典、剑拔弩张、争论不休、议而不定之时,村里来了一位僧人。这位僧人的法名叫释莲盛。释莲盛的年龄在花甲上下。他身高约八尺,长得肩宽背挺,肥头大耳,肤色红润,目光犀利,脚底生风,干净利落。他有两颗莲子似的眼珠,一个鹰嘴似的鼻子,一张饺子似的嘴巴,一副国字形的脸架。看上去,似乎有三天时间没有剃度,在一层稀疏的、茸毛似的头发之间,可见九粒黄豆般大的肉色的凸起的香疤。他穿一身宽松的酱紫色衲衣,小腿上缠有三圈灰蓝色绑腿,肩背一只灰蒙的褡裢。褡裢的正反两侧各镶有一个黄色的“佛”字。他左手捧一只圆口的铁砂衣钵,右手捏一支桃树的龙虎拐杖,从牌城镇方向正神情款款地朝村子的中心靠近。无论是从正面看过去,还是从背面看过去,人们都可以在他的身上隐约地感受到一种仙风道骨的洒脱和气宇轩昂的飘逸。首先看到这位不速之客的村民是唐如驼。唐如驼眼睛一眨,灵机一动,想,这个僧人早不来、迟不来的,偏偏在这个时间走进村来,也许是天意使然。眼下选择村名是一件只能完成、不能耽搁的事情,既然唐炳龙与王崇达的意见大相径庭,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借风使船,顺势而为,请这位僧人做个和事佬,帮助确定一个村名?想到这里,他挺身而出、一马当先,分别找到唐炳龙和王崇达,谈了自己的看法。唐炳龙和王崇达虽然针锋相对、各抒己见,但对于唐如驼的出面调定以及对于他所提出来的折中方案,都没有异议。这样,三个人达成了一致,由唐如驼负责出面与僧人进行沟通。释莲盛自称来自安徽九华山。九华山是地藏菩萨的道场。地藏菩萨分管人类的来世。释莲盛长期受地藏菩萨的感化,广结三教九流,善识天文地理,精通阴阳八卦,对于唐如驼提出来的一个小小要求既不推脱,也不做作。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衣钵和拐杖,口里念念有词,两只眼睛像雷达搜索着东北方向,右手捞起衣的一角,左手像旗语一样上下左右舞动,似内功外用、呼风唤雨。不久,村子里外飞沙走石,暗如黑夜。村民们被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汪洋之中,恐慌四起、惊叫如嚎。忽然间,一道电光掠过,村子里外瞬间变成春风荡漾,晴空万里。僧人咽下一口浓稠的唾液,清了清嗓子,双目圆睁,语气坚定地说:“这个村子上空有一片祥云,本来在两百年之前就要降生一位文人。由于西北角一个仙婆松了一下裤带,所以这位文人就被降生到了嘉绍平原的一方水乡。”唐如驼一听,觉得这句话词不达意,犹如云里雾里,于是快人快语,不留余地,说:“我们不要这些东西。要的是选一个什么样的村名?”僧人如入无人之境,挥斥方遒,没有理会唐如驼的迟钝木讷,而是镇定自若,言简意赅,继续说:“目前,这片祥云仍然盘旋在村子的上空。”唐如驼仍然如三岁孩童,孤陋寡闻,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说:“到底选个什么村名?”僧人瞟了他一眼,随即一个屈膝下蹲,一手捡起衣钵和拐杖,一手摸了摸光滑的头皮,眼睛向西天射了一眼,说:“阿弥陀佛!”说完,一声震天动地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巨响,这位僧人顿时化作一团青烟,腾云驾雾地往西南方向飘然而去。唐如驼连忙抬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这个释莲盛是手握打神鞭的万神统领——姜之牙的化身。

这个带有仙气的村庄坐落在江南高城市奔流不息的浦阳江与静谧高耸的西大山之间,现在如童话里的仙境那样美丽——已经建成社会主义新农村。它北邻牌城镇,南近西景乡,历史上由文大山和八家弄两个自然村组成。原来的文大山和八家弄之间没有明显的地界标志。农田、旱地、茶园、桑地、荒丘、水沟、池塘、渠道等等,如齿轮般互相交织。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百十幢低矮的房屋杂乱地撒在这方没有大江河流、鲜有古树竹木的土地上。全村三百七十多户人家,九百多张嘴巴,其中有高高低低的光棍十三条,胖胖瘦瘦的寡妇六房,是一个货存其内、名扬其外的“光棍村”和“寡妇院”。人们虽然不知道这十三条光棍和六房寡妇是什么血型,但据有经验的人们判断,十三条光棍基本上属于“O”型,六房寡妇基本上属于“B”型。无论是“O”还是“B”型,都是安分守己的类型。否则,这么多光棍和寡妇混杂在一起,早就偷偷地同居了。

让文大山村人至今一头雾水的那个神奇水库坐落在村坊的东北方向。这个水库约三百亩水面面积,已有数百年历史。水库的名称取得怪怪的,叫什么“湖海潭”。其实,它既不是“湖”,也不是“海”,更不是“潭”。湖海潭水库水质清澈,微波涟涟。周边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奇异的四季景色与当地的气候完全相反,即春季红叶似火,夏日银装素裹,金秋山岚缭绕,寒冬佳木葱茏。湖海潭水库经过长期的蜕变,现在已经没有了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珍禽猛兽和香花奇草,没有了传说中绕库一周的条石岩柱、古木笆桩,但看上去仍然保留着一些朦胧的野性或者销魂的风韵。

“我的三叔”生长在文大山村,从小吃湖海潭水库里的“阴阳水”。他名叫唐力善,奶名小善,在家里排行老三。小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他的骨骼长得比较弱小,到十三四岁开始发育后仍然不见长膘。如今,他虽有一米九五的身高,却细长得像一根筷子。他的上身短促而下身瘦长,站着从正面看,像一个“亦”字;从背面看,也像一个“亦”字。他的双腿长度超过一米四,如一把圆规。他的双手长度过膝,像挂在肩膀上的两柱拐杖,只要一低头,那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摸到自己的脚背。有的人戏谑他,说他的双手如果长得再短一点,那么就可以当皇帝。村里凡是辈分小他一轮或者规矩一点的人尊称他为“长三叔”,同辈的或者没大没小的人就直接叫他“长子”。一旦听到有人叫他长子,他既不怒也不骂,而是“呵呵”一笑。一笑,就露出两颗黑乎乎的牙齿。可仔细一看,那不是两颗黑乎乎的牙齿,而是两个黑乎乎的洞穴。他本来有半圈雪白的牙齿,只因那年咬甘蔗,心头过急,用力过猛,一咬,一截甘蔗没有被咬断,却将上排牙齿中的两颗门牙给磕崩。他到医院去补牙。医生问,是补金的还是补银的?他说,金的贵还是银的贵?医生说,当然是金的贵。金的一千元一颗,银的五百元一颗。他摸摸口袋,袋里的铜板寥寥无几,于是将身子悄悄一抖,怯怯地说,我娘给我生的是两颗石头,你就给我补两颗石头。医生说,我不是你娘。医院里也没有石头做的牙齿,只有陶瓷做的。他僵持了一会,说,那就来两颗陶瓷做的。医生让他坐到椅子上,先在他的牙床里注了麻药,然后操起一把三角电钻,在牙床里打下两个深深的桩脚,用一根钢丝将两颗分散的陶瓷牙齿绑住,妥善地把它们栽进牙床。他的牙齿齐全了,但起初的感觉并不舒服,好像是渭水触犯泾水、针锋对上麦尖。过了一段时间,两颗陶瓷牙齿似乎已经融入了一排石头牙齿的大家庭,使他不但在讲话、唱歌时没有异样的感觉,而且在喝茶、吃饭时也没有异样的感觉。两颗陶瓷牙齿坚硬如铁,不但能够咬花生、咬蚕豆,而且能够咬甘蔗、咬牛肉。可是,这样的好景并不久长。第二年冬至,他乐滋滋地吃麻糍。那块麻糍放在盆子里,看上去有五寸见方、半寸厚度,软软的,糯糯的。他双手捧着盆子,张开嘴巴,狼吞虎咽,把麻糍的一角拖进口腔。不料,两颗陶瓷牙齿粘在麻糍上不但被连根拔起,而且与麻糍一起滴溜溜地滚进了喉咙。他咬第二口的时候,既感觉牙齿不得力,又感觉嘴唇周边凉飕飕的,用手一摸,才知又没了门牙。他看看桌上,又看看地上,没有看到跌落的牙齿,就断定已经将它们吞进胃里。此后几天,他特别关注上毛坑,期望它们忽然从身体的另一端漏将出来。可是坚守了五天,仍然没有一点收获。他跑到医院去检查。医生给他用了X光,一看,两颗陶瓷牙齿既不上也不下,正好被一截外露的钢丝挂在一段大肠上。医生问,要不要拿出来?他说,怎么拿?医生说,像杀鸡,开膛剖肚。他一听,脸子黑了一阵,吞吞吐吐,说,不想拿。医生说,不想拿?挂在大肠上像挂着一串风铃,不生痛吗?他揉了揉肚子,满有把握,说,既不痛也不痒,如挂着两颗新鲜的花生米。

他本来想再去种两颗门牙。如果去种,那么就一定不种陶瓷做的,起码要种银子做的。然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对此下定决心。他之所以没有下定决心,是因为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吃饭的速度不但没有因此减慢,而且因此有所加快。他原来要将食物先在口腔里进行咀嚼,再慢慢地吞进喉咙。现在只要将食物放进口腔,就可以直接吞进喉咙。至于咀嚼的那个环节,就全部扔给挂在大肠上的两颗牙齿。第二个原因,是意外收获一种人生的体验。早先的时候,他与女人亲热,通常只有三种生硬的方式。一种是他的嘴巴张开后包住女人的两片嘴唇,狠狠地啃;另一种是女人的嘴巴张开后包住他的两片嘴唇,也狠狠地啃;第三种是他与女人各自伸出一截舌头,像蜻蜓点水,一触一碰、若隐若现。那天夜里,他想与女人亲热一番。一个不经意间,他没有按照常规出牌,但长长的一支舌头已经像蛇的信子,身不由己地从两颗门牙脱落处吐将出来。吐出来的舌头,经过两片嘴唇的摩擦与压缩,变得长长的、细细的,如一根牛皮筋,只轻轻的一下子,就不偏不斜地钻进了女人那两片似开似闭的嘴唇,又紧紧地缠住女人那半截短促的柔软的又温湿的舌头。

我的三叔住在文大山村的“西头”。文大山村的村坊地势西高东低,所有建筑物以“老屋”为中心,呈放射状布置。西头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一块深藏不露的风水宝地。如果说,文大山村的村坊地形犹如一只元宝,那么,西头就是元宝上的一只耳朵。

西头的南侧是一个小小的山岙。山岙的宽度在两百米左右,岙的两边均是一堆三五十米高的土丘。土丘上杂草丛生,树木间立其中。从季春到孟秋,一阵阵闷热的东南风,先以弱至盛,又以盛转弱,穿过山岙,给西头带来潮热、带来酷暑;从季秋到孟春,一轮轮刺骨的西北风,先以弱至盛,又以盛转弱,也穿过山岙,给西头带去干燥、带去寒冷。无论是飒飒而过的东南风还是嗖嗖作响的西北风,总是常年累月,在西头生生不息;无论是飒飒而过的东南风还是嗖嗖作响的西北风,总是随季交替,在西头迂回曲折。

西头的北侧,在一公里之外,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绵延如席的茶树林。茶树分山茶树和普通的茶树。每年的寒冬腊月,山茶树会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花朵。这种花朵虽然没有一丝馨香,却争奇斗艳,色彩诱人。普通的茶树则会开出一粒粒雪白的小花。这种小花不但有微弱的一丝香味,而且汁液甘甜。如果摘一朵小白花,含入口里,慢慢地吸吮,那么,一抹甘甜的汁液瞬间就会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每年至初夏时分,无论是山茶树还是普通的茶树,都会结出一串又一串沉甸甸的外观相近但大小不同的果实。

 西头的西侧,在两公里开外,是一座山。这座山叫“西山”,也叫“西大山”。西大山并不巍峨,却坐如钟,卧如龙,连绵起伏,气势如虹,是文大山村西侧的一道天然屏障。每年的冬天,西大山时而白雪皑皑,时而浓雾盖顶。当一层厚实的积雪被无数道太阳的光线反射时,这些光线就会像一束束盛开了的金丝菊,抖落在文大山村的上空。每年的夏天,西大山时而袒胸露背,时而小鸟依人。当一身宽阔的肌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些肌肤就像一堆瘦骨嶙峋又坚如钢铁的骷髅,无所谓冷暖,无所谓隐私,坦诚地展示着唯我独尊的雄壮躯体。

西头的东侧,是一条渠道。这条渠道呈南北走向,地势南高北低,开挖于二十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官方虽然没有给这条渠道取上一个名字,但在私底下,人们经常叫它为“通财渠”,寓意是“水来财通”。本来,文大山村缜密得如一块铁板,天衣无缝。自从开挖了这条渠道以后,它就顺应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势,被通财渠一刀两断,切割成东、西两个阵营。这样,渠道之东又临近渠道的房屋叫“老屋”,渠道之西的房屋叫“后新屋”。后新屋是文大山村里地势最高的一个地方,一共有四五幢房子,其中以一幢“『”字形的房子最为显眼。文大山村的祖宗本来计划将这幢“『”字形的房子建造成一个大大的四合院,后来由于外贼掠夺,内乱四起,战火纷飞,国弱民穷,所以,只造了区区的九间。其中七间是一幢砖木结构的二层楼,坐西朝东;其余两间是沙石结构的二层楼,坐北朝南。长三叔一家人所拥有的房子,除了独占两间坐北朝南的房子,还有七间房子中的一间。渠道上有一座上平下拱的石桥。石桥上面可以通行双轮车,但不能通行汽车。这座石桥虽然狭窄,却像一根灰色的皮带,将“后新屋与老屋”的两个阵营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为了表达对这座石桥的敬意,文大山的人们将它取名为“向阳桥”。从总体上说,这条渠道的宽度在一米左右,但在穿过文大山村南北之间的两百米,经过村民的争取,有关部门开了一个小灶,将它的宽度由一米扩大到了四米。四米乘以两百米等于八百平方米。刹那间,一个八百平方米的渠道水面,就成了文大山村里的一个“内湖”。由于内湖里的水不深,大多数时间又处于干涸状态,所以,内湖虽然近在眼前,但湖里的水不能当作洗涤之用,更不能当作饮食之用。唯有在抗旱期间,当人们从上游的华安水库里引来水源之后,内湖里才会水量充盈,波光拂面。此时,每当夜晚,人们站在内湖之边,时而能够看到挂在头顶的一轮明月。明月或如一个打破了的白色瓷盘,或如一把不锈钢的镰刀。只要是碧空蓝天,那么一不小心,高高的“瓷盘或者镰刀”就会愣愣地跌入内湖。它们隐约地悬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有时漂移,有时抖动,变化无常,景象万千。

纵览文大山村西头的自然特色,有诗为证。诗曰:

风寒鸟声细,日高花影浓。

隆对千层雪,人寄月下情。

诗的寓意是“山岙的风,茶树的花;西山的雪,内湖的月”,简称“风花雪月”。

有鉴于此,历史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又默默无闻的村坊西头,就被一些好事的文人墨客称颂为高城市境内一处不可多得的人间仙境 。

长三叔的父亲叫唐炳龙,母亲叫陈丽珍。我的三叔上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哥哥唐力强在十五岁那年因患脑膜炎不治。姐姐唐力琴,妹妹唐力红,还有个弟弟叫唐力新。祖辈留给这个家的,有三间凉亭一样的楼房,其中一间没有楼板,一间有楼板但没有楼梯。一家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吃饭。桌面黑乎乎、油腻腻的,如一块尚未擦洗干净的砧板。起居室的墙头边一字儿堆着八个陶瓷罐。陶瓷罐用来存放霉干菜、番薯干、萝卜干等。家里只有一张像样的“床”,但床架上没有挂置蚊帐,害得父母亲偶尔想干点“坏事”都放不开手脚。其他床由三四块木板搭成。我的三叔从懂事起就睡在木板上,夏天用一张草席应付,冬天加一层稻草坚持。

母亲陈丽珍没有文化。严格地说,她不知道我的三叔是什么血型。在三叔小的时候,陈丽珍可以经常触摸到他的小鸡鸡。根据三叔那只小鸡鸡的大小及形状,陈丽珍判断他的血型是“AB”型。十六岁生日那天,长三叔被陈丽珍一脸慈祥地叫住。陈丽珍说:“小善,你过来。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两个鸡蛋你拿去吃了。”三叔高兴地接过鸡蛋,像看弹弹球,翻来覆去地看了六遍。如果在平时,那么像这样整个的鸡蛋,三叔只能望蛋兴叹,最多只能从一碗水煮鸡蛋里分到三瓢。一直藏在三叔裤裆里的两个鸟蛋,刚被他察觉的时候,只有鹌鹑蛋那么大。有一天夜里,长三叔的下身发痒,就伸手去摸。一摸,就碰到两个圆溜溜的鹌鹑蛋。三叔从来没有见过鹌鹑蛋,只见过鸡蛋,就把夹在大腿根的两个鹌鹑蛋看作小鸡蛋。此后,他虽然没有经常去触碰小鸡蛋,但偶尔也去摸摸小鸡蛋。小鸡蛋被他身上的营养不断地滋润、被他的小手时而地刺激,就渐渐地膨胀。等到他的身体完全停止生长时,原来的两个小鸡蛋居然膨胀到像两个天鹅蛋。三叔的小鸡蛋不仅已经长大,而且大得有点过分,但由于当时的肚子不饱,眼睛也不饱,所以,就把母亲递给他的两个鸡蛋当成营养品。陈丽珍知根知底,偷偷地朝他的下裆瞄了一眼,虽然满脸欣喜,但羞于言表,于是举重若轻,不露声色,将一条簇新的长脚布递到三叔的面前,说:“你已经长大了。妈给你做了一条长脚布。”我的三叔乳臭未干,犹似冰清玉洁,白璧无瑕,不但不明事理,而且天真无邪,不以为然,说:“长脚布有什么用?”陈丽珍说:“大着呢!”我的三叔不但没有去接,而且淡淡地说:“不就是一根布条吗?”陈丽珍一边塞,一边说:“就是一根布条。可是,我们文大山村的男人少不了它!”说完,斜着一双关怀备至的眼睛,向他做了一个深深的鬼脸。我的三叔勉强地接住长脚布,用双手一拉,然后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皱着眉头,甚感讨厌,说:“有一股气味!”陈丽珍说:“这是新布的气味,以后会消失,但会有人的汗酸味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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