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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章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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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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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开河蚌数珍珠

虽然在“小七孔”的景区游览了一天,但赶到西江千户苗寨用晚餐时仍然觉得不甚疲劳。晚上一觉睡下去,至第二天清晨四时已经没有一点睡意。轻手轻脚地起床,下楼一看,整个苗寨被包围在一幕黑色之中。此前,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看到过闪烁的星星,却在这里阴差阳错,看到了久违的满天星斗。

循着小河有左右两条道路。它们既是寨内之道,也是通往寨外的交通动脉。左侧的一条是主路,比较宽阔,但略有坡度。路边有一根根竖立的路灯杆,但此时,曾经通明的灯火已经闭上疲惫的眼睛,沉浸在忘却的故乡。沿着坡度往上走,周围一片漆黑,万籁俱寂。每走一步,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心惊肉跳。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担心从左侧的弄堂里忽然蹿出一个古老的“土匪”,或者蹿出一群豺狼虎豹。可是没有想到,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走过三五百米之后,不但没有遇到一只野生动物,而且没有碰到一只家狗,也没有听到一声狗的吼叫。

转弯处,透出一点淡淡的光亮,走近一看,是一家面食店。里面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忙碌。我以为,苗寨的面食总是掺杂着些许苗家的风味,随便点了一碗。可是刚刚进口,就感觉其味道与我烧的面条不相上下。

回程时,天色尚未明亮。先是听到前方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接着,在无限的朦胧之中,看到一个晃动的身影。我一阵紧张,急忙屏住呼吸,双手握拳,放慢脚步,猫腰前行。正想与那个身影进行一番你死我活搏斗的时候,却听到那个身影说出了一句人话。他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问我:住的地方往哪里走?我定睛一看,原来该身影不是一个野人,而是同团的一个游客——来自内蒙古的呼和浩特。

天色渐明,路边出现一辆面包车。车上下来一对年轻的夫妻。夫妻俩撸起袖子,解开衣领,齐心协力,从车上抬下一只只铁丝框,整整齐齐地放在路边。该框的形状像饱子,四周透气,上面有一个盖子。每一只框里关着六七只酱紫色羽毛的大公鸡。我满脸疑惑,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男人说,卖鸡。我又问,这里可以摆摊?他说,平时不可以,只有过节的日子才允许。这种鸡被散养在山里,个头较大,羽毛丰满,色泽光鲜,每斤价格四十元。

西江的苗族,有三个属于自己的传统节日,其中一个叫“中节”。“中节”也叫“中年”,规定为每年农历的九月二十三日。另外两个分别叫“小年”和“大年”。“小年”比“中年”早二十五天;“大年”比“中年”晚二十五天。今天凑巧,无意之中赶上了他们的“中年”节。果不其然,紧随这对小夫妻之后,又陆续有卖鸡的人和卖水果蔬菜的人,时不时地围拢过来,争相占据有利的位置。只过了半个小时,首尾相连的小商小贩就形成一个长蛇阵的架式。

当东海的太阳露出一丝枣红色的光线,西江的两岸还处在黑夜之中;当西江的天空出现一束光亮,北京时间已经整整地敲过七记的响声。此刻,驻立,抬头四望,可以看到千户苗寨处在一个狭长的略有坡度的山谷之中。它的地形与布局如一只被打开了80°仰角的河蚌,而苗寨的房子就如依附在蚌壳两侧的一颗颗珍珠。珍珠们从低到高,重重叠叠,争奇斗艳。只是可惜,他们只能露出一个喘气的头部,却露不出一双浑圆的小脚。

西江千户苗寨地处贵州省雷山县境内,从形成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在我国实行“改革开放”之前,它是一个刀耕火种、交通闭塞的山区旮旯。没有想到,五百年之后,不知道被哪个雷公击中神经,忽然之间咸鲞翻身,变成了一个让世人趋之若鹜、一睹芳容的旅游热地。

千户苗寨的布置除了结构独特,还比较紧凑。山谷中有一条小溪,总体上看,房子沿着小溪的两岸,从下到上,近乎对称地建造。小溪的宽度,小的地方只三五米,大的地方也不过二三十米。经过寨子中心的一段溪流上,建了七座桥。每一座桥上没有名字,但被编了一个号码。编号的次序似乎与建造的先后相反。最古老的一座桥也是地处下游的一座桥,是一座长度只有三五米的桥,却被冠上“七号桥”的名份。最新的一座桥也是地处上游的一座桥,是一座长度达三十米的新颖廊桥。相比之下,它不仅身高马大,而且可以双向通行汽车,却被冠上“一号桥”的名字。从一号桥到七号桥,桥身不是越来越大,而是越来越小;历史不是越来越短,而是越来越长;地势不是越来越高,而是越来越低。

中国的苗族只有一个,但苗族的内部分支有许多。一个分支往往聚居于一个或者几个苗寨中,所以,各个苗寨之间除了主要的风俗相同,其他方面也有一些差异。走过多个苗寨,吃过几餐苗饭,与湖南省境内凤凰的德夯苗寨相比,西江苗寨的餐桌的样子和摆放形式有较大不同。前者是四方形的矮脚桌,独立布置,每张桌子可坐四人;后者也是矮脚桌,但呈长方形,桌子之间首尾相连,每张桌子可坐六人。

我生性好动,遇事好问,脚底抹油,就一脚跨下五级台价,钻进“七号桥”。桥上有一个顶,这个顶部既不是廊,也不是盖,而是一个简易的亭子。桥的长度只有三米,两侧各有一块可以搁屁股的木板。我坐在一侧的木板上,低头,看脚下的地面。地面用一尺长、三寸宽的砖头铺垫。砖头之间有一条手指那么粗的缝隙。缝隙里垫满了沙泥和石子。有的砖头缺角,有的砖头缺边,有的砖头虽然首尾完整,但被磨得高一块、低一块的。从桥的位置及桥面的砖头推测,如今偌大的一个村寨,兴许就是从这座桥的两端各播下一粒种子,然后向左右、前后慢慢地扩展。一阵风,从上游吹来。虽然已经是仲秋的时令,但明显地感受到在这股风里仍然留有一些夏日的暑气。它让我清醒,让我全身心地体悟苗寨的一点一滴。紧随微风而来的,是一串清脆的水声。我站起来,转身,双手扶住栏杆,探头寻觅声音的来源。河道尚未来得及整治,两侧杂草丛生,乱石横布。在三块石头之间,有一宗水流,悠悠地跳跃而下。抬头,往左看,往右看;往上看,往下看,凡是能够进入眼帘的房子,更像一粒粒生长在蚌壳两侧的一颗颗珍珠。它们貌似独立,却互相粘连,成片累牍,气象万千。

如果说白天的千户苗寨是秀美的诗篇,那么,夜晚便是安静的童话。紧贴“一号桥”的桥头,有一个没有固定建筑的汽车站。从这里乘坐游览车,可以去一侧山坡的顶端,全方位在观看苗寨的一品一宅,一草一木。晚饭后,我乘上游览车,去山顶。山顶有个观景台。此时,台上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但没有一个可以从容拍照的地方,而且即使站立一下,也会被人们推来推去。我灵机一动,转身,钻进附近一家空旷的餐厅。守门的服务员是一个小姑娘。她说,这个地方不能拍照。我朝她“呵呵”一笑,一半正经一半玩笑地对她说,其他人不能拍。你可要帮我拍一下,我拍好就走。小姑娘先是一愣,接着乐乐地握住了我递给她的手机。站在餐厅里,居高临下,从窗台看出去,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高高低低、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灯光。这些“火树银花”,没有北京天安门的大气,没有上海黄浦江的鲜艳,没有香港维多利亚的华丽,但撒落在湘西的一方大山深处,已经是一颗值得非常自豪的璀璨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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