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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章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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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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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

路有头,村有口,沿着小溪往南走;左富阳,右桐庐,一眨眼睛到村口。

村口是母亲望眼欲穿的期待,村口是情人朝翠暮红的叮嘱,村口是孩童天真烂漫的乐园。诗人老舍做诗《内蒙即景·三》,诗云:
歌声呼应帕低昂,
老少翩翩午兴长。
报晓鸡鸣三两遍,
村头仍唱好姑娘。

开车从杭新景高速公路深澳出口处下,进入村道,沿着应家溪往东南行驶,经过深澳和徐畈两个村庄,几分钟后,就到达桐庐县环溪村的村口。

没有藏区飘拂的经幡,没有羌寨耸立的碉楼,没有寺庙静默的山门,没有边境雄奇的关隘,环溪村的村口犹如脱下节日盛装的一位姑娘——简洁婉约,清秀脱俗。它坐落在青源溪与天子源溪(亦称屏源溪)交叉处的北端、应家溪的右侧,像紧贴在“Y”下方的一个“¤”。一座由青灰色石材制作的牌坊,耸立在道路的左侧。该牌坊叫“清莲坊”。“清莲坊”如一个门童,经年含辛茹苦、凌风傲雪,上接日月星辰,下迎远近游客。牌坊上方横刻着“人杰地灵”四个大字。两侧刻有长短两副对联。长的一副曰:北五树长青耕读相传福荫千秋,南来双溪环流仁智兼修诚润八方。短的一副为:水随人意畅流四季,山请仙客高歌百首。

“莲坊迎宾”主题公园是一个袖珍形的公园,悄悄地躲在“清莲坊”的后面。园内青草萋萋,景观树成荫;茶花怒放,映山红萌动;水池清澈,“爱莲说”传扬;神兽望风,观星象轮回。公园的边上,除了立有一块刻有“环溪”字样的浅红色毛料花岗石,还安放着一座环溪村周氏的祖先、北宋理学家周敦颐的雕像。

花,并不专门为谁开放。但四季的花朵,如打更的更夫,时刻守护在主人的家园。眼下的时令,荷花正在休息,菊花正在冬眠,梅花的脚步正在渐渐地远去。只有一丛丛迎春花,光着一根根青绿色的躯干,探出一个个黄色的芽头。桃花已经怀春,无声地跟在迎春花的身后。也许,只要经过一个天雷的距离,它就会绽放出所有的美丽。

环溪水的流淌,带来五谷丰登的喜悦;水口禅寺的钟声,敲响一年四季的平安。在应家溪的西侧,“清莲坊”的南侧,一个小巧玲珑的亭子给游人增加三分贴心的便利。亭子叫“微笑亭”,用木头制作,本色的油漆。它是环溪人接待外地游客的一个窗口,是桐庐县志愿者奉献爱心的一个据点。亭子窗台之下,有一排白底蓝字,内容是“一顶小红帽,一张微笑脸;一句问候话,一只小药箱;一张导游图,一个针线包;一本留言簿,一条歇脚凳”。

青源溪和天子源溪的汇合处,称“水口”。“水口”,即环溪村开村初期的村口。“水口”附近、水口禅寺的南侧,在天子源溪上建有一座小桥。该小桥叫“安澜桥”。安澜桥是南北走向的单孔石拱桥,始建于一六八二年。现存的拱桥于一八九一年重建。桥长十八点二米,宽四点五米,拱高十二点二米。从北往南走,或者从南往北走,都有十六级履痕斑驳的台阶。桥头两侧,各有一棵樟树。樟树的直径近一米,树龄在三百三十年以上。它们主干挺拔,枝繁叶茂,像两位慈眉善目的老汉,看守着安澜桥的古朴和典雅。

站在“水口”下游、应家溪的东岸,远看,来龙山连绵起伏,间山如屏。山顶之上,天高云淡,日丽光和;山顶之下,青翠重叠,绿荫如墨。近看,安澜桥如一弯弦月。桥上,空蒙湛蓝,风轻云稀。桥下,清泓碧流,水声潺潺。垂柳似的野木莲与藤蔓,互相交织,姗姗地拖拉得一、二米长,如一块巨大的毛毯挂在桥沿,悄无声息地盖住桥身修长的娇容。

注目凝视,那些从石缝中钻出来的芜杂,不知已经与安澜桥相伴多少个春秋。昔日农夫的过往和疲惫的双脚,时而浮现在眼前。如今,物是人非,与之朝夕相处的除了外地的游客,就是寂寞的时光和岁月的风霜。

紧靠“水口”的东侧,是一块不大的农田。农田里种了莲藕。冬天的莲藕已经卸下华丽的外套,剩下几根枯萎的荷干。荷干表面虽枯,脚下却孕育着新的生命。两只白鹭站在农田里,从容自然,时而低头啄食,时而耳鬓厮磨,时而伸颈仰视。它们优雅的神态,无意之间传递给这方土地一层宁静的色彩。

忽然,感觉环溪村的村口似曾相识。细细回忆,方知此前曾经到过两次。第一次是二○一四年五月二十一日,参加浙江省委宣传部和浙江省作家协会联合组织的“钱塘江抒怀”采风活动。第二次是二○一七年七月一日,参加单位党支部组织的廉政教育活动。仰天极目,惊叹长声,不该责怪村口的扑朔迷离,而该责怪在下的心不在焉。

第三次站在村口,似神情凝重。步履小移,侧耳细听,远处书声朗朗,近处喜鹊争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声音,乘长风而起已近千年,然犹余音环绕。扒开路面一层浅浅的泥土,细看脚下,开村始祖周惟善穿过的一双草鞋,尚隐约可辨。羊角车的轮子,疑似压断草鞋的绑带。双轮车留下的痕迹,如一条横卧的天梯,渐渐伸向遥远的地方。拖拉机“哒哒哒”的吼叫,一不小心,就把双轮车的把手逼向墙角……回头,冷不防有一辆崭新的轿车悄悄地向村口驶来。轿车像一阵风,从身边吹过。风,不仅带来一路的欢声笑语,而且带来一路的现代气息。

花开时有人头涌,落泥又以何相惜?村口的故事,记录环溪村历史变迁的子丑寅卯;游人的脚印,丈量记忆中难以释怀的思绪乡愁。前面有五个行人,经问,从上海过来。上海,一座繁华的都市,其他什么东西都不缺,惟独缺少一座梦寐以求的青山。他们走走停停,时而小声细语,时而喜笑颜开;时而健步跳跃,时而拍照留念。他们如鱼得水,尽情地畅游在一片清纯的空气里;他们兴高采烈,如在一个童话里找到一个世外桃源;他们流连忘返,似乎想把这一切的风景,都带进上海的混凝土城堡。

习近平主席二○○五年八月在考察安吉县余村时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过去历史上、书本上出现的“金山银山”是一个形象的比喻,是一个梦中的企盼。如今人们传颂的“金山银山”是一座又一座现实的山峦,是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引以为豪的一个幸福家园。环溪村的南面有一座来龙山。来龙山过去是一座青山,现在也是一座青山,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金山银山”。

风,已经削弱寒峭的势头。它从村口吹来,夹带着一股春天的韵味。轻轻地吹在身上,吹去昨天的忧虑,吹走去年的烦恼,吹走过去的不快,转身之间,意念清静,恍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村口是一道门槛。村口是一段走不尽的道路。从村里往村口去,是一种被孟郊所说的牵挂: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从村外往村口来,是一种被贺知章所说的胆怯: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有一则笑话,说“饺子要吃烫烫的,媳妇要选胖胖的。百姓日子过得旺不旺,全看媳妇长得胖不胖”。吃饺子如此,找媳妇如此,选个村口亦如此。选村口不仅要选方便,选风景,也要选“风水”。五百六十多年之前,原深澳村村民周惟善走至环溪,见此处双溪合璧,山脉逶迤,遂披荆斩棘,在“水口”附近搭茅为庐

村口是一个门面。一个家庭要有一个门面,一个村庄要有一个门面,一个乡镇、一个县城也要有一个门面。桐庐县县城的门面在富春江之南。从杭新景高速公路桐庐出口处下,穿过收费站,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进城马路。这条马路双向六车道,平整、宽阔、笔直。马路中间的隔离带花团锦簇。马路两侧苍松叩首,翠柏含笑;樟树叠翠,枫树扬枝;高楼林立,幕墙耀辉……

村口也叫村头。作者华岳做诗《新市杂咏十首》,其中一首云:

恰把青荷插髻鸦,

嗔人偷眼过窗纱。

一盘珠翠俱抛掷,

却向村头摘杏花。

每个村庄有一个村口,每个村庄的村口又有一道别样的风景。与其他村庄的村口相比,环溪村的村口,似乎多了一些历史的厚重。有道是“眼前红尘万丈,心中丘山一尺”,感于对环溪村村口的记忆和理解,遂起兴赋诗一首,题为《村恋》,诗云:

小小山村口,

重重璧玉家。

相望千里远,

心堪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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