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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章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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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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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天子冈

山青云白,随处可通觉路;松风花雨,此地最是禅机。

什么叫冈?《现代汉语词典》(2001年修订版)的注释是:较低而平的山脊。

什么叫岭?《现代汉语词典》(2001年修订版)的注释是:顶上有路可通行的山。这个解释好像有点牵强附会。难道,冈的上面就没有可通行的路?

冈与岭相比,相同的是它们都是山,且山上都有可通行的路。只不过,路的大小不一样、平直度不一样;不同的有两点:一是大小不同。冈的规模一定小,岭的规模有大亦有小。大的如秦岭、大兴安岭;小的如姚家岭、新昌岭;二是方向感不一样。冈,一般没有特定的指向,比如没有冈南、冈北的说法。岭,有特定的指向,比如有岭南和岭北的地方。

宋代诗人区仕衡曾做诗一首,标题为《岭南大雪》,诗云:
海冻珊瑚万里沙,

炎方六出尽成花。
洛阳纵有行春令,

谁问袁安处士家。

桐庐县境内本来有没有“冈”,没有经过考证,但肯定没有“天子冈”的地名。如今叫天子冈的地方是乌石山的一个部分。后人将这个部分改名为“天子冈”,相传与一个东汉末年的女人有关。这个女人的婆家在吴郡富春县(今浙江杭州富阳区),她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孙钟。孙钟以种瓜为业,与母亲一起居住,至孝笃信。母亲辞世后,孙钟没有把母亲与父亲合葬,而是将母亲安葬于桐庐县的乌石山。孙钟的儿子孙坚、长孙孙策在江东奠定基业。孙子孙权、曾孙孙亮孙休和玄孙孙皓先后成为雄踞一方的东吴皇帝,其中孙权被称为“孙吴大帝”。孙吴大帝”虽然不是中国的大皇帝,但是三分之一中国的小皇帝。既然是小皇帝,当然可称为“天子”。后人为了纪念“孙氏权贵”,顺便揩一点“帝王”之气,就将安葬孙权曾祖母的地方,叫做“天子冈”。

天子冈是一座小山,依附在白鹤峰旁。白鹤峰的海拔有八百多米,天子冈的海拔在六百米左右。从环溪村向西南方向看,能够看到白鹤峰、看到天子冈。登天子冈,从环溪村可以上,从严坞村可以上,从彰坞村也可以上。比较而言,从彰坞村上相对较近。

洪飞是桐庐县凤川街道三鑫村人,他的老婆徐芳是彰坞村人。一个多月之前,洪飞就约我和周华松登天子冈。他如果不说,我有登天子冈的想法,但没有马上行动的激情;他一说,我不但有想法,而且有马上行动的激情。

二○一八年六月十四日,早上七时,我与周华松已经赶到彰坞村村委大门口。徐芳没有参加,但给我们找了一个带路的人。这个人叫徐献荣,今年五十六岁,曾任彰坞村村主任。徐献荣年轻,有力气,但自称对天子冈的传说掌握得不太完整,于是找来村里的一个“秀才”。该秀才叫徐庆华,今年七十六岁。徐庆华只念六年书,通过在生活中不断学习后,在村里从事传统文化的整理和保护工作,偶尔也秀一秀诗文。比如,他为天子冈做了一首诗,诗云:

鹤山峭壁岭,

稳坐高峰舟。

碧波富春源

群山环穴川。

堂梓村是彰坞村的一个自然村,在乌石山的脚下。徐献荣向乌石村的村民借了两把柴刀,与徐庆华一起,带着我们三个人上山。

路,没有一点人工铺设的迹象。它大概三、五十厘米宽,泥土的路面,还有一些坡度。幸亏是晴朗的天气,如果是雨天或者雨后放晴,一般的人、一般的鞋,根本无法行走。已经错过开花的季节,路的两侧除了树木和藤蔓,除了绿色和青色,很难看到鲜艳一点的色彩。说来也奇怪,号称乌石山,却没有一点裸露的乌石。石头的上面,或被泥土覆盖,或被植被遮挡。感觉上,上山的行人不多,朝拜的香客差不多没有。蜘蛛网像电线、像银丝,一串串地挂在路上。

柔和的阳光穿过树木和藤蔓,缕缕地飘洒下来,洒到身上、洒到地上,弹绘成一幅幅豹子皮般的斑斓图案。风,轻轻地拨动树叶和藤蔓,将本来一抹秀色可餐的自然画面,硬生生地揉捏成一根根面条似的瘦长。

都说物极必反,走山路也一样。对于“上山容易下山难”的说法,老同志徐庆华不是这样认为。他在这里生活七十多年,几乎天天与山路打交道。他说,下山虽然难,但如果挑一担柴草下山,只需花一半的力气。为什么?因为一半可以依靠斜势的山路拖、依靠斜势的山路溜。

上天子冈的路,总归是一条野路。路的起始一段,两边有毛竹。老旧的竹叶飘下来,一层层压在路面。踩在竹叶上,如踩在松软的毛毯上。过了近两百米的路程,再往上面走就见不到毛竹的踪影。大概在海拔五百三十米的高度,有一个小小的观景台。观景台由三、四块石头搭成,可以容纳二、三个人站立。站在观景台上,向西北、东北看去,可以看到桐庐县城、江南镇和窄溪、彰坞、环溪、青源等村庄。如果天气晴好,还能看到富阳的县城。杭新景高速公路和正在建设中的杭黄铁路,像两根线头,串连起桐庐县东西方的一片肥沃土地。富春江,从上游奔腾而来,在地处七里泷与小桐洲之间,向北绕了一个半圆形的弯。这个弯,是自然的弯,是自然的美,但在天子冈的面前,就如系在皇帝龙袍上的一条腰带。

乌石山的地形,南高北低。高的一个山峰,叫做“白鹤峰”;低的一个山包,形如一个“桃子”。在“白鹤峰”与“桃子”之间,有一段斜势的过渡地带。这段过渡地带就像白鹤头上长长的一个喙。当地的老百姓给这个特殊的地形,取了一个形象又好听的名字,叫做“白鹤衔桃”。彰坞村刚做家谱。家谱里有一首关于白鹤峰的诗,标题为《白鹤祥云》,诗云:

白鹤高翔乌石巅,

岩花谷水尽天然。

晨钟声里祥云起,

凝是孙家炊晓烟。

被后人命名的天子冈,就是白鹤头上的一个“喙”。它是一个约两百米长,二、三十米宽的区域。“喙”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条“埂”。这种“埂”像鲤鱼背。其中东侧的一条鲤鱼背宽度只有二、三十厘米。周华松老师说,他小的时候登过天子冈。那时,鲤鱼背的前后、左右没有一点杂木、柴草,走起来有点害怕。如今,鲤鱼背的左右长了一人多高的树木,还有藤蔓。树木与藤蔓纠缠在一起,就像两道结实的篱笆。

在两道鲤鱼背之间,是一个凹槽。凹槽之北有“桃子”,之南有白鹤峰,所以,凹槽被称为是一个“坐井观天”的地方。孙权的曾祖母,相传安葬在这个凹槽里。

从东侧的一条鲤鱼背下去,劈开齐身高的茅草,到凹槽的底部。在一片荒芜之中,可见一个相对平整又开阔的地方。一座坟墓建在这里。说是坟墓,其实是一个用石块堆叠起来的粗糙圆柱。圆柱约一点五米的直径、一米左右的高度,坐东南,朝西北。在圆柱上方,是一摊黄泥,是一撮青草。唉,此景如果被孙权看到,他会不会像蒋介石一样,将曾祖母的坟墓建成房庐;他会不会像温州人一样,将曾祖母的坟墓建成宫殿。

有人说,自然之道,就是道。风水永远在心底。真如一首诗所说的(作者佚名),诗云:

人情似水分高下,

世事如云任卷舒!

管他天下千万事,

闲来轻笑两三声。

在坟墓的南侧,略高一点的地方,有一个黄泥坛。据说,黄泥坛里的黄泥曾经是白鹤嘴里的一堆食物,可当药,还可作为一道护身符。有的人,肚子疼,买不起药或者来不及买药,就在黄泥坛里挖一点黄泥,吃下去止痛;有的人,要出远门,就到黄泥坛里挖一点黄泥带在身边。

在黄泥坛的左侧,有一上一下两个小水潭。水潭被人们称为“龙眼”。什么龙?龙从哪里来?回答不太清晰。探头张望,一只“龙眼”有水,一只“龙眼”已经干涸。

走姚家岭,一路沿着溪流前行,可带伞,但可以不带水;登天子冈,一路沿着山脊攀爬,可以不带伞,但一定要带水。我带三瓶水,洪飞带三瓶水,其他三人各带一瓶水。五个人,九瓶水,基本能满足上下三个小时的行程。

自然界的水,只有一种淡水。淡水与其他物质混在一起,就出现很多种水。比如咸水、污水、废水等。水的分类有很多种方法,但听到徐庆华的分类方法还是第一次。他将水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按水流流动的声音分,叫做鸣鼓水、悲泣水、冲心水,其中冲心水是最贵重的一种;第二类,按水流流动的形状分,叫做围旋水、瀑面水、割脚水和腰带水,其中腰带水是最贵重的一种。天子冈没有明水,但有暗水。这种暗水就是腰带水。

呵呵,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叫做“高手在民间”。

说到水,就想起毛泽东所填的一首词,标题为《水调歌头·游泳》。词里有两句话,叫做“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水调歌头·游泳》填于一九五六年,当时毛泽东六十三岁。毛泽东是伟人,我是百姓。受《水调歌头·游泳》的启发,我模仿,斗胆也填一首词,标题为《水调歌头·登天子冈》,词云:

才走姚家岭,又登天子冈。

一路青绿相伴,荆棘终难挡。

前夜细雨缠绵,不堪雾气浓重,今日艳阳照。

赞美丽中国,桐庐该先行。

高铁通,大坝静,永相望。

唐诗西路挺进,文思如涌浪。

钓台蓑笠独坐,浅予画廊补墙,增几多风光。

富春展蓝图,人民斗志昂。

结束半天行程,中饭在彰坞村吃。请客的主人叫徐宝初,今年五十三岁,是高中时期周华松老师的学生。他经过艰苦打拼,如今事业小有成就。在他的家里,有一套新编的彰坞村徐氏家谱。打开家谱,可见当地秀才所做的多首诗作,其中一首是彰坞村八景之一,标题叫《金鹅浴水》,诗云:

山光绝净水无波,

烟锁楼台安乐窝。

十亩河塘明似镜 ,

鸳鸯浴逅又金鹅。

何谓金鹅?金鹅就是乌石山上的一只白鹤。白鹤从南方飞来,俯瞰这方美丽的土地,然后落脚繁衍、生根开花。彰坞村背靠乌石山,面对富春江。天子冈藏在乌石山之中。按照当地老祖宗的说法,乌石山是一块风水宝地,天子冈是一块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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