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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稳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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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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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之缘

芦苇之缘

居文俊

 

我的家乡是位于江苏省盐城市中部东经120.15°、北纬33.46°、东临黄海有“丹顶鹤第二故乡”之誉的射阳县。入冬、初春,我常到离县城不远的一望无际黄海湿地滩涂,遥望、欣赏十分珍贵的丹顶鹤,在无边迎风摇曳的芦苇荡上、蓝天碧空下翱翔。闻听黄海滚滚涛声之余,既看丹鹤翩翩,也看白云飘飘,更看芦苇泱泱。

眺望着稀疏、繁密的芦苇,在冬天的阳光下,尤似穿着黄色霓裳,尽情翻着金浪,慕然, “芦苇之缘”在心中诗意盎然地汩汩流淌。

近前摘一支芦花,偎在脸庞,柔柔、软软、痒痒的,如棉花糖、似鸭鹅羽绒,微风吹过,那轻柔沽白羽绒便飘荡起来,好像一顶顶降落伞升了降,降了升,反反复复的飘飘荡荡。我的思绪随着芦花的升降、飘荡,回忆起与芦苇结缘的童少、青壮时光。

68年前,在黄海边、临近滩涂农村出生几个月,我的身为中共党员、年方20岁的父亲,怀着一腔热血,响应号召,奔赴东北辽宁沈阳保家卫国。由于祖母的过度溺爱和年轻母亲不会带孩子,我经常发热不退,时常在条件简陋的射阳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现已年近九旬的妈妈经常跟我叨叨:“芦根煮水,你喝多少啊!”这也许就是我与芦苇初次接下的不解之缘吧。是的,我一直保持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可除烦、生津、利尿的芦根煮水喝的习惯,可能也是这个习惯的作用,使身体处于健康状态。

在县级中医院工作近30年,对芦根“甘、寒”清热泻火性味、可治疗热病烦渴等中医药常识鲜有所晓。也记起读过的汉代赵晔《吴越春秋》。其卷一“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曾记载了伍子胥与江上渔父的旧事。

   相传春秋时,伍子胥为报父仇,逃出昭关(今安徽省含山县北),风餐露宿,一路向东,后有追兵,前途渺茫,难免着急上火,急出病来,觉头晕耳鸣、口渴心烦、不时咳嗽干呕。忽然看见一条大江挡住去路,一个渔人在江中打渔,于是伍子胥高声喊道:“渔父渡我!”

渔人看到后有追兵,佯装不应,高歌道:“日月昭昭乎侵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伍子胥心领神会,于是躲到芦苇深处等待时机。日落西山,追兵远去,渔人前来搭救伍子胥,高声唱道:“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伍子胥应声而出,坐上渔人的小船,向大江对岸驶去。

其后文是:“有顷父来,持麦饭鲍鱼羹盎浆求之树下,不见,因歌而呼之曰:‘芦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士乎?’如是至再。子胥乃出芦中而应。……子胥曰:‘请丈人姓字?’渔父曰:‘……子为芦中人,吾为渔丈人,富贵莫相忘也。’”  一路上,伍子胥不断咳嗽干呕,渔人看在眼里,说道:“先生辛苦,肺胃有热,病得不轻啊,何不赶快治疗!”伍子胥道:“穷途末路之人,但愿乞得性命,些许小疾,何足挂齿。”到达江对岸后,渔人对伍子胥说:“你且在这里等我,我给你取食与药来。”

伍子胥害怕渔人揭发自己,依旧隐身芦苇之中。渔人回来,不见了伍子胥,于是唤道:“芦中人,芦中人,吾非以子求利者也!”伍子胥看渔人说得恳切,于是出来饱餐一顿,又来喝药,一看竟是芦根煎的水,于是说:“此物竟能治病?”

渔人道:“芦根清热泻火,生津止渴除烦,正是治疗先生疾患的良药。先生此去,若食物匮乏,可用芦笋充饥,此物亦可疗先生之疾也。”喝了渔人的芦根水后,伍子胥的病竟然好了。

伍子胥后来逃到吴国,终于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来,后人有诗赞曰:“数载逃名隐钓纶,扁舟渡得楚亡臣。巧用芦根清邪火,千古传名渔丈人。”

自小就记得,在我家乡黄海边盐碱地,除了盐蒿、茅草及蒲公英等野菜,田边沟塘唯一不缺的就是漫漫无际随风摇曳的芦苇。尤其是当年老屋门前的“射阳河”岔道支流、东西走向的陈“小洋河”两岸下密密麻麻的芦苇,从咿呀学舌、蹒跚学步始,伴着我度过襁褓、童少、青春美好的时光。

春天,十多公里的陈“小洋河”中,万头攒动的芦笋急切地穿透枯枝败叶,争春夺绿,抽出嫩绿芽叶,随着气温升高,紫红的芦茎生长快速,碧绿、细长柔软的芦叶在和煦的春风中荡漾。蒹葭苍苍,亭亭又婆娑,一片青葱,碧清的水中,绿浪起伏,在为生命注入新的活力与希望。

夏日,在炎热的阳光下,门前翠绿的芦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笔直且坚韧,尤似绿色长矛插在水中,许许多多野鸭及小鸟筑巢、孵蛋、喂养幼鸟。插秧农忙时带着芦叶裹的粽子,饿了充饥,田间地头漫溢着苇叶清香。上世纪50年代初,苏北第一长虹拦海潮的“射阳闸”没造时,芦苇丛中,随处可见鱼、虾、螃蟹栖息觅食。时有电闪雷鸣、暴风骤雨,密密的芦苇整齐划一地连成绿色屏障,毫无惧色团结抗衡,在恶劣环境中彰显不屈不挠的坚强个性。

秋到,家乡的芦苇在雁去阵阵、秋风飘飘与秋雨潇潇中,没有萧瑟、悲伤与彷徨,依然扬起柔柔的灰白色苇穗,芦花如雪,有雪之秀美纯洁,却无雪之寒冷,像包裹着一个美丽的梦。时而一行白鹭掠过,与蓝天白云相映,点缀、装扮成了一幅迷人、引人遐思、唯美绝伦的画图。

冬来,望着门外根根金条般、闪耀着纯朴银装的芦苇,在寒风中每个细节都透出它生命最后的重量。那挺直铮亮的茎秆,卸下一身负累,随风雪与茫茫荒草为伍,再无一丝凄迷、牵挂与眷恋,如春蚕吐丝般地编织人们日常生活必备的茅窝(冬天穿的鞋,保暖)、睡(晒)席、菜篮、背篓、围箔、扫帚、粮仓及房屋建筑材料;剩下的残枝叶为烧饭、烧水、取暖等提供了必备的低碳燃料,变成冬天走向春天的一把热情火焰;一辆辆车船,把它带进造纸厂“脱胎换骨”,使之变成一幅幅绚丽图画、一篇篇优美华章。

芦苇高矮不一,有的不足一米,有的二、三米高以上,高挑纤细,一根一根,盘根错节,拉拉扯扯,一推推、一簇簇,密密麻麻一片,苗条细长针形叶片,犹如涉水而来的窈窕淑女,纤细暗红的茎上,交错丛生凹凸的节如竹,只是太小太柔,越往顶端,茎越光滑细弱,但它毫不含糊地虔诚顽强擎起心中花。

芦苇,虽不惊艳,却着实逍遥出尘,摇曳间,时常将我的情思带到悠悠的远方。

多少个春夏秋冬,我几乎每天欣赏着芦苇披霞幽思的秀美、曼妙翩然的舞姿、坚韧不拔的性格,同时也怜爱它霜催雪残的凄楚。不懂事的儿时,几个小伙伴在暮春、夏秋时,赤裸着在芦苇丛中捉迷藏、逮鱼虾、掏鸟蛋、打水仗,还经常抽剥正勃勃生长的芦叶、芦芯,裹卷空心,放在嘴里,鼓着腮帮使劲吹奏,发出清脆悦耳的时高时低响声。那时,此起彼复的芦笛声声,赢得芦苇荡里蛙声、“麻雀”、“柴刮刮(沿海专在芦苇丛生殖的小鸟)”鸟名小鸟叫声一片,尤似贝多芬演奏的交响乐、大自然美妙的“天籁”之音。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与本村的同龄人沿陈“小洋河”向东,步行六七公里,到县城。花8分钱买了一支竹笛,舍不得买竹膜,没有竹膜,就用多的是的芦膜代替。现在的竹笛几千元,基本不用芦膜了。因为,老家住的地方,已被飞机场、工业园区宽阔的马路与厂房取代,老屋前的陈“小洋河”已被截断不知多少节,断流的它鲜见当年淑女素洁、透着灵气、隐含傲骨芦苇的飘逸。

与伟岸无缘、也不媚俗的芦苇之身躯,虽然瘦弱不堪,却能迎风接浪、经雨披霜。在有水分的沟坎、河塘、荒原,甚至在广袤的黄海湿地滩涂的盐碱地上,既不与树木争荣,也不与花草争艳,迎着春风、晒着夏阳、顶着秋霜、裹着冬雪,随和而又坚挺的任凭东西南北中风吹雨打,飘荡一世,虽不能成为栋梁,却把勤劳的一生,无私奉献给人类。脑海中依稀闪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在水一方”的惆怅。

岁月荏苒,故地重游。冬春季节,青壮年谋生时,曾在黄海湿地滩涂围垦、“射阳河”采湾(改道)、运粮河疏浚等工程挖泥、挑河治水,以芦苇榙舍生活;曾在黄海湿地黄沙港镇“上老湖、下老湖”捞“(浮浪:芦苇枝随海潮返流‘射阳河’”)、押滩、割柴、卖柴(兴化“造纸厂”);曾在“上老湖”闸下游芦苇丛中,帮人扳罾取“推浪”、“小丁子”、“鲫鱼”等鱼虾蟹……挥之不去的芦苇之缘、情结,随着眼前无垠簌簌芦浪滚涌,摇曳的情思,如芦花飘向无边的黄海、无际的苍穹,与朴素洁净的白云融为一体,淡白从容地悠哉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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