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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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陈红华
1
女子须得趣。
一直感怀林语堂先生的这一句妙语，也扯开去关照世间的女子，举手投足间，言语、气色、风韵、诸多状态的呈现，暗藏着她们的内心世界，或孤傲隐忍，或香怜快活。或抱朴守拙，随遇而安；或身不由己，放浪不羁。
至于婚姻，柴米油盐，日常琐碎，女子得趣不在多，会心不在远。从浅里说，女子是否得趣，男人未必懂；阔开去讲，女子一旦得趣，活得笃定有滋有味。
“知乎”上关于“婚姻的真相”有这么一句：更多的婚姻，是在矛盾中寻求契合点，不断地妥协、权衡、放大，接纳彼此的不完美并深深爱。
“有书”君的答案相对简约：结伴同行，彼此接纳，成就对方，互相取暖，爱的归宿。
茫茫人海，个人的存在如尘土般卑微、渺小，但在婚姻中，每个人都是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路是自己走的，人是自己挑的，漫漫岁月，结伴而行，彼此取悦、温暖，才是婚姻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必试图去改变对方，彼此心存善意，接纳、欣赏，婚姻才能长久保鲜。一个读书写文，一个洗衣做饭，就挺好。
摘去光环，卸下伪装，沙发上葛优躺，说不完的废话，干不完的琐事，随意打饱嗝放响屁还彼此不嫌弃，这就是婚姻的本来面目。
2
某个周末，男人一早起床，突发奇想，搞个卫生。原本女主包圆了家务活，他几乎牵手不动。他也曾想趁假期，拿起锅铲尝试做菜，毕竟他还是官方认证的美食达人，但说到实操，马上被女人否决了，“算了，你还是点评得好。”
男人拿块抹布，浸湿了，先抹抹书架，再理理茶几，然后是梳妆台、床前柜，他前后抹了两遍。接着拖地板，他移开沙发，用鬃毛扫帚清理了一遍，再拖地。他认真又细致地从客厅到三个卧室，再到厨房，角角落落，不紧不慢，干得挺带劲。能为女主分担一些，也是好事，心里也高兴。她守着自己的店铺，又忙家里的活，真够累的。
“今天噶好啊，天‘刮擦’了。”女人拉过一角被子，伸了伸脚，“舒服。”她带着晨间熹微的满足神情，就像平时，男人用欣赏的目光，一边顾自看书，一边瞄她干活的样子。
女人料理家，一等一，没话说，男人不得不服。下班回来，角落擦拖一遍；早上起来，把衣物洗了，又抹一遍，且把能晒出去的东西都晒出去。关键是，男人靠着沙发，喝着茶，或者干点别的事情，女人一点也不在乎，偶尔飘他几眼，从不起翘。男人夸她几句，她撇撇嘴，心里是安定和满足的。
一个真正把家当“家”的女人，骨子里有着心甘情愿的本色，才容得下男人的懒，容得下男人的心安理得，甚至他所有的缺点。
难得今天好好表现，换个惊喜。汗从额头和后背冒出来了，老腰也有点酸胀。这活，看着不怎么的，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就那么一会儿，就累得慌。
稍稍在沙发上靠一靠，男人继续闷头干。也许这不经意的举动，会赢得婚姻里最微妙的趣来，一切会变得不可思议。
“咔嚓”，皮衣挂上了卫生间的把锁，一拉一扯，裂开了口子。
“叫你不要拖，你看看……”女人从床上一跃而起，“过年的皮衣啊，好了好了，你再不要拖了，还是我自己来安耽点。”
话说回来，男人真不是个懒人。
又是一个周末，看NBA总决赛勇士对绿军，长暂停，男人见靠墙有个新拖把，又想表现一下。从卧室到客厅，一处一处地过小心擦抹，有序清理。突然又“咔嚓”一声——拖把，新拖把，前天女人从超市买的新拖把，断成两截。男人哑然，左顾右盼，心里想这下吃力不讨好了。
“叫你不要拖，你看看，刚买的……以后不要你嘎尽力，好来吃馄饨了。”饭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正飘着刚从阳台上拔的葱香。 男人觉得自己赢了似乎又输了，他分明懂得——那是女人宠他；而她，心甘情愿。
3
这生活早有定数，而小酒也非男人所羡，偶有微醺，常被女人诟病，纵性格使然，亦无记性。
那一日，趁着女人生日，男人多夸了她几句，闺蜜们又哄起来，女人直性子，禁不住三句半，大半瓶红酒就下去了。
男人暗喜，绝非特意为之，但让女人体验一回酒多而难受的滋味，感同身受之余，会更懂得照顾人，疼人。
一进门，女人就倒在地板上，身子软软的，就是起不来，嘴里一个劲地嚷嚷，“我没事，我没有醉，嘎点点酒……”男人把她抱到沙发上，又拿被子盖上。接着又去拿个脸盆，以防呕吐。男人去烧点开水，泡着凉一下。
女人看上去很难受，男人不免有点担心，心里想：是不是有点过了。他用热水替女人洗了脸，抹了香香。又把她扶起来，脱了袜子，洗洗脚。女人很快睡去了，脸蛋红扑扑的，挺好看。
第二天，女人早早醒来，就捏男人的胳膊，朝他笑。“嘎点点酒”，她说，“我没有失态吧，我脸、脚都没有洗吗？”
“给你洗了。我吃多了，不都是你服侍我的，应该的！”
“嗯嗯。”女人下床洗漱，去厨间忙去了。
“鸡蛋剥好了，放碗里，”客厅传来轻柔的声音，“鲜奶在冰箱里，自己拿下。”阳台上，晾杆子轻微地滑动，咣当了一两声，衣衫甩出的水滴，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板上。拖把进来了，有不间断的嚓嚓声。
4
“明天，家里吃宵夜好吧，搞个火锅，菜有。”女人提早预约男人，多少有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好。”男人敷衍地说，并未当真，但他知道，女人过年囤了不少火锅底料和食材。
男人和女人去老家看父母。家门口有一小片地种着香菜，青葱新嫩，女人特意下地拔了一把，用袋子装了，清香扑鼻。看来，她真把预约的宵夜当真了。晚上，与朋友们一起小聚，女人吃的少，很快就去管店了。男人猜想，难道她真惦记着两个人的宵夜了？
两个人的宵夜，单是这雅兴，就该有期待。子女不在身边，“老俩口”的日子，也要自己挑挑过过的。在滚烫的日常里，享受两个人的世界，多好啊。
晚上九点多，女人哼着曲儿进家门，身后的囡囡乖巧地闪进了卫生间，女人要先料理它，给它洗个澡，剃个毛。忙完，才去灶上忙。
男人在看谷爱凌的比赛，自由式滑雪世锦赛女子U型场地决赛。这位带伤上阵的17岁归化女运动员，表现不俗，勇夺冠军。说实话，他窝在沙发上，肚子有点撑，一点也不想动，生怕女人“逼”他宵夜。“妹妹”在一旁逗他，他也懒得理它。
“好了。”女人在里间倒腾了一小会儿，喊他。她是确信这顿宵夜的，料他也不会辜负。说实话，要不是实在撑，男人至少可以帮着捡香菜。走进去一瞧，香菜已洗净，放在托盘上。羊肉卷、毛肚、虾滑、猪脑、鱼丸等食材也已上桌，两小碗精心调制的蘸酱也摆上了桌。他喜欢女人调得入味的蘸酱，单是这小米椒，敦圆小段，红出辣鲜，就让他舌尖有念想了。与他而言，任何时候都有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女人放的火锅底料，简单家常，也不是重口味，白汤肉骨头，放了几片大蒜。冬瓜和土豆片，豆腐和菜心，冬笋也备了些。
“你喜欢香菜，自己放。我去切条年糕。”女人舀了点猪脑到他碗里说，估计，她是真饿，有备而来的。他确实饱，毛肚宽瘦，他放了一片，又捡了几株香菜下去。“四十齿松”，《本草纲目》里所言极是，无须说芹菜，他连吃香菜都有渣，尽管它已足够嫩了。这倒便宜了囡囡和妹妹，它们才不会客气呢，在桌子下绕来绕去，还蹭他的裤脚，垫着盯着他，又专注又可爱。
“粉条放了一点，你吃吃看。”女人又往他碗里送。他也夹了几片羊肉卷下锅，“烫一下，你多吃一点。”
突然女人笑了起来，“酒还没有倒呢。”
“我来。”他从女人专属的酒柜里，取出她喜欢的杨梅酒，倒了一小杯。那些甜的，放冰糖的白酒，她可以喝一点。他自己倒了杯那点剩的红酒。
有酒，碰杯，面对面，两个人的宵夜，才算真正开始。至少，对他们来说，拥有一颗自由喜悦的心，享受真正属于自己彼此的空间和时间，并不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明天早点起来，我陪你去大路看油菜花。”女人喝得高兴，看着他说。今夜，两个人的宵夜，如此甚好。
生活，源于日常，归于平淡。而一旦心甘情愿，守拙得趣，则春花秋月，绵长悠远。真正的爱，就是在看清婚姻的真相之后仍然热爱着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