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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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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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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篾匠父亲


文 / 陈红华

 

我的父亲是个篾匠,今年七十五岁。这份手艺,在他手上已传承了近六十年。

大小竹椅子、竹篮子、米筛、烘篓、簸箕、竹床、篾席等,大致报个尺寸,他就能编织出一片竹篾的美妙世界。

近些年,父亲回了村,除了地里忙些菜蔬,他的主业就是做篾匠。周边乡里,有这门手艺的人,已寻不出几个。仍在坚守的,寥寥无几。父亲舍不得丢了这份手艺,也因为小有名气,他的活儿,接个没完,也就坚持了下来。

一把篾刀,绑了厚厚的布条,捏在手里如意顺畅。一弯刻刀,镌在竹椅把上,字字入扣。一把锯子,可随意松紧的绑条,足以撕开数丈的成竹。一条长木凳和短木桩,“伤痕累累”,架式倒是简单实用。

这些散在墙根的吃饭家伙什,在父亲的眼里,始终散发出迷人的光亮。

竹器上硬邦邦的长条、光烫烫的转口、丝溜溜的细线,好似悠长岁月的留痕,在父亲缠着胶布的手上,活现了他干瘦的筋骨。

每一根竹条篾片,精美熨帖,或细密,或疏朗,纹理对称,丝丝入扣,堪比完美的艺术品。想起这些无比精美的物件,出自于只读了一年半书的父亲之手,我不得不惊叹,对我的父亲自然多了一份敬意。

几米,几十米长的毛竹,哗哗哗,在父亲的巧工妙手里,顷刻之间,成了一段段待加工的大大小小的竹件。多少用度用量,俨然谙熟于心。

长长的细篾,挂在木墩间,柔软绵长,正等待着进入下一道核心工序。光是披蔑,从一根毛竹,到竹丝片,就得经过多道工序。

将浸水后的竹丝咬住,用小口径篾刀轻轻切开细口,拉长,再拉长,如此,收放自如。将极细的竹条放入大水缸里浸泡,待其细腻柔顺,稍加晾晒,即可取之用之。几十个功夫之后,一副光亮溜滑的篾席,完美地呈现在眼前。

“这是专门给孙女编的,”父亲长长地舒了口气,“篾席太难做了,功夫大,活儿细,不是孙女,我真懒得做。”他也有感慨的时候。他常说,蔑席最费工夫,又最见功夫。手脚多,活儿细,最是讲究。

有时候,人家拿一张旧篾席来修补,他倒是很乐意,花多少个功夫,他都应承下来。毕竟,见着篾席的机会,也不多了。如今,人们都睡上了水席、皮席,但在父亲眼里,篾席仍是夏日不可取代之物,它阴凉宜身,愈睡愈显其细润铮亮,非他物可比。

而篾席的退出,可能已是早晚的事。

“篾匠篾匠,总是要灭的。”父亲叹了口气。但他依然铁了心地干着自己喜欢的老本行。他说,干活就是锻炼,出出汗,舒活舒活筋骨,就好比在河堤上悠荡,目前还是歇不下来的。中午睡一会儿,歇歇做做,图个自在乐意。

如此甚好。

有时候,我也会在微信朋友圈里替父亲发个广告,还真有朋友喜欢竹制品,小菜篮,小竹凳,下单的不少。汪高公益汪建刚先生还说,有机会拜访一下篾匠师傅呢。

每次回村里,父亲总是坐在屋前,摆弄着他的篾刀。他戴着一副老花镜,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文,一边做着自己的篾活。时光,在他这里,是简单而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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