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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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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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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味道的一餐饭

文 / 陈红华

 

元宵节。

那天下午,开完会,我等阿庆嫂来接我,我们直接去老家后岩,接父母到镇上吃个饭。天下着小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初春的料峭,但元宵这个传统节日,又赋予了这一天不同的意味。

“都说‘好的’。”出门前,阿庆嫂告诉我,她想接送我父母和老我丈人,一起过元宵,一代管一代。她想得周全,我自然欢喜。老丈人是没话说的,我父母未必会成行,——父亲舍不下篾刀和菜地,母亲不放心那些圈养在山边的鸡。没想到老人们答应得如此爽快,阿庆嫂一定施展了某种魔力。又或者是,年岁一大,有些事情和心里的想法,会自然改变的。

“来了吗?”车进村的时候,母亲来电话催了。父亲母亲想必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等着。父亲穿呢大衣,内着媳妇年前买的羽绒背心,完全是“出客”装。他戴着沿边帽,笑着迎我们。一看这架势,连站在窝里观望的几十只鸡,都晓得他的心情了。要是平日里,无论是拿着篾刀干活,还是下地种菜,他都是老三样:帽子、袖套、围腰布。他出门也一向不讲究,穿着清爽就行。要是做客去,临出门,他还会带上一壶自酿的土烧。

穿着上,母亲要注意些,她嘴里嘀咕着“不要买,柜子里挂满了”之类的话,手上试着试着就喜欢了,她对阿庆嫂递过来的新款式,总是称心如意。出门穿搭,选择余地就大了,但她自然随性,这次里间是棕红马甲,外套是淡黑色羽绒。

一路上,我的话题围绕着“喜欢吃什么菜”展开,父亲母亲也搭不上来,都说好的,家里人随便点。我只知道父亲喜欢吃鱼,其他的也不甚了解,大抵上,蔬菜之类要少上,自家有种的,吃厌了。我在车上玩个自拍,他们在后排凑近了,蛮配合。

在“敏记菜馆”放下我们,阿庆嫂又冒着细雨,去新龙村接我老丈人。父亲跟着我进点菜间,东转西转,也说不上点些什么。敏记的臭鳜鱼是出了名的,肉质厚实、细嫩,合父亲的口味,我首先点了。微寒的天气,喝点羊骨汤倒是养胃,羊骨带肉,蘸点孜然粉,拌点香菜,味道好得很呢。

还有菜馆店家晾晒的腊肉不错,炒个大蒜,下酒下饭。看着有一把早笋,搞点雪菜炖煮,味道也是不错的。

“汤鲜,”阿庆嫂给三位老人各自舀了一小碗,“里面有羊血、羊肠,一些羊杂,吃吃看。”确实,一碗喝下去,热辣滚烫,鲜香味美。

“羊洞骨鲜,来一根。”我拿过父亲的碗,捞了一大根,在肉质肥美的地方撒上孜然粉,再放一点香菜,插上吸软管递过去,“凑热吃。”老丈人则在一边摆手说不要,他知道我也会给他来一根,“我就吃点羊血跟汤好了。”

看过我吃羊洞骨的有滋有味,父亲也慢慢收拾起眼前的这一小碗,“吱吱吱”他很认真地吸羊骨髓,“不多。”他继续吃骨边散着的羊肉,嘴边沾上了孜然粉和香菜的余味。也顾不上吃香,凑热,我和父亲把六根羊洞骨解决了,其余的人也帮忙把这一大盆清仓到底。

“确实鲜,都光盘了。”大家都觉得这菜点得值。

阿庆嫂又加了个锅巴,撒在脆松锅巴之上的,是干菜肉末的香。她给老人们分夹了几块,自己也满足了一回锅巴自由。

趁着高兴,父亲给我老丈人又加了半两酒,自己再加半杯。夹一块大蒜腊肉,送入嘴里,他吃得蛮开心。店家又暖心地端上来一大碗汤圆,阿庆嫂高兴的为大家盛一小碗。

“吃得最味道的一餐饭。”父亲突然说了一句,他的脸红通通了(老丈人的也是)。父亲从不会轻易地说出这种话来,他实干,话不多,也不在意别人的说辞。我猜他是真高兴了,一方面菜合胃口,吃得真有味道;另一方面,估计是特殊的节日里,阿庆嫂能想到接送老人吃饭,还有家里人的这种温暖又无拘无束的氛围。

吃得最味道的一餐饭。”回程途中,父亲咳嗽了几声,又说出了这句话,似乎在跟这个众声喧哗的世界叫板——今夜他所有的满足。

我一回头,看见他发际上隐约的几根白线,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我感到了无比的幸运,那些被爱的暗示,和那些完全不同的生活,是我和父亲之间,建立的另一种亲切。我想花上一整晚的时间,回味这些美好的发生,——那些值得付出和欣慰的东西,譬如我和父母走得很近。现在我愿意等待,看看有什么更幸福的事情将要发生。

“我给你泡杯茶,你好好眯一觉。”母亲对父亲补了一句,回头对我说,“高兴了,你爸。”

我母亲,还有我和阿庆嫂,比他还高兴呢!

灯火之下,父亲的鼾声低吟而舒缓。母亲坐在床边,喝茶看电视。车窗外,雨丝飘拂,黑夜的寒意冲破了山野的寂静。阿庆嫂突然对我说,“不晓得为什么,我今天也特别开心,陪两边老的吃饭,过元宵。”

“你有心的。那么,下面轮到我们俩开心了。”她瞥了我一眼,笑了,加大油门,奔向另一个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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