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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干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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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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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记忆

我记忆里的过年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已过去半个世纪了。

那时的陕西渭北农村,过年对孩子们极具诱惑力。入冬之后小孩们就开始算计着过年的时间。六、七十代的农村生活艰苦,平日里大都以玉米面发糕、红麸面馍、高粱面卷为主食,经常还吃不饱,只有逢年过节或来了重要客人才能吃上白馍细面。过年不仅白馍细面,而且还能吃上肉,穿新衣服,玩各种好玩的,自然就成了孩子们最盼望最盛大的欢乐节日。这样的白馍细面一直能享受到正月十五甚至正月底。平时吃糠咽菜的,肚子里没有油水惯了,正月里吃不了几天好的就腻了,滑肠了,肉和白馍细面也吃不动了。那时即便穷,但过年也要为孩子买布料缝新衣,就是缝不起新衣裳,也要给孩子把旧衣翻洗一下。

孩子们津津乐道的——腊月里杀猪:热闹、刺激,又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听到谁家杀猪,孩子们就争着去看热闹------。一个院子里,有一户杀了猪,煮出来的第一锅肉,就会给邻家的孩子送一碗品尝,这是孩子们企盼和高兴的事。养猪户杀了猪,大部分卖掉,留下小部分自己吃。没有养猪的,有钱人能多买几斤肉,没钱的少买些。有的户很穷,连买盐的钱也没有,也就吃不起肉了。

磨面、蒸馍、做豆腐这三样几乎是家家户户年前都要做的。磨面大都靠人推石磨,提前半月或一月就要磨好面。临近过年前几天,还要连续蒸几锅馍,要够吃到正月十五。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做豆腐了。先用石磨将泡好的黄豆或黑豆磨成豆汁,倒在锅里加水烧开,用浆水或石膏粉点出豆腐絮,再捞出压干水分,就成了一坨一坨的豆腐。家里做出来的豆腐特好吃,刚点出来的絮状豆腐叫豆花,吃豆花也是一大享受,捞上一碗豆花,调上盐醋和熟油辣子,那浓浓的香味妙不可言,至今想起仍让人流口水。现在再也吃不上那样纯正的豆花了。

正月里,孩子们最高兴的莫过于玩了。尽管那时缺吃少穿,却不知苦,尽是快乐。先说拜年,从三十晚上一直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里,晚辈见到长辈要给长辈磕头拜年。新年这天,家家都把院子和房子提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有的窗子上还贴上了窗花,迎接前来拜年的人。有一年过年,我的堂兄兴民哥(当时他在彬县中学上高中)领着孩子们磕头拜年,我们差不多一直从村东头磕头到村西头。进了谁家院子,主人将我们这些孩子迎进去,接受孩子们的磕头礼拜。跪拜毕,就给每个孩子一颗糖或一个核桃,还有个别家给一毛钱,有的准备的东西不够,就把仅有的几颗糖向院子撒去,由孩子们争抢,谁抢着了谁有。一晌下来,兜兜塞满了核桃和水果糖,这是孩子们最高兴不过的事了。

三十晚上吃饺子、发压岁钱、坐夜,孩子们最盼望的是发压岁钱。那时又没有春晚什么的,吃完饭发了压岁钱,就开始坐夜(睡得晚),据说三十晚上睡得越迟越好。孩子们领了压岁钱,大一点的孩子就去村子里玩去了。村里有一位我叫二叔的人很好客,每年三十晚上都摆两桌菜肴招待来人,吃完饭又支几桌扑克,十几个人一直打扑克到天亮。正月是农村人最闲的时候,白天男人们找个向阳的地方打牌盯方谝闲传,女人串门子做针线活拉家常,小孩有小孩的玩法,掏鸟窝、滚铁环、踢毽子------。我最喜欢打牌,有时打牌赢核桃或水果糖,有一次我连续输了几颗糖,再揭到不好的牌,心跳就加快了,手也抖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现在想起来很可笑。

过年与敬神祭祖是分不开的。过年要托神鬼的庇佑,好吃的先要供神敬神,而后人才享用。那时不怎么懂,但感到很好玩。腊月二十三叫过小年,这时就开始请神敬神、祭祖。有一年的二十三后晌,村里人敲锣打鼓,还有人穿着长袍短卦,戴着方帽,手执羽扇,后面簇拥着许多人,去庙里磕头焚香。家里要贴门神敬灶爷,孩子跟着大人闹腾个不停。高兴的事多,烦恼的事也有,就是过年禁忌多。初一不能打破碗碟厨具、不能嚷仗,不然的话一年都不吉利。过年兴高采烈的,却又要小心翼翼,怕不小心招来不吉利。有些日子还要忌动刀剪、针线,初七动了刀剪针线伤魂魄,正月剃头伤舅。初一还忌洒水扫地,出嫁的女儿初一也不能回娘家。农村人迷信,怕招来祸端,都很注意这些。

正月十五前后耍社火,灯火满村,别是一份热闹和欢乐。演出队由村里的爱好者组成,多半在晚上演出。鼓乐队开道,燃火挑灯,游村转户,后面还跟着长长的观众队伍。社火到了谁家院子,主人提前要做菜烧汤或茶水招待演员,演员很快吃几下就开始演出。演员根据社火内容的故事情节着妆,随着锣鼓声的节奏,做各种表演。社火鼓节奏感强,很震撼人。白天里,孩子们最爱看走柳木腿,也就是高跷。踩着高跷的演员高高在上,下面围了好多孩子,都在惊奇地朝上看,担心上面的人走不好摔了下来。

夜晚,村里到处都是打着灯笼玩耍的小孩,红红的灯笼忽快忽慢,到处游曳。这些灯笼都是纸灯笼,样式很多,有马、鸡、龙等样式的动物灯笼,也有一通身的罐罐(圆柱形)灯笼。灯笼多半都是从集市上买的,也有自己糊的。纸糊的灯笼是用高粱细干和细铁丝做的骨架,用彩色纸糊在框架上,有的还剪些图样贴在上面,就显得华丽。

小时候的记忆里,过年是那么的快乐和满足。今非昔比,如今过年,与平日无异,想起来不免心生遗憾。当看着乏味的春晚,想着那些迎来送往,过年反成了一种负担。不仅大人感觉过年成了负担,小孩对过年的兴致也不高。现在农村过年除了保留一些祭祖、走亲访友和社火外,其它传统的过年习俗都流失了。城里人过年的气氛更是越来越淡,家家户户如在囚笼里一样,在自己那两居室或三居室里,看着电视、上着网、玩着手机微信,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人情日益淡薄。

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再很难找回当年的快乐和满足。当然我并不希望开倒车回到那个年代,只是希望那些有益的文化习俗能延续下来,以安抚人们这颗浮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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