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

缘起

湛蓝的天空下，一汪碧水凝波摇曳，春风里倾媚，夏日里展颜，秋日里沉思；苍白的天宇里，冬日中寒冰，飘雪时静默，寒风中肃然。她比新中国小10岁，她是1959年伊始人工开凿的防洪蓄水湖，她的名字叫做金海湖。

小时候，每每听到金海湖的名字，心中总会以为这个“海”字是说这汪湖泊如海一样宽广，直到2009年我开始到北京市上堡子综合检查站工作，可以沿着环湖老道，完整地路过金海湖，才发现这湖不像海洋那么浩瀚。那么，她为什么叫做金海湖呢？

学习，方能摆脱无知。后来看到关于金海湖的介绍——此湖开凿于大金山之南、海子村之北，故而取“金海”两字为名。

北京市上堡子综合检查站落成于首都北京东郊平谷的最东端，在昌金路与平蓟路交汇处，站在检查站可以俯仰周围群山。过检查站，沿山麓西行，可远眺金海湖。右手边沿山路所见低地势的村庄，便是海拔133至154米的京东第一村上堡子。

一处僻静村落的尽头，一座现代化的综合行政楼，一方开阔的土地上，设有不同部门的卡口，这里是首都北京的东大门，是外埠进京车辆入京必需接受检查的检查站。2009年秋，我随着检查站的落成，到了这里。

那时，我对周遭事物都是懵懵懂懂的，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与这里有迄今13年的交集，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打打骂骂，吵吵嚷嚷。13年间，精进学业的同时，我切实地感受到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而勃发的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历史发展方向。

庚寅年（2010），我在北京市上堡子综合检查站完整地工作了一年。此后的合分与分合，如今壬寅年（2022），我依旧在这里。只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空间，已物是人非，再难寻相同的自然之感。

12年前的这间屋子，拉开窗帘，窗外是葱郁的植被，夏秋之日，偶有胡蝶飞来添趣，即便是在冬日，被白雪覆盖的突兀枝桠也显得情意盎然。4月20日，发现窗外多了几株葱绿的小叶，似乎少了些园林绿化的新意，与青山之自然景致并不和谐。若栽几株植被填补空地，怕是别有一番绿化感受吧！

12年前，我在上堡子综检站的屋里，夜间，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漫天的星儿，还有悬挂在空中的月亮，有时被云霞遮住，有时在山坳间探出头来，落影在山巅，落影在窗外的植被上，满眼自然的景致，甚为沉醉。心中对山林的月色更是喜不自禁。

彼时在上综，我泛读了很多北大中文系的书，各种文学体裁的，对中文系本科的课程有了粗略的了解。但那时我只是北大继教院（网络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虽然心中对中文专业很是向往，却一直未能如愿地走进北大中文系的课堂。命运这般与我欢喜空怯，我便是沉浸在这山林月色中，少问世事吧。

在我的记忆中，2010年时的月亮分外明亮。这里是实实在在的山林，魏晋风度、盛唐气象，当年我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听着抒情的影视歌曲，各种奇思妙想纷纷涌入脑中，心中真有天人合一、融入自然之感，能够仔细聆听到心底最为真实的声音，看到生命中最为本源的向往。

12年前的秋夜，在这间屋里，翻开《中国文学史》第一卷，读到选自《昭明文选》的《神女赋》:“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观；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这是描写神女外貌特征的句子，朱唇玉颜之美，方可称神女。

那一夜在这个屋子里，我梦到了高唐神女，《神女赋》乃战国时楚国宋玉所作，梦中的神女款款而动，恰如诗中所言：“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此句释意：时而悠闲转身对我有所表示，可又无法猜透她心中所思。意似亲近，身又远离，像要前来，却又离去。

12年前来上综，我没有车，那时坐通勤车、公交车，我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来欣赏金海湖及环湖美丽的群山景致。湖水凝碧如玉，温润可亲，战国时宋玉的赋中吟咏巫山高唐神女，而今揽金海湖入怀的群山之巅，可曾出现神女仙影？未曾。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至情

2011年，我离开了上综。周而复始，2014年，我再次到了上综，这里，较之2010年，早已物是人非。还是这间屋子，还是相同的山林，一样的绿水青山，可是，我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当年的田园之感。

政治纷扰，人情冷暖，那时的我深陷困境。2014年春至2015年初秋，复到上综一年多的时间，我来这里都是坐公交车的，四季路过金海湖，四季看到环湖群山，心中却少了一份至真至纯的山水情怀。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上下求索着。那时，我登过金海湖附近的小山，站在山腰，俯望金海湖水，怎一个“愁”字怅然？

屈原所处的战国时代，七雄争霸，弱肉强食，楚国的官场气候为屈原所不能忍受，最终的结局是屈原悲愤地自投汨罗江，空留一身傲骨、一段佳话于人间。屈原是伟大的，唯叹其所处时代下楚国的黑暗政治、造成了屈原的悲剧人生结局。战国七雄，最终的结局不也是秦嬴政一统天下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我踟躇着、艰难地前行。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上综的政治环境仿佛战国时期一般，多部门纷乱竞争，我所处的从不占优势的部门，处处受排挤。而我的境遇更是惨淡，那时，在检查站受打压便是算了，在所谓安身的“单位”也是受到相同的“待遇”。我愤怒地反抗着五星红旗下身边人对我的误解与鄙夷。

那时，高唐神女再没有入我的梦境，而我对绿水青山怀抱的金海湖空有情思而无处倾诉。如果金海湖是一位美丽的女子，那么她一定是我最为亲密的闺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对金海湖的亲切情感色彩斑斓，从2010年离开上综，到2014、2015年在这里的踌躇不前，心中多少愤懑与恨怨，都在面对湖水的凝思中释然。空有满腔热忱，无奈世道艰难。

是啊，红旗下的政权应是多么光明灿烂！可为什么我感觉到的都是灰色与黑暗？倘若没有一个安稳牢固的政权，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领导核心，那么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简直就是妄想与空谈！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山清水秀的金海山田，是我烦躁的心灵最应皈依的选择。这里，仿佛有我儿时的记忆，仿佛有我生命中最真挚的情感，在这里，我就这样徜徉在山水之间，与山水相伴方知真性情何在，方知生命之源何来，我挚爱这片山水！

12年后的上综周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是在12年间的成长中，历经世事与政治浮沉，心境有了变化，感受也随之有了变化。但我，依然沉浸在绿水青山的金海湖自然风景中。

绿水青山的政治理念引领，辅之现代工业文明的经济模式发展，上堡子检查站成为了集生态理念与现代文明交合的基层政权结合体。

续缘

兜兜转转，2018年11月，我三度到了上堡子综检站工作。这次的工作境遇与之前大不相同了，我所在的环保部门有了业务工作，如此表面看起来“环保”就不那么“不务正业”了。除主楼外，新楼赫然挺立在此前建有平房的地面，彰显着伟大复兴中国梦的理想之伟岸。

对我而言，上综环保业务工作自身并无难度。在上综，难的是协调各部门之间人员的关系，已让各部门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和谐。况且，此次到上综，我打定主意消除此前所有人对我的疑虑与误解。

起步的时候很艰难。到这里的时候，我不能再心无旁骛地欣赏这里绿水青山的自然景致，此时，这里已经极度政治化了，我若不以政治姿态面对，等待我的将是真正的消亡与毁灭。我必须面对，必须团结周围工作的各部门人员，这份团结于我，绝非表面上的逢迎与虚谦，而是让我所在的部门能够在上综立足，让其真正扎根在这片群山环抱的检查站。

这个时候，再读屈原的《山鬼》便别有一番滋味于心头了。山鬼为山中女神，郭沫若认为山鬼为巫山神女。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貍，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2017年播出的电视剧《思美人》，完美地演绎了屈原跌宕起伏的一生。

看了这部剧的第一集和最后一集，会对山鬼的形象有更深刻地体悟，貌比巫山神女而不逊色，情比化蝶双飞而不吁叹。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中华文明亘古未断，从中可以汲取足以支撑中华儿女奋斗前行的给养与力量。像《神女赋》、《山鬼》这样的名篇，在上综这般山林环绕的环境中读来，仿佛走进了诗人的精神内核，走进了诗人的内心世界，感受着华夏远古的历史文脉，搭建着中华智慧的精神桥梁。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把大多数个体阻隔在了点线的生活状态中。我呢，生活在首都北京的远郊区平谷，活动半径在平谷城区与平谷区最东端的北京市上堡子综合检查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句话，在我的点线生活状态中，体会得更加深刻。

2020年春，我便开车到上综了。往返间，有时过环湖路，有时过昌金路，昌金路是2010年通车的，交通的便利，加速了平谷区各方面的发展。如今，红旗依然飘扬在上综主楼外的空旷空地旗杆上，祖国的红色政权屹立在首都边陲之东方。回首此前的两度到上综再离开，这次到上综，我仿佛经历了一次破茧成蝶的蜕变，经历了一番凤凰浴火的洗礼，政治气候在改变，工作环境在改变，我所处的环保部门的业务工作也有所改善，我为之欣喜。

但是，在前途未卜的未知道路上，前行的脚步依然很艰难。我深刻地感觉到“创业容易守业难”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我这个国家基层部门的工作人员，谈创业有些言过其实，创业一般指个体企业家、建立一个大公司，引领时代潮流，标明时代风向。

站在上堡子综检站远望四周群山，我每每感觉自己应该坚守2009年到来这里、2010年在这里工作过的初心，这份初心便是让我所在的环保部门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从2009年到如今，初心不改，本色如初，我依然昂首向前。站在上堡子综检站，看，红旗飘扬，群山相连；听，汽笛声声，山歌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