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年。
长孙无垢于病榻前,奄奄一息。李世民坐于床头看着她,心中万念俱灰。长孙无垢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李世民和李治。
“熙儿。”李世民轻声唤道。
“母后。”李治跪在床榻前叫道。
长孙无垢伸手摸着李治的头,低声道:“治儿,你位处太子,要用功读书,听父皇的话,将来继承大统,更要励精图治,任人唯贤,让大唐基业永世流芳。”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李治道。
而后,长孙无垢又握住了李世民的手,艰难地叫着:“皇上——”
李世民一手握着熙儿的手,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道:“熙儿,你少说些话,多休息一会儿。”
“不,”长孙熙儿气息沉重地反驳道,“恕臣妾不能从命,皇上,倘若臣妾今日不说,恐怕日后再无机会说了。”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的心如被万根绣针刺痛,一滴热泪滑落到熙儿的脸上。
长孙熙儿微微一笑,安慰道:“皇上,您别伤心,如果熙儿让您伤心了,熙儿会心怀愧疚的。”说着,便喘起了粗气,呼吸急促,口中溢出了鲜血。
李世民见状,赶忙叫道:“太医!太医!快给皇后诊治!”
太医急忙上前,一阵忙碌,长孙熙儿的状况稍稍稳定了些。太医退后,李世民重新坐在床榻边,轻声哄她道:“熙儿这么爱朕,怎么会让朕伤心呢?朕不伤心……”
这时,长孙熙儿艰难地抬起手,拭去了李世民脸上的泪水,虚弱地说道:“皇上,熙儿今生有幸嫁给皇上已是上天垂怜,虽死无憾,皇上切莫伤心,要保重龙体。我们的姻缘本为天定,如今熙儿要先行一步了,这恐怕也是天意。只怨熙儿以后不能再伺候皇上了,熙儿死后,皇上万不可忧虑成疾,要以国家为先,以社稷为重,做一位千古名君。”
“熙儿,你不要离开朕!”李世民握起长孙熙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而后轻吻着。
长孙熙儿继续擦拭着李世民脸上的泪水,道:“皇上,如今熙儿尘缘已尽,但有一心愿未了。”
“熙儿有何心愿,但说无妨,朕一定满足你。”李世民道。
“熙儿谢过皇上,”长孙熙儿咳嗽了两声,继续道:“皇上,熙儿身为皇后,按大唐律例,死后当葬身昭陵,可熙儿一直心念最初与皇上相遇的蓬莱岛,熙儿恳请皇上将熙儿的玉佩送回蓬莱岛。”
“熙儿,你——”李世民不解。
长孙熙儿看着李世民,嘴边绽放出一抹无奈的笑意,道:“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怎知做一对民间夫妻的平凡与快乐呢?熙儿当日在蓬莱岛上对着大海许愿,只望这一世能遇到一位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如意郎君,但——”
李世民明白了,他叹了口气,道:“但朕身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未能如熙儿心中所愿,遂让熙儿心有郁结,久而久之转成重疾。”
“皇上——,”长孙熙儿咳嗽了两声,眼角流出了一行热泪,道:“皇上毋须自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既然熙儿此生不能与皇上白头偕老,但愿熙儿死后,灵魂能化入玉佩之中,在蓬莱岛上与皇上相守至海水枯竭。”
“熙儿——”李世民已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并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此时的长孙熙儿已进入弥留之际,口中念道:“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言尽,便气绝身亡。
“熙儿!”李世民摇晃着长孙熙儿的遗体,泪流满面。
“母后!”李治跪在榻前嚎啕大哭。
“皇后!”殿内殿外太监宫女、大臣太医跪了满地。
晴天霹雳,狂风怒吼,树枝狂摆,雨势如洪。长安城内一片哀声,一代贤后长孙无垢溘然仙逝,是大唐的损失,更是李世民的悲伤。
熙儿逝后,李世民遵照她的临终遗言,带着她的玉佩,到了蓬莱岛。
屏退左右,李世民坐在海边,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想起了23年前那位13岁的少女独自于海边吟诗的情景,嘴边不由绽出一抹微笑。如今,已改朝换代,时过境迁,而当年那位翩翩少年也已做了大唐的皇帝。尘世沧桑,浮生一梦,此刻,心爱之人已离自己远去,纵然身为帝王,又当怎样承受起这般蚀骨的情殇呢?
李世民想到这里时,23年前曾出现过的道士再度出现了,他站在海边,脚踏青云,身覆光环,道:“皇上可还记得贫道?”
李世民惊讶地走到他面前,跪地,道:“世民见过玉清真王!”
玉清真王点点头,从仙法中走出,站到了李世民面前,扶起他,道:“皇上,你与长孙熙儿共主天下的时光只有十载之期,如今十载光阴已尽,是她该离去的时候了。”
李世民低下头,苦苦一笑,对玉清真王道:“我情愿放弃天下而选择熙儿,真王,请你把熙儿还给我!”
玉清真王摇摇头,问道:“皇上,如今你身为大唐帝王,怎可为了一女子而放弃皇位?倘若如此,天下必将大乱,百姓定遭杀戮,你忍心看着你的臣民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这——”李世民无语。
“皇上,放下心中的爱恨纠葛,安心于江山社稷吧,这不也正是熙儿的心愿吗?”玉清真王劝道。
“是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是我的宿命!”李世民叹息着,忽然问道:“我虽贵为天子,但却也是凡人,今日能见到天庭中的神仙,难道,我——”
“皇上,如今你尘事未了,还不宜知道自己的前世,待你于凡间功德圆满之日,便是知道一切之时。”玉清真王道。
“可是——”李世民依然不肯放弃。
“皇上,请将你和熙儿的玉佩一起放回原处吧,这样,你便可以斩断情丝,成为一代圣君了。”玉清真王道。
“容朕想想。”李世民道。
言语之间,李世民发现玉清真王已不在眼前了。于是,他叫来两名侍女随他到了蓬莱岛的道观中。侍女将这里打扫整洁后,在香案上点燃了几只烛台,便退到了门外。
香案前,李世民燃起三炷香插入香炉后,便跪在了玉清真王的神像前,情难自抑地回忆着23年前和长孙熙儿在这里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而今,熙儿已经仙逝,纵然他拥有万里江山,但却没有爱人相伴,他独自留于世间又有何乐可言?
这时,李世民拿出长孙熙儿的玉佩,放在眼前反复看着,耳畔忽然响起了长孙熙儿的话“但愿熙儿死后,灵魂能化入玉佩之中,在蓬莱岛上与皇上相守至海水枯竭”,不禁两行热泪汩汩而下,自言自语道:“熙儿,朕答应你,和你在蓬莱岛上相守至海水枯竭。”说着,便拿出了自己的玉佩,将两块玉佩一同放进了御用的琉璃盒中。
李世民托起琉璃盒,对着玉清真王的神像,道:“玉清真王,我和熙儿这一生一世的情缘皆由这对玉佩而起,现在我将这对玉佩重新放回原处,就让这份情缘随着玉佩一起封存吧。愿我们的爱能与日月同辉,与海水同久!”
这时,一阵山风吹入了道观中,吹灭了香案上的烛火。李世民起身,将琉璃盒放在香案上,重新点燃了烛火,而后走到神像后面,将装有玉佩的琉璃盒放回了当年他和熙儿一同找到玉佩的地方。
公元649年,李世民驾崩于含风殿,葬于昭陵,生时未能与长孙无垢相守一生,死后终于可以和熙儿一起长眠墓穴了。
天庭,天池边,仙瑶岛。
“玥嫣,裴航在尘世已功德圆满。”玉清真王道。
玥嫣看到站于天池边的裴航时,便凌波到他身边,道:“玥嫣见过裴仙家。”
“玥嫣不必多礼,我们——”裴航欲言又止。
这时,玉清真王到了两仙面前,道:“裴仙家,玥嫣早你11日回归天庭,你在凡间比她多活了11年,你们没能白头偕老。”
情仙裴航怆然一笑,道:“玥嫣,愿你和赵公明可相伴一生。”
沧海有情遥相望 蓬莱水瀚没岸沙
悠悠大唐,如歌如泣。盛时万国朝拜、光耀千秋,衰时藩镇割据、战乱频起。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唐朝之后,有五代十国的分裂,其后,中原定然出现大统一的局面。
960年,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北宋,记年建隆元年。经过“陈桥兵变”和“杯酒释兵权”,赵匡胤将精锐的禁军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进而掌握了兵权。最终,他顺应历史潮流,完成了国家的统一。
建隆元年,福建莆田巡检林维悫的妻子王氏怀胎十月,已分娩。忽然,满室红光,香气飘散,产婆跑到屋外,道:“恭喜林老爷又得一女。”
林维悫刚要进屋,只听身后有声音道:“林大人留步。”
转身,看到一位道人,林维悫拱手行礼曰:“道长是——?”
道人笑笑,言:“林大人莫问贫道是谁,此番前来,只是专为林小姐送上见面礼的。”
“哦?孩子刚生下来,道长便登门了,莫非……”林维悫心生疑虑。
“林大人无须忧虑,令嫒乃为灵女,定会令林家门楣光耀的。”道人言。
闻此语,林维悫心头甚是欣喜。
这时,道人拿出一块玉佩,道:“林大人,这是贫道送与令嫒的见面礼,这玉佩为阴阳一对,令嫒27岁时,将遇到另一块玉佩的主人,此人便是令嫒的有缘人,但是——”
“但是什么?”林维悫接过玉佩的同时,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但是令嫒28岁将有劫难,恐有性命之忧……”道人不再多言。
“敢问道长,可有解救之法?”
“林大人,令嫒生来便有特殊的灵力,你到现在仍未听闻她的哭声。”
“对啊,她怎么不哭呢?” 林维悫更为好奇。
“28年后,令嫒若可得道成仙,定将成为受万民敬仰的海神。如若不然,即使她可入宫为妃,也将在宫中郁郁而终。”
“海神?如此说来,小女只能活到28岁?”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林大人何须自扰?”说着,道人已化作一束神光消失于天际了。
林维悫看着手中的玉佩,晶莹润泽,确实为世间罕见的珍宝,随后,转身进了屋。
“夫人,辛苦了。”林维悫道。
王氏微笑着摇了摇头。
林维悫将孩子抱在怀中,发现这孩子不哭不笑且异体飘香,与她上面的一位哥哥、五位姐姐确实不同,心中对她自是十分喜爱。
“老爷,”王氏躺在床上道:“这孩子生来便喜沉默,且身带香气,说不定是神仙转世呢!”
王氏的无心之语与道士所言如此相似,林维悫不由自主地凝视着自己的小女儿,看了一会儿,将她放在王氏的身旁,把玉佩挂在她的腰间,道:“她生来便默默无语,不如,就叫默儿吧,夫人意下如何?”
王氏抚摸着女儿,道:“全凭老爷作主。”
“好,老夫的第六个女儿名唤林默。” 林维悫道。
十年后。
林默已熟读《四书》、《五经》,能吟诵唐诗宋词,且常常颂经参禅,邻居都称她为神女。一日,林默随哥哥林鸿乘船沿海北上。
“哥哥,我们到哪了?”林默坐在甲板上,看着前面出现的一座岛屿问道。
“蓬莱岛。”林鸿回答。
“蓬莱岛?哥哥,我们去岛上看看吧!”林默摇着林鸿的胳膊央求着。
“好吧!”林鸿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于是,他将船泊于岸边,带着妹妹上了蓬莱岛。
两人走过一段山路后,看到一块木质的牌坊,上面写着“丹崖胜境坊”,林默问道:“哥哥,这里为什么叫丹崖胜境坊呢?”
林鸿看了看蓬莱岛上的石头,答道:“妹妹,你看,这里的石头是红褐色的,所以称这里为丹崖山,而蓬莱岛嘛,传说是由仙石下界而成的。”
“哦,原来如此,哎,哥哥,你看,山顶有座寺庙,我们去看看吧!”说着,林默已拉起林鸿朝山顶走去。
林鸿跟着妹妹,一路直奔山顶。他的六个妹妹中,平日里只有林默最爱和他玩,其他五位妹妹对他都很疏远。自然,林默和林鸿的感情也最好,林默见人一向是少言寡语的,唯有见到林鸿时才会畅所欲言。
长兄如父,林鸿长林默12岁,在林默的心里,他既是哥哥,又像父亲,林默有什么心事都对林鸿讲。
远远地便闻到了庙中的香火味,林默念着门前的匾额“弥陀寺”,道:“哥哥,我们进去烧炷香吧!”
“好,哥哥听你的。”林鸿道。
言语之间,两人已进了弥陀寺。林默点燃三炷香插入佛像前的香炉中后,便跪在佛祖面前,口中念念有词。林鸿知道妹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四书》、《五经》可倒背如流,儒、释、道三教的经文更是烂熟于心。
一盏茶的功夫,林默已祷告完毕,站起身来,对林鸿道:“哥哥,我们去那边的龙王宫看看吧!”
听妹妹说要去龙王宫,林鸿心中不禁萌生了一丝亲切之感。进入龙王宫时,林鸿一眼就被东海龙王敖广的神像吸引住了,他站在敖广的神像前恍若相识地对视着。林默轻轻地走到他身边,调皮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哥哥,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我觉得自己与东海龙王似曾相识。”林鸿低语道。
“你和东海龙王是旧识?那我和王母娘娘还是朋友呢!哥哥,你的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林默打趣道。
林鸿深吸一口气,道:“也许吧。天快黑了,看来,今夜我们只能留在蓬莱岛了。”
“好啊!对了,哥哥,以前我读《道德经》时,书中曾提到这蓬莱岛上有座道观,是供奉玉清真王的,不如,今晚,我们就去那里休息吧!”
“走!”林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