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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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密钥
进入大学，选定专业，随即开始了在专业领域的刻苦学习。这份艰辛，这份苦涩，积聚在心中变成了前行的动力，推动着我们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坚持不懈，坚忍不拔，为自己的明天拼出一个锦绣的前程，为自己的未来打下一个华美的舞台。奋斗中，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实现自己既定的人生价值。这样，回眸之时，才无悔于我们生命中度过的大学时光。
当列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时，出现在眼前的只是无尽的黑暗，铁路两旁的风景被这蚀骨的恐惧吞没，冰冷的黑暗中光明何时能够再现？在这条隧道中，列车前进的方向是唯一的，因为前进的轨道早已铺好，沿着铁轨驶出隧道，终于又感受到了阳光，煦暖的阳光。原来，光明一直都在，只是唯有当列车驶出隧道之时才能看到。
深秋清冷，三角地却热闹非凡。百年讲堂东南侧的一方空地间，搭起了一圈展板，正在展出西南联大的旧照片。学生们纷至沓来，仰望历史，感受着先辈们在战争岁月里的校园人生。
下午课后，轩愔璠兴致勃勃地到展板前观看照片，咦？那个人不是爷爷吗？这是他年轻时的照片，旁边还有一男一女。凝视间，轩愔璠驻足细看，震惊无比，照片上的女孩儿怎么和穆雨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想起了高考前和爷爷、龙臻一起吃饭时的一幕，当时爷爷说旁边的女孩儿像他的同学，我和龙臻还觉得不可思议，原来……
脑中带着巨大的问号，轩愔璠飞奔到爷爷家，开门后，看到鳞璐儿正在客厅，似乎在和爷爷讨论着什么问题。
“爷爷——”
“下课了，小璠，怎么不和璐儿姐姐打招呼？”
“璐儿姐姐好。”轩愔璠道。
“小璠，你好！”鳞璐儿很有礼貌地答道。
轩愔璠走到轩玥宸身边，坐下，迫不及待地问：“爷爷，我刚才在展板贴出的旧照片中，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您，怎么还有个和穆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怎么回事啊？”
鳞璐儿语重心长地说：“小璠，别急，轩教授正在讲述这段故事。你静下心来，和我一起听，好吗？”
“嗯，好！”轩愔璠点点头。
轩玥宸对孙女说：“小璠，冲咖啡。”
一会儿，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到了茶几上，品着醇美的咖啡，两个女孩儿听着轩玥宸的讲述：“照片上的女孩儿叫欧阳姗，是我在西南联大的同学。1939年深秋，欧阳姗、我和璞漠一同到了英国布莱奇雷庄园，参加对恩尼格玛密码的破译研究。”
“爷爷，恩尼格玛密码是什么呀？”轩愔璠问。
“是二战中德军发送情报时所使用的密电码。”轩玥宸回答。
恩尼格玛，璞漠，哦，原来，另外一个男生叫璞漠，可是那个欧阳姗怎么和穆雨长得一模一样呢？难道这世上真有灵魂附体的事情？轩愔璠思考的同时，眼前浮现出爷爷所讲的这个真实的二战故事情景，鳞璐儿拿着笔边听边记录着重要的细节。
轩玥宸端着咖啡杯，一边细品着咖啡，一边讲述着：
一阵敲门声。
“进。”欧阳姗说。
璞漠推门而入，虚掩着门栓，走到欧阳姗床边，看到姗姗脸色红润，比昨日苍白的色泽可人了许多，一颗悬着的心便落回了原位，松了口气，问：“姗姗，感觉身体怎么样？”
欧阳姗依然靠在床头，未作声，伸手拉了拉璞漠的衣袖，示意其坐在床边。冰封的恋情终于在刹那间等到了融解的阳光，璞漠坐在欧阳姗身边，目光中充满爱意，燃烧的爱火在两人心中等待连成一片。
“我没事了，昨天是你抱我下的飞机？”
璞漠点点头，心想：抱得我胳膊生疼，哪天得吻你一回，算是回报！
欧阳姗却假装有些生气，说：“那你可占了我不少便宜！”
璞漠听出了姗姗这抱怨背后的欢喜，故意气她说：“那好，下次坐飞机，你再晕机，让轩玥宸抱你。”
听了这话，欧阳姗脸上略过一丝不悦的神情，撅起小嘴，说：“随便你。”说着，转过头，不再看他。
一抹满意的微笑掠过璞漠的脸庞，但他并未让欧阳姗察觉。璞漠心底的爱情密码法则是：在最自然的状态下让欧阳姗坠入自己为她编织的情网中，并要用自己的爱永生永世将她网住。
回想起来，璞漠心底的这份爱意还是源自在长沙临时大学参加联谊会那时呢！两年前，长沙临大校方为了增强三校同学间的友谊，特意举行了校际联谊会。欧阳姗作为俄文系的新生代表，表演了一段古典舞，舞技精湛，舞姿优美，深邃的曲韵伴着灵动的舞魂，让“欧阳姗”这个名字深深地印入了璞漠的脑海里，当然，也进入了更多的学生心里。
从那以后，便经常有男生到俄文系教室门前借口找欧阳姗，或是借书，或是野炊，或是游山，或是看戏，等等，等等，名目繁多，花样百出。起初，欧阳姗还略作应酬，但到后来，这种形式的相约严重影响了姗姗的学习和生活，从此，便开始一律拒绝。
一日，为这些琐事烦恼的欧阳姗正在溪边调节心情，忽然天降大雨。旷野之中无处躲避，只看到不远处一棵参天古树伫立雨中，欧阳姗匆匆忙忙向树下跑去。
天空灰蒙蒙的，沉得仿佛要掉下来似的，雷声阵阵，比周遭的炮声有过之而无不及。视野之内并无人影，欧阳姗心里有些慌乱，忽然，一道闪电如一把飞驰而来的利剑闪现在天际，接着就是振聋发聩的雷鸣之声，而狂风如猛狮般怒吼着，呼——呼——，树枝摇曳，落雨如泣。眨眼之间，“咔”地一声，一枝巨大的树杈从枝干上掉落了下来。
“小心——！”
欧阳姗尚未回神，只觉旁边有人拉了她一下，慌乱中，两人一起跌倒在了距离古树两米外的泥水中，那枝树杈正砸在了欧阳姗刚才要躲雨的地方。欧阳姗坐在泥中，愣愣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无力言语。
“欧阳姗，你没事儿吧？”
转头，看到自己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男生，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看到他的裤管中溢出了鲜红的液体，血！
“你受伤了？”欧阳姗大惊失色，有些慌乱。
“别怕，我没事。”男生安慰说。
欧阳姗平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坚定地说：“我扶你回去。”
男生没有拒绝，因为此刻，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他最想要的选择。欧阳姗站起来，顾不得满身泥水，俯身艰难地将男生拉了起来。男生一米八尺的身形，魁梧高大，瘦弱的姗姗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把他扶稳，他的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头，她的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腰腹，两人步履蹒跚地向宿舍方向走去。
男生比欧阳姗高了一头，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姗姗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欧阳姗，累了吧？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男生恳切地说。
“没事儿的，我可以坚持。刚才你是为了救我才被地上的石块儿碰伤的，我一定要把你送回去，哎，你怎么会在小溪边的，刚才我没有看到你啊？”
“我刚到那里，就下雨了。你是不是为了躲那些到俄文系找你的男生们，才到小溪边的？”
“你怎么知道的？”
……
回去的路上，两人似乎已忘了雨水的湿漉和泥土的污垢，就这样你呀我呀地聊着。男生感觉不到了腿上被石块棱角割伤的疼痛，女生察觉不到了搀扶男生的乏力。
到了男生宿舍门口，欧阳姗敲敲门，门开了。开门的男生看到门口的两个泥人，一时不知所措，慌乱中说：“璞漠，你怎么搞成这样？”再一看雨中的女孩儿，脊背一悚，脱口而出：“欧阳姗！”
欧阳姗对男生们的这种反应早就习以为常了，没有理睬他，只问身边的男生：“真的不用送你去医务室？”
“真的不用，一点儿小伤，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谢谢你救了我，我先回去了。”说着，欧阳姗转身离开。
璞漠还沉浸在两人初次相识的回忆中，欧阳姗到沉不住气了，扬起头对他大声道：“哎，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在想下回晕机让轩玥宸抱我？”
一语唤醒了回忆中的璞漠，他站起来，说：“姗姗，我先回房间，你赶快把衣服换好，吃过早餐，我们熟悉一下这里的工作流程。”
早餐后，英方接待员把璞漠一行三人带到了艾伦·图灵的办公室。在这里，四个人展开了一场关于恩尼格玛密码破译的对话。双方都用英语交流，璞漠和欧阳姗虽懂英语，却不如轩玥宸驾驭英文之精熟，遇到个别生僻词汇的障碍，轩玥宸便为二人翻译成中文。
图灵开始讲解恩尼格玛密码机的使用方法，三人看着摆放在桌上的密码机，听着这个数学天才的讲述：
“目前，德军使用的恩尼格玛密码机有三个转子，德军发信人在使用时，首先要设置转子的初始字母，比如一个叫Harry的人习惯于用自己的名字设置，那么转子的初始字母就设置为H、A、R，这样，转子就以H、A、R为起点旋转，然后，键入明码电文，这时，显示器上就会出现灯光闪亮的字母，最后，把这些闪亮的字母按顺序以正常电报的方式发送出去，就完成了一条密电的拍发，而H、A、R就是这条电文的密钥。”
欧阳姗仔细观察着这台恩尼格玛密码机，是一个盒子的形状，盒盖与盒身相连，打开盒盖，可以看到显示器，上面显示电码内容。盒身上端设有三个转子，下端设有26个字母按键，按键的侧面是各种缠绕相交的数据线。
这时，璞漠说：“接收方使用同样型号的密码机，按照约定的密钥，依次键入收到的密电，然后，显示器上就显示明码电文了。”
图灵的眼睛豁然闪亮，道：“是的，是这样的。我们的工作是找到发电文时使用的密钥，这样，就能破译密电。”
“现在的破译工作进展到哪个阶段了？” 轩玥宸问。
璞漠看着图灵，等待答案。
听了这个问题，图灵双眸黯淡，说：“目前，我们的破译工作陷入了困境，三个转子旋转的方向共有26×26×26=17576种可能的密钥组合，我们的工作人员每天都要逐一试验可能的密钥，却毫无成效。即使偶尔碰到密钥，破译出了德军的电文，却已经过时，而他们已经更换新的密钥了。”
欧阳姗插了一句话，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了，英方想要找到一种快速、便捷、高效的方法破译德军密电。”
三个男人很惊讶地看着欧阳姗，都以为她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谈话，想不到她却能把破译进展过程中遇到的难题理解得这么透彻，一语点开。
璞漠问图灵道：“我们目前的工作是什么？”
图灵的眼神突然变得忧郁起来，看着璞漠，回答：“帮助破译部门寻找破译德军电文的密钥。”
“我们需要参加对电文密钥的演算吗？”璞漠问。
“是的，但这不是你的主要工作。我知道你的专业是数学，英方通过外交渠道邀请你，是需要你帮助我完成一项破译构想。”
璞漠看着图灵，他那股神秘莫测的眼神让璞漠的心中微有些颤动。璞漠收回自己的视线，看了看桌上的密码机，又看看图灵道：“您的破译构想？”
“是的，我正在设计密码破译机。”图灵言尽于此，璞漠已明白他的用意。
三人相互看了看对方，轩玥宸说：“图灵先生，我们不打扰您的工作了，您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图灵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