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1941年初。
雪花纷落,整座莫斯科城市都沉浸在雪意的覆笼中,一座银白的雪域之城,一方文化气息浓厚的艺术之邦。终于等到了一个休息日,璞漠陪着妻子到了圣瓦西里大教堂。
欧阳姗满心虔诚地走进教堂,仿佛一个正在受洗的圣婴,在圣坛前祈祷着。璞漠学着她的样子站在一边,爱意满盈地看着妻子,想:这学俄语的人果然与众不同啊,对圣主这般虔诚!
想到这里,璞漠便在心底暗自庆幸起自己娶到了昔日西南联大的校花来,这是令多少男生都魂不守舍的冰雪美人!这个冰雪美人如今已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作为男人,璞漠的脸上洋溢着胜利与幸福的喜悦。
窗外,雪花纷坠,飘飘洒洒。教堂内,虔诚的信徒都在追寻着自己的信仰,在圣主前默念内心的祈语。欧阳姗在祈祷的同时,心里想着在英国举行的婚礼,那场婚礼虽然很盛大,但总觉得有些生疏。现在,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国度,身在自己所学语言的国家,心底便有了回归之感,今日,在这里完成婚礼上未完成的祈祷,总算圆了自己几个月来的一桩心愿。
欧阳姗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自己的婚姻幸福,祈祷着璞漠早日成功,她告诉圣主她想要早些回国,到联大继续完成学业,想到这里,不由一声叹息。
“怎么啦?为什么叹息?”璞漠问。
欧阳姗看着璞漠,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绵绵情意,却带有几分伤感和些许忧郁。于是,走到座位旁坐了下来,璞漠坐在了妻子身边。
“在想联大?”璞漠试探着问。
欧阳姗点点头,道:“更想红楼,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听了这个问题,璞漠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能勉强应答说:“如果我能尽快完成在这里的破译任务,之后,也许就能回国了。”
语气如此的不肯定,连璞漠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只是他杜撰的慰藉之言而已,毫无说服力。欧阳姗沉默着,前些年在联大的过往点滴映现在脑海里。
窗外,落雪依然,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银色的空茫气息,茫茫雪原世界隐藏着战争的阴霾。
欧阳姗双手合十,放于额前,闭上双眼低下头,在心里默默地念诵着经文,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抚平自己内心背井离乡、远离祖国的伤痛。此刻,欧阳姗对祖国的思念就如同教堂外的漫天飘雪,纯洁而冰寒。这份感情就像被尘封的冰块儿,存放于欧阳姗心底,让她冷到不知痛为何种滋味而终究变得麻木之时,才能回到现实的生活里,而这时,她早已失去了对这份疼痛的感知能力。
分分秒秒间,不知过了多久。
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丈夫,欧阳姗的心底顿时又增添了丝丝暖意。看到璞漠低着头,已然轻轻入睡了,姗姗想着到苏联这些日子以来,密码破译工作对他真的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又一转念,他的工作压力这么大,居然还陪自己来教堂祈祷,心底便蒙生了更深的爱意。
欧阳姗轻轻地摇醒了璞漠。
“嗯?怎么了?”璞漠睁开眼,眨着眼睛,有些迷茫。
“我们回去了。”欧阳姗轻声道。
“好。”说着,璞漠起身向教堂门口走去。
欧阳姗跟在璞漠身后来到了红场,两人站在茫茫白雪中,转身看着这座为纪念伊凡四世战胜喀山汗国而建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八个形态各异的塔顶围拢着中央教堂的锥形尖顶,雄浑壮观的建筑风格被这圣洁的飘雪托坠得更为神异。
“姗姗,这中央塔顶有多高啊?”璞漠问。
“65米。”欧阳姗回答。
“你很喜欢这里?”璞漠牵起欧阳姗的手,转身回走。
欧阳姗跟在璞漠身旁,边走边回答:“嗯,喜欢。”
璞漠没多说什么,心想:以后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要陪妻子来这里虔诚地祈祷,祈求圣主降临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