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迷濛,窗外的街灯映亮了绵绵的雨丝,晶莹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鳞璐儿站在窗边,拉好窗帘,走到书桌前继续着《谍战之魂》的创作。杂志社十一期期刊的连载,销售成绩斐然,鳞璐儿银行卡上的数字随之不停地增长着。而她却无暇顾及金钱翻增的问题,而一心想要快些完稿,凡俗的纷扰、世间的喧嚣仿佛遁世的尘烟,对璐儿仿如前世浮云,飘渺而无影踪。沉醉于自己编织的小说情节中,鳞璐儿的内心富足而充盈。
窗外雨声玲珑悦耳,为鳞璐儿的创作增添着和谐的韵律,灯光映照着写在纸上的一行行娟秀的字体,工整飘逸,遒劲有力。一个作家,当其思如泉涌时,应是最为快乐的事情,下笔如有神助,走笔如负神力,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思绪全部用文字表达呈现,又复何求?
从这个意义上讲,作家其实并不孤独,他(她)的内心富饶多姿,他(她)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别人,而正是其文学作品本身。人生百态,世事沧桑,都凝聚在其文学作品中,相比之下,有声语言的倾诉反而显得劣拙与乏味了。
鳞璐儿就是这样的作家,喜欢独立思考,喜欢保持沉默,然后,她的思考与沉默都化作了自己笔下的精妙文字,变成了一部部引人入胜的文学作品,吸引着广大读者的关注与阅读。读者们与鳞璐儿之间都是心与心的交流,毋须更多的言语输出,其中,尉迟巍就是她的忠实读者、铁杆粉丝,甚至有时连尉迟巍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对鳞璐儿的作品如此痴迷?如此陶醉?
因为自己是学英文的,璐儿是学中文的,缘着中文对英文的互补作用力吗?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因为璐儿的作品语言优美、文字华彩吗?可是古今中外名家名作数不胜数,语言优美、文字华彩的作品不计其数啊!因为璐儿的作品构思巧妙、风格独特吗?这个理由似乎有些合理,但却不充分。
难道是因为璐儿本人的魅力?对,这才是最关键的原因所在,她的作品恰如鳞璐儿其人,富于朝气,四溢神秘。阅读她的作品就像在苍茫的人世间寻找着一个完美的恋人,心中充满着期待与希冀,脑中萦绕着疑问与谜团,在无尽的思考中被她细腻的笔触点开。那种阅读的感受有如在品尝一坛千年窖藏的醇酿,久而弥笃。
同样情境的夜里,尉迟巍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品着红酒,靠在床边,想着明日与鳞璐儿告别时会是怎样的情景。他忽然想起了柳永《雨霖铃》中的一句词: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想到这儿,尉迟巍也禁不住自顾自地笑了笑,和北大中文系古代文学方向的硕士在一起时间久了,自己都变成一个古板的文人了,真是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啊!
醉意微染,尉迟巍倒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手边是鳞璐儿的照片。窗外,雨丝未断,京城的雨夜格外迷人,霓虹的光华在雨中清幽澄净。道路间,车水马龙,笛声迭起,繁华的都市在夜间依然拥有喧闹的气息。作为城市中人,鳞璐儿依然在如此深邃的夜里挑灯写作。
看看时间,已是凌晨1点钟,困意袭来,璐儿起身冲了杯咖啡放在桌上,披了件衣服,坐下继续写作。鳞璐儿的写作方式还是很传统的,不像一些作家那样直接用电脑进行,而是先用纸笔形成文稿后,再键入电脑。璐儿知道自己的思维速度远远高于自己的打字速度,所以直接用电脑写作会得不偿失;而自己的写字速度与思维速度可就持平了,一行自创的行楷草书,可以记录脑中所有的思维点滴,这种写作方式虽然传统,却很实用。
案头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叠手稿,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停了。喝了杯咖啡,依然有些困意,鳞璐儿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夜景,舒缓疲倦。漆黑的夜幕之中不见星月,空中只有街灯投射的光芒,包裹着雨润的树木,叠影重重,斑驳扑朔。
又冲了杯咖啡,打开电脑,鳞璐儿开始了小说创作的下一道程序——键入文稿。三个小时后,厚厚的文稿文字全部储存到了电脑中,鳞璐儿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稍做休息。看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钟了。对了,今天要送尉迟巍上飞机,想到这里,鳞璐儿赶忙洗漱、换衣服,淡淡地化了妆,半小时后,拎着包出了门。
雨后的清晨吐露芬芳,一股雨润的清秋气息扑面而来,鳞璐儿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尉迟巍家中。
下车,上楼,按门铃,尉迟巍开门,鳞璐儿进门。相识三年来,这已是两人重复了几十遍的动作了,而这些彼此间已熟悉的动作,将在今日之后冻结。
“吃早饭了吗?”尉迟巍看着鳞璐儿问。
鳞璐儿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满脸倦容地坐到沙发上,缓解着疲惫,而思维还沉浸在未完成的小说情节中。
尉迟巍看着璐儿这个样子,知道她昨夜又赶稿子熬通宵了,于是,走到鳞璐儿身边,说:“你到床上睡一会儿,我去做饭,好了叫你。”
“哦,哎,你别误飞机。”鳞璐儿耷拉着眼皮说。
“放心,我十点钟的航班,现在才六点半,都还来得及。”
鳞璐儿看着他,点点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尉迟巍很是心疼,催促道:“快去睡觉。”
鳞璐儿脱掉外衣、脱掉鞋子,进了卧室,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尉迟巍为她盖好被子,看着璐儿熟睡的样子,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璐儿的额头。这一刻,他多么希望璐儿能与自己一起去杭州啊,然而,这一切,只是奢望,纵然心中有万般的不舍,分别却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了。
一个小时后,尉迟巍做好了早饭,走进卧室,侧身躺在鳞璐儿身边,将其抱在怀里,轻唤着:“璐儿,璐儿,起床了。”
鳞璐儿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了尉迟巍的笑容。
“几点了?”
“七点半,吃早饭?”
“嗯。”
来到餐厅,闻到了自己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你还会做皮蛋粥啊?”鳞璐儿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尉迟巍问。
“没什么好奇怪的,单身男人会做饭的有很多啊!不然,怎么能娶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博士呢?”说着,尉迟巍深情款款地看着鳞璐儿。
鳞璐儿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小声说:“我只是硕士,不是博士。”
尉迟巍笑笑,心中想到:我是新东方的老师,从大学英语四六级,一直教到考研英语、考博英语,对你的资质还不清楚吗?
“吃饭吧。”尉迟巍说。
鳞璐儿面含笑意地点点头,两人共进早餐。
“璐儿,我这回到杭州组建新东方分校,大概要两年的时间,我们……”尉迟巍想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鳞璐儿可领会不到他这话中之意,抬起头天真地问:“我们什么啊?”
尉迟巍怕冒然提出结婚会刺激鳞璐儿,从而影响两人的感情,于是,打马虎眼道:“我们这两年怎么联系呢?”
“手机啊。”鳞璐儿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时,尉迟巍起身走到客厅,转身,拿着一个盒子过来了,鳞璐儿看到是一个新款手机的包装盒。
“送你的。”尉迟巍把盒子放在鳞璐儿身边说。
鳞璐儿放下粥勺,看着手机盒,再看看尉迟巍,说:“送我手机干嘛,我的手机还能用啊?”
“你的手机用了三年了,手机电池是有使用期限的,你现在的手机通话时间超不过半小时。”
“哦,那你每回都要给我打很长时间的电话吗?”
“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打电话会影响你的写作,你看,”尉迟巍打开包装盒,继续说:“这是传输线和微型话筒,打电话时,你戴上这对耳塞,对着这个微型话筒讲话就可以了,手机只要连着这根传输线,随便放在哪里都可以,然后,你就一边和我通话一边写作吧。”
鳞璐儿很好奇地看着他,问:“啊?真的?”
不愧是古代文学的硕士啊,就是复古,对于新鲜事物,反应较为迟钝,尉迟巍这样想着便忍不住笑了。鳞璐儿刚要问他在笑什么,尉迟巍忽然拉长了语气,说:“真——的——,”又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下,再假装严肃地问:“喜欢吗?”
浅黄色的机身,钢琴漆的外壳,鳞璐儿拿起来反复看着,说:“喜欢,可是,我没有礼物送你啊!”
“你经常和我讲电话,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听了尉迟巍这句话,鳞璐儿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说:“两年,我的《谍战之魂》单行本应该已经出版了。”鳞璐儿陶醉在自己创作的喜悦里。
尉迟巍看着鳞璐儿的自我沉醉,心中忽然转晴为阴,想:那时你已经是知名作家了,你会拥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还需要我吗?
想到这里,尉迟巍试探着问:“璐儿——”
“嗯?”
“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啊?”
这时,鳞璐儿已经吃饱了,听到这个问题,对着尉迟巍摇了摇头。尉迟巍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八点了,我们去机场吧。”
“好。”
尉迟巍一个电话,新东方总部的车子便开到了他家楼下,锁好门上了车,车子沿着四环上了机场高速,直奔首都机场驶去。
机场候机大厅内。
鳞璐儿依偎在尉迟巍的怀里,此刻,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离别的真实,两年来,尉迟巍一直在她身边,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而今,尉迟巍忽然要离开自己只身去往异地了,鳞璐儿心中还真是恋恋不舍。
“哎,你自已在杭州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啊,别累坏了,到时可就没人保护我了。”鳞璐儿撒娇地说着。
交往三年了,尉迟巍从未听到璐儿对自己说出过这样体己的话,真是贴心、感动啊!呵呵!!看来,这次的离开是真的触动她了。
“璐儿,我把家里的钥匙留给你,你搬过来住吧。”说着,尉迟巍把房子钥匙交给了鳞璐儿。
鳞璐儿接过钥匙,惯性地说:“这样吧,节假日你回来之前,先告诉我,我去你那里打扫打扫,欢迎你回家?!”
“随你好了。”鳞璐儿的坚强让尉迟巍觉得自己的主动有些多余。
九点半时,从北京飞往杭州的航班已到达起飞地点,尉迟巍亲了一下鳞璐儿的脸颊,没说什么,起身走向登机口。
看着尉迟巍登机前转身对自己挥手后的离开,望着这架航班飞向云端消失在自己视线内的空无,鳞璐儿的心中涌起了阵阵酸痛。三年中,她从未刻意地想过尉迟巍,只觉得他在身边很体贴,很温暖。此刻,他离开了,才发现没有他自己真的不习惯。
难道这就是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滋味吗?我真的爱上尉迟巍了吗?怎么他才刚刚离开,我就这么失落?坐在车里,鳞璐儿丢了魂儿似地想着。
北京新东方学校的司机边开车边问:“鳞小姐,你去哪?”
鳞璐儿愣了愣,回答:“哦,去——,尉迟巍家。”
一会儿,车子开到了尉迟巍家楼下,客套了几句,车子开回了新东方总部,鳞璐儿上了楼。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鳞璐儿一人,她看着尉迟巍的照片,想想刚才还在一起吃早餐的情景,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