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严冬。
中国,昆明。
轩玥宸坐在西南联大的办公室里,独自一人靠在沙发上吸着烟,眼眶里两行滚烫的泪水汩汩而下,作为一个男人,他为自己的脆弱而心生感伤。
“我要回去陪璞漠。”
欧阳姗的这句话回响在轩玥宸耳际,清晰而又铿锵,他从欧阳姗坚毅的目光中看到了姗姗对璞漠永恒不变的爱。轩玥宸百感交集,内心纠结的情感凝成了一股郁结的气息堵塞在了胸口,压得他简直快欲窒息。分秒间,沙发旁已丢弃了一堆烟头,沉浸在无尽回忆与思念中的轩玥宸已然昏昏地睡着了。
门虚掩着,鲁颐轻轻推门进来了。满屋的烟气,刺鼻的烟味,满地的烟头,睡熟的轩玥宸,眼前的一切让鲁颐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酸痛。她憎恨命运的不公,甚至开始嫉妒起欧阳姗来,为什么两个男人都这样深深地爱着她?为什么她都结婚了,还依然让自己所爱之人陷落于终无结果的情劫里?
欧阳姗在折磨轩玥宸,而轩玥宸却在折磨我,此时此刻,鲁颐的心中不仅在嫉妒欧阳姗,更在憎恨轩玥宸,恨他为什么不来爱自己,恨他为什么只爱欧阳姗?难道轩玥宸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吗?泪水模糊了鲁颐的双眸,她不愿再多看轩玥宸一眼,便走出了这间屋子。
几日后,轩玥宸联系了鲁璘觥,到了共产党昆明秘密联络站。
“鲁先生,这是前几日欧阳姗到边境交给我的璞漠整理的密电破译研究成果。”轩玥宸将材料放在鲁璘觥面前道。
鲁璘觥拿起文件袋,看到袋子依然密封完好,便道:“好,我会尽快转交上级的。”
“另外......”轩玥宸欲言又止。
“怎么了,玥宸?有什么话尽管讲。”鲁璘觥道。
“是这样的,我前些天见到欧阳姗,看到她在莫斯科生活得很苦,而且,现在莫斯科战火连天,我想组织上能不能通过外交渠道,安排璞漠和欧阳姗回国。”轩玥宸说。
“难道你和欧阳姗见面时,没有告诉她组织上已要求她夫妻二人撤离莫斯科了吗?”鲁璘觥问。
“是璞漠要留下参加保卫莫斯科的战斗的,所以——”
轩玥宸的话未说完,鲁璘觥便打断道:“你希望组织上强行安排他(她)们回国?”
轩玥宸沉默着点了点头。
鲁璘觥点了一支烟,又为轩玥宸点了一支,轻吐着烟雾,语气低沉地说:“其实,组织上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但璞漠的性格你是了解的,他决定做的事,任何外力都无法阻止。况且,苏联军方已向我方承诺会尽全力保证他(她)们夫妻二人的安全。现在,我们应该祈求他(她)们夫妻二人在莫斯科平安无恙才好。”
听了这个答复,轩玥宸没再说什么,离开秘密联络站,回到了西南联大。
与此同时,鲁璘觥乔装离开了云南,辗转回到延安后,将璞漠的密电破译研究成果呈交了党组织。收到材料后,组织上立即召开了专家论证会,会上,专家们对这份密电破译研究成果给予了高度评价,并决定将其应用到对日密电破译工作中。
有了璞漠的研究成果,再加上国内破译专家们原有的工作积累,我方成功地破译了日军电文中使用的紫金密码,并取得了第三次长沙会战的胜利。其中,第三次长沙会战歼灭日军5万多人,这一战役极大地提高了中国国内军民的抗战士气,更重挫了日本军方的进攻锐气。
到慕尼黑大学学习后,鲁颐的德语精进不少,再回到联大德语系学习时,已令老师和同学们刮目相看。组织上暂时没有潜伏任务,鲁颐又做回了普通学生。
一日课后,鲁颐敲开了轩玥宸办公室的门。进屋后,看到轩宸玥正在读中文系罗庸教授写的《满江红》: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
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
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
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
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倭虏,复神京,还燕碣。
“哎,你怎么这么有兴致读这首歌词啊?”鲁颐站在轩玥宸的办公桌前问。
“唉——”,倏然一声叹息,轩玥宸回答:“如今日寇侵华,东北沦陷,连我们读书人也迫不得已迁到了昆明,读读这首歌词,在这字里行间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鲁颐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慰道:“二战的爆发是无可避免的,你再怎么心有怨愤也无济于事,如今国内的战局已然如此,我们应该振作起来,多为抗战做些贡献才好!”
听了鲁颐的话,轩玥宸感觉心中稍稍轻快了些,但还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鲁颐又问道:“今天林语堂先生的讲座,你来听吗?”
“当然,林先生可是位鸿儒大家啊!18岁进入上海圣约翰大学学习,毕业后到清华任教;25岁赴美国哈佛大学文学系学习,读了一年,因助学金被停到法国打工,后到德国耶拿大学读书,1922年通过转学分的方式获得了哈佛大学的硕士学位;同年,又到了德国莱比锡大学学习,一年后便拿到了博士学位。这么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来演讲,我当然要去听了。”此时的轩玥宸沉浸在能与大师进行思想交流的陶醉里,已然忘记了刚才的伤感。
鲁颐看着眼前的轩玥宸,竞从不知他的情绪还能如此的嬗变,倘若他的感情也可以这样改变......
想到这里,鲁颐心底对轩玥宸的爱火,再度旺燃了起来。她想,只要自己坚持,就一定可以走进轩玥宸的内心,让他爱上自己。
“那今晚,我们一起去听吧!”鲁颐颇有兴致地提议道。
“我们?一起?”轩玥宸反问着。
“怎么,你不愿意?”鲁颐带着些责备的语气问道。
看到鲁颐有些生气,轩玥宸即刻应道:“也好,晚上我们在外文系教室门前见面。”
听了轩玥宸这句话,鲁颐高兴地说:“晚上见!”
回到宿舍后,鲁颐开始精心挑选衣服。听讲座之约,名义上为听讲座,对鲁颐而言,实际上就是在和轩玥宸约会,只是周围的人比较多而已。鲁颐精心地打扮着自己,且换好了衣服。战争时期,经济萎靡,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买衣服啊?鲁颐穿的这套衣服是她在德国学习时,用爸爸寄给她的钱买的!今晚,终于有机会穿了,穿给自己最喜欢的人看,鲁颐满心欢悦。
几小时后,夜幕降临。距离林语堂讲座开始只有一小时的时间了,前去听讲座的学生和教师们已陆陆续续进了礼堂。按照约定,鲁颐在外文系教室门前等着轩玥宸。
半小时、一小时,讲座已经开始了,却仍然未见轩玥宸的身影。这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叫着:“鲁颐姐姐!鲁颐姐姐!”
鲁颐见是轩玥宸隔壁宿舍老师家的孩子,便迎上前去,俯身问道:“小志,你来干什么?”
“鲁颐姐姐,玥宸哥哥让我告诉你,他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听讲座了,让你一个人去听。”稚嫩的童声仿佛一道闪电,在鲁颐心中劈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而她却忍着心中的伤痛,对小志微微一笑,回答:“好,姐姐知道了,你去玩吧!”
小志蹦蹦跳跳地挤进了礼堂,鲁颐却站在原地双眸盈泪,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不来?这个巨大的疑团在鲁颐心中缠绕着,令其乱了阵脚,寸步难行。
如果他不想来,为什么要答应来?如果他想来,为什么又不来?难道他有事耽搁了?难道——,他——,只是在敷衍我?
月色下,鲁颐想找到一个解释,来抚平自己内心已然撕裂的伤痛,便情不自禁地朝轩玥宸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她要去看看,轩玥宸究竟在干什么?他为什么失约?
“鲁颐——”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林老师——?”闻声转头,鲁颐看到了林伟光。
鲁颐刚要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林伟光便已走到了鲁颐面前,看到她满面泪水,心中便有些酸痛,于是道:“你别去找玥宸了,他正在整理文件,你应该知道,玥宸的心里始终只有欧阳姗。即便欧阳姗已经嫁给了璞漠,玥宸依然忘不了她的。”
林伟光的一席话,揭开了鲁颐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真实。她情愿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让自己的心中永远留存着,轩玥宸可以些许留一份爱给自己的希望火种,等待他日可以重燃。而林伟光的这番话,却如一瓢凉水浇在了她头上,将她心底这最后的火苗也淋灭了。
于是,鲁颐愤怒地对林伟光嚷着:“就算轩玥宸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林伟光低头一笑,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鲁颐同学,我不勉强你,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西南联大的师生们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庆气氛中,虽然是在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此时的联大校园却洋溢着青春的喜悦。昆明全年都温暖如春,在新年之际更呈祥瑞之气,还不时地降些细雨,向联大师生们诉说着春天的情意。
打从一个月前轩玥宸失约后,鲁颐便再也没有找过他。鲁颐决定忘记轩玥宸,作为一个女生,她真的无法忍受自己爱的人心中爱着别人,且对自己若即若离毫无牵挂。这段时间,鲁颐忙着准备新年联欢会的节目,虽然只是朗诵一首陈寅恪先生的诗作,但她依然不敢懈怠,在宿舍里反反复复地练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倒背如流。
西南联大礼堂。
台下的观众们都陆陆续续地入座了,林伟光和轩玥宸坐在了一起,林伟光还特意为鲁颐占了一个座位。
“人还挺多的。”轩玥宸道。
“还可以,你又在想欧阳姗了吧?”林伟光道。
“人言可畏,你提这干啥?”轩玥宸有些生气地瞪了林伟光一眼。
“怕什么,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这么多人,有几个会真正把你放在心上啊?恐怕只有鲁颐一个了,可惜呀,你的心里始终都装不下她。”说着,林伟光叹了口气。
这句话真是说到轩玥宸的心坎里了,为何不能接受鲁颐呢?毕竟鲁颐是真心爱自己的人啊!接受了鲁颐的感情,对轩玥宸而言,就意味着他背叛了自己真实的感情。所以,轩玥宸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欧阳姗的身影在记忆中是那样清晰,姗姗存留在轩玥宸心中的点点滴滴,是其每天都要回味多少遍的功课,这早已变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习惯。
“唉——!”轩玥宸沉重地叹息着,然后,便抬头看着前方的主席台。这礼堂的构造可真是简单,主席台只有半米高,且台下中正方位有两根木质的顶梁柱,撑起了几米高的房梁。这间木质构造的礼堂,甚至连建成时用了多少根木材都可以依稀数清楚。想想红楼,再看看这里,轩玥宸顿时觉得儿女情长相比这国家荣辱真是微不足道!
沉思间,联欢会开始了。几个节目后,鲁颐上台,她穿着一个月前准备和轩玥宸一起听讲座时穿的衣服——一件乳白色的尼料大衣,下搭一条新款深蓝色长裙,脚穿一双红褐色高跟筒靴,真是洋气啊!
自从一年前,轩玥宸在英国问她为什么不留长发开始,鲁颐就再也没有剪过头发。一年的时间,鲁颐已从一个新潮短发女生,变成了一个传统长发女生。
场内鸦雀无声,鲁颐站在台上,手持话筒,对台下的观众微微一笑,继而说道:
“尊敬的各位师长,各位西南联大的校友们,大家新年好!
生逢战乱,时局动荡,我们能够欢聚在这里,真是一种缘分。作为炎黄后裔,我们理当保家卫国、奋勇抗战;作为联大学生,我们定要刻苦学习、以振国威。记得38年4月,我们刚到云南时,昆明的校舍不够,校方便将文学院、法商学院的校舍设立在了蒙自。今天,在这个联欢会上,我为大家朗诵一首陈寅恪先生的《蒙自南湖》,让我们一起在这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岁月里,回味一下我们当年在蒙自分校难忘的学习时光吧!”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配乐响起,鲁颐高声朗诵着:
“风物居然似旧京,荷花海子忆升平;
桥边鬓影犹明灭,楼上歌声杂醉醒。
南渡自思应往事,北临端恐得来生;
黄河难塞黄金尽,日暮关山几万程。”
鲁颐声音幽婉的朗诵,勾勒起了林伟光对蒙自南湖秀丽风景的回想,杨柳依依,松岛中秀,水天一色,如醉如梦。他在想,等到春夏之季,和鲁颐牵手漫步南湖,重温学提时代的纯真浪漫,会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朗诵完毕,台下响起一片更为热烈的掌声,鲁颐深鞠一躬,而后,走向了观众席。这时,林伟光站了起来,招手示意鲁颐过来坐。鲁颐走到林伟光身边,看到了轩玥宸,心中有些不自在,没有理睬他,只坐下继续看节目。
心爱的女生坐在了自己身边,林伟光的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于是,他将头轻轻地贴近鲁颐耳边,低声道:“刚才朗诵很棒!”
鲁颐听了,低头开心地笑了。
演员们接连上台表演,两个小时后,联欢会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观众们纷纷退场,林伟光问鲁颐道:“晚上一起吃饭?”
鲁颐看了看轩玥宸,见他未动声色,便回答:“好!”
林伟光又转头问轩玥宸:“玥宸,和我们一起吗?”
轩玥宸看着林伟光,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林伟光的手,说:“兄弟,祝你成功!”
林伟光会意,便握紧了轩玥宸的手,说:“好兄弟,谢谢!”
幽夜之中,林伟光带着鲁颐来到了共产党设于昆明的秘密联络站。
“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进屋点了盏油灯,鲁颐问。
“联大人太多,说话不方便。咱俩今天到这儿来,并不是组织上下达了新任务,所以,今天,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林伟光回答。
鲁颐警觉了起来,说:“你不要对我有什么企图哦,我是练过武功的。”
林伟光笑了笑,回答:“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做饭。”
“哦!”一听要吃饭了,鲁颐一颗悬着的心也便落回了原位。
鲁颐坐在客厅看起了书,林伟光到厨房一阵忙碌。一会儿的功夫,四菜一汤已经摆在了餐桌上,闻到饭香,饿了很久的鲁颐可有了胃口,与林伟光一起吃了起来。
快吃完时,林伟光忽然说道:“鲁颐,我们结婚吧!”
鲁颐正在喝汤,听到这句话,“噗——”地一下,嘴里的汤喷了一地。
“干嘛呢,慢点儿!”林伟光忙劝道。
鲁颐用手擦了擦嘴唇,然后,看着林伟光,问:“我们——?结婚——?”
林伟光看着鲁颐点了点头,说:“玥宸是永远都忘不了欧阳姗的,他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话还没说完,鲁颐便生硬地打断道:“你别说了,我同意!”
对这桩婚事,鲁颐虽然同意得有些牵强,但她还是同意了呀!林伟光信心十足,日后一定会让鲁颐忘记轩玥宸的。
月光遍染,夜风清凉。
这新年的夜晚,两人走在回西南联大的路上,都沉默不语。鲁颐虽然答应了林伟光的求婚,但心底还盼着自己能和轩玥宸在一起。
几日后,鲁颐要与林伟光结婚的消息,传遍了西南联大。这个消息对轩玥宸来说,忧乐参半: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要和别人结婚了,而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已经和别人结婚了,他的心里怎能痛快?然而,自己确实忘不了欧阳姗,因而也不能接受鲁颐的爱,倒不如成人之美乐得逍遥!
直到婚礼当天,鲁颐都没有等来轩玥宸的挽留。就在婚礼开始前的一刹那,鲁颐已将对轩玥宸全部的爱封存在了心底。她不再爱他,她要以一个全新的面目来对待自己的丈夫,林伟光。
席间,鲁璘觥只露了一面,便到了林伟光的办公室,也是联大校方临时为这对新人准备的新房。林伟光敬完酒后,留鲁颐一人招呼来宾,而后,到房间里和鲁璘觥接头。
“鲁先生——”林伟光打着招呼。
“伟光,你应该称呼我——”
“岳父!”
“嗯,你以后要照顾好小颐。”
“是的,我知道。您这次前来,应该不仅仅是为参加我和鲁颐的婚礼的,您——”
“嗯,组织上有新任务交给你......”
婚礼的酒席散了以后,鲁颐回到新房,却不见林伟光,而只见桌子上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小颐亲启》的字样。于是,鲁颐拆开了信封:
“小颐:
很抱歉在新婚之夜与你分开,留你一人空守洞房。但我刚刚接到组织上下达的紧急潜伏任务的命令,必须即刻离开。
你留在家里,等我回来,快则半月,多则一月。
亲爱的,晚安!
伟光”
放下信,鲁颐一人坐在床上,遥望窗外的夜空,等待黎明的悄然来临。
一个月后。
鲁颐正在家中看书,轩玥宸拿着电报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鲁颐——”轩玥宸声音低沉地叫着。
“怎么了?”鲁颐不解地看着轩玥宸。
轩玥宸将电报递给鲁颐,鲁颐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林伟光同志在执行任务中被日本间谍暗杀。”
放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鳞璐儿靠在椅背上休息着,脑中还播放着接下来的故事情节镜头,不经意间,发现暮色已然垂临,连自己什么时候打开的台灯都记不得了。
咕噜咕噜,肚子饿得叫了起来,璐儿站起来,走到客厅,像昨日一样,泡面充饥。她边吃泡面边想着:保送读博士的通知应该快下发了,我一定要争取到这个名额。突然之间,脑海里又浮现了两个诗句:清宵有梦步瑶池,碧树烟深玉漏迟。一点新萤报秋信,已凉天气未寒时。
鳞璐儿在心底揣摩着诗句所传达的意境,这意境与此刻自己身处的情竟,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已凉天气未寒时”,是啊,念着这句诗,璐儿感觉到这场保送读博名额的竞争,定将是赤裸裸的冰寒的。但不论这场竞争有多么冰冷蚀骨,璐儿也要勇敢地迎刃而上,以为自己的未来搏个彩头。
嘀嘀的汽笛声从四环路中传入屋内,向鳞璐儿传达着城市的讯息。在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下,巨大的生存压力仿佛一只千斤重鼎,压在了鳞璐儿身上。在向着压力封锁线行进的过程中,鳞璐儿只想快些穿越这道封锁线,也好早日摆脱这重压力,迎来一个暂新而更加美好的人生层面。我要努力尽快完成《谍战之魂》的创作,快些买个房子。想到买房子的问题时,泡面已经吃完了。
在为给自己创造一个舒适的写作环境的买房目标的驱动下,鳞璐儿似乎已感觉不到刚刚写作的疲惫了,回到书房,坐在桌前,提起笔,低下头,继续伏案写作。
同样的夜里,穆雨则在自己房间的一帘幽梦下,靠在墙边坐在地毯上,做着自己心中的一帘幽梦:和龙臻手牵手漫步湖边,不然,漫步北海公园,再不然明年春天漫步玉渊潭公园,看看樱花的醉人景致……大四毕业前,要不要再做一期龙臻的访谈节目呢?做的话,采访什么内容呢?美国访学的经历?新东方老师的经历?新院研究生经历?那个——,我俩的恋爱经历?穆雨寻思着,这样不好,别人会说我在用自己的主持人身份为男朋友造势……
思绪混乱,穆雨忽然想跳舞了,于是,换好舞衣、舞鞋,进了练功房。打开音响设备,同时打开DVD机和电视,前几天刚刚买了一张俄罗斯《天鹅湖》的芭蕾舞演出光盘,这会儿,兴致正浓,穆雨看着电视里的画面,随着音响设备里的音乐,与光盘里的演员们一起挑起了《天鹅湖》。窗外,秋风正紧,秋月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