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漠的受伤,引起了苏联军方的高度重视,苏方派出了骨干医师,为璞漠治疗。欧阳姗同样接受了很好的医治,而且,她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我要快些好起来照顾璞漠,我要让璞漠快些康复,回到我们从前的生活状态。
在这样一种强大意念的支撑下,姗姗很快就康复了。此后每日,欧阳姗都精心地为丈夫擦拭身体,细心地喂汤喂药,满心期盼着丈夫早日康复。妻子的悉心照料,和苏联医生的尽心治疗,使璞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春季刚至,便可不在医院中调养了。
此时的苏联已到融雪期,气温虽然有所回升,但严寒的天气,依然阻隔着人们出游的脚步,更何况,战争的冷意依然冰封着大地。二战中,自斯大林格勒一役后,苏德战场上双方的胜败战势,已经发生了明显转变,苏联红军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而德军开始溃退。
璞漠出院回到契卡总部房间的当天,伊里奇和许多契卡总部的同事都来看望他。苏联人的热情,让璞漠感受到了温暖,他觉得,自己虽然在苏联受了伤,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通过这件事,他看到了妻子的真心,和苏联军方的坦诚,便觉得自己留在苏联参加战斗的选择,是正确的。
从璞漠受伤到现在,欧阳姗亲身体验了从失去丈夫,到重新拥有丈夫的两种心情,从恐惧到欢喜的心路历程的转变,让姗姗在昼夜之间就成熟了。她明白了:在璞漠面前,她不能再是个只懂撒娇的小娇妻,不能只会享受丈夫给她的爱,沉醉在四季如春的温柔乡里,安逸度日,她更应懂得如何把自己的爱给丈夫。当自己的丈夫在生死边缘,奄奄一息时,作为妻子,她怎么能够承受丈夫离开人世的锥心之痛?她会用尽自己的全力,保护丈夫脱离危险。
这件事,让欧阳姗深刻地认识到:付出爱的过程,是一个履行责任的过程。作为家庭的女主人,她应该学会如何保护好自己的丈夫,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家庭。
分别一年了,又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的磨难,再度相聚时,璞漠和欧阳姗的心中,都增添了几丝恐惧。那种转瞬间便可能失去爱人的恐惧,萦绕在两人心中,久久无法拭去。此刻的欧阳姗,只轻轻地依偎在躺在床上的丈夫的怀里,而璞漠,也只是如平日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姗姗的发丝。此时此刻,无言,才是印证这对夫妻之间情浓彻骨般爱意的最佳方式。
1943年4月初。
苏联契卡(1943年4月改称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总部,破译处最高机密工作室。
璞漠放下手中的侦听筒,拿起自己破译的德军密电,匆匆走向伊里奇的办公室。两个月前受了重伤,如今身体略有恢复,璞漠还是感觉有些乏力,但手上这份情报太重要了,他又不得不忍受着身体的不适,而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敲开门后,璞漠坐在伊里奇的对面,将情报交给了他。
“‘堡垒’计划?”伊里奇看着情报,等待璞漠进一步地解释。
璞漠严肃地看着伊里奇,说:“是的,希特勒打算用坦克部队,进攻苏联军队最强大的中央集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库尔斯克是他们进攻的目标!”
听了璞漠的分析,伊里奇进一步分析说:“看来,德军这一轮的进攻,会非常疯狂,年初,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失败了,希特勒急需一次胜利,来鼓舞德军的作战士气!”
情报送到了,璞漠的工作也完成了。这场毫无人道可言的战争,已经在苏联境内持续快两年了,璞漠相信自己破译的这份“堡垒”计划情报,定会被苏联军方所采纳,遂不再多言,便出了伊里奇的办公室,回到了房间。
轻轻关上房门,没有惊动欧阳姗,璞漠坐在沙发上,看着伏在案头,奋笔疾书的妻子,心中不禁涌起了几丝歉意:若不是姗姗深爱着自己,她现在应该在西南联大的校园中潜心学习,可是——
“哎——”
忽然之间,丈夫这沉重的叹息声,传到了欧阳姗耳边。欧阳姗放下手中的笔,转头时,看到璞漠一脸倦容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
“你怎么啦?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说着,欧阳姗从书桌前走到璞漠身边,坐了下来。
璞漠摇摇头,看着妻子笑了笑,而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姗姗的脸颊,问:“姗姗,想联大了吧?”
出乎璞漠的意料,欧阳姗轻松地对他摇了摇头,回答:“你别担心这个问题了,我真的没有,我现在正在用俄文,写有关这场战争的文学作品。”
这些天来,璞漠只看到妻子整日都伏在书桌前忙碌着,还以为她在学习,原来是在写作,遂好奇地问:“文学作品?”
“嗯,报告文学。若不是到了苏联,又亲身体验了这场战争,我又怎会有写作的灵感呢?”说着,欧阳姗便对着璞漠,嫣然一笑。
这抹笑嫣是那样的清纯,又是那样的可人,璞漠仿佛看到了几年前,在西南联大时的姗姗,但同时,他也知道,如今的他(她)们,都已不再是烂漫无忧的学生了,二人的身上,徒增了一份为正义而战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