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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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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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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雨一梦拾玉觞 之 韶华恋<16>连载

              

 

 

苏联,契卡总部。

苏联国家元首颁发一枚列宁勋章给中国人,这件事情震动了契卡总部。璞漠配戴着列宁勋章回到契卡总部后,接连三日,宾客满座,门庭若市。登门的契卡工作人员及部分苏联军队的将领们,纷纷前来道贺,有些是借着道贺的由头,来看看这梦寐以求的列宁勋章是何模样的。

战前,因为苏联当局对“巴巴罗萨”计划情报真伪的判断失误,致使苏联人民在德军的疯狂入侵中经历了深重的灾难,而且,眼下依然经历着战火的灼烧。这残酷的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璞漠破译能力的高超,如此一来,璞漠在契卡总部及苏联军方真是声名鹊起了。

夕阳西垂,霞光遍染。

璞姗二人房间内。

璞漠坐在沙发上,眼前这枚金光闪闪的列宁勋章,勾勒起了他的回忆:两年多来,自己从祖国昆明西南联大到英国布莱奇雷庄园,再从布莱奇雷庄园到苏联契卡总部,从参加对德军的密码破译研究到传送情报,再到进入子弹横飞的前方战场,这一路辗转的巨大转变,让璞漠心潮澎湃而无法自抑。

完成组织上交给自己的支援英国和苏联的密电破译任务,这自然是他作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员的职责所在,也是他作为一名西南联大算学系学生力所能及的事情。然而,此时的璞漠,却已然一身戎装地出现在了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手持冲锋枪,在生死线上奋勇顽强地与来犯的德军相互厮杀着,这真的是件有些超乎他自身能力极限的事情了。

 

“这枚列宁勋章真是好看,你知道,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Островский)在1935年,曾得到过一枚列宁勋章。”欧阳姗拿过璞漠手中的列宁勋章,边看边说。

“奥斯特洛夫斯基?写成《钢铁是怎么炼成的》那个作家?”

“嗯,尼古拉·阿列克·奥斯特洛夫斯基(Николай Алексеевич Островский)。”欧阳姗念道。

“哦,是啊,可惜他在1936年12月病世了。”璞漠哀婉道。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欧阳姗背诵着。

“姗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会怎样?”璞漠突发奇闻。

若是在以前,听了这种问题,欧阳姗定会叱责丈夫的不负责任,但在看到从战场上戎装而归的璞漠,出现在眼前时,欧阳姗便突然觉得活着,在战争年代,是上天的一份恩赐。“我想还是安于天命吧,我会祈求圣主保佑你的!”

“姗姗,我们是中国人,是不是应该信奉道教、佛教啊?”璞漠试探着问。

“可是,人家是学俄语的嘛!”说着,欧阳姗背起了俄文:“Cамое дорогое у человека - это жизнь. она даётся ему один раз.  Она даётся ему один раз, и прожить её надо так, чтобы не было мучительно больно за бесцельно прожитые годы, чтобы не жёг позор за подленькое в мелочное прошлое н чтобы умирая, смог сказатывся жизнь и все силы были отданы самому прекрасному в мире - борьбе за освобождение человечества. 

 

“唉——”,一声长叹,从不抽烟的璞漠,也点了一支为宾客们准备的雪茄,靠在沙发上,满脸愁容地吐着烟气。他觉得,命运仿佛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把他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变成了一个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的军人,这是一件多么难以琢磨的事情啊!

屋内尚未点灯,落日的余晖带着一抹将要隐去的光亮,映照着小屋内简单的陈设——一张双人床,一张写字台,一张饭桌,一个书架,还有一个沙发和茶台,如此而已。欧阳姗坐在璞漠身边,看到他一筹莫展的样子,便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哎,你的破译工作已经受到了苏联元首的嘉奖,你得到了象征苏联最高荣誉的列宁勋章,组织上安排我们支援苏联情报破译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了,不如,我们——”

这时,璞漠熄灭了尚未抽完的半支烟,将欧阳姗搂在怀里,打断道:“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战争结束。”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留在苏联?”欧阳姗挣脱璞漠的臂弯质问道。

“我们怎能临阵脱逃呢?”璞漠反问道。

“这怎么能叫临阵脱逃?我们本来就是中国人,现在回国有什么不对?”欧阳姗瞪圆了眼睛争辩着。

妻子终于说出了藏于心底多时的真话,璞漠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地回答:“姗姗,现在苏联的实际情况,是正在遭受德军的野蛮入侵,我们若在这个时候弃之而不顾,回到国内后,还不让一些人说我们是贪生怕死的逃兵吗?”

幽暗的光亮中,欧阳姗从璞漠的眸子中,看出了他不畏生死的决绝与勇气,这是深藏在他心底永恒不变的坚定力量。她知道,自己毋须再做多余的争辩了,便噘起小嘴,嘟囔着:“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欧阳姗还想再抱怨些什么,璞漠已抱住她的纤纤细腰,情深意浓地吻了下去。

 

二战爆发后,德国法西斯的入侵之势,便如熊熊烈火,在苏联境内大肆燃烧着。虽然苏军在莫斯科方向和其他方向的反攻,已初战告捷,但到1941年底,列宁格勒地区依然腹背受敌。列宁格勒的军民,在德军的包围之中,进行着艰苦卓绝的自卫战斗。

1942年2月的一天,伊里奇到了璞漠和欧阳姗的房间。欧阳姗沏了三杯咖啡,放到茶几桌上,便坐在丈夫身边,听着二人的谈话。

伊里奇品了品咖啡,放下杯子,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列宁格勒地区的人民,正在经受血与火的考验,那里饥荒不断,战火遍燃;而眼下,莫斯科的危机虽暂有缓解,但依然有遭受德军进攻的可能。据此,总参谋部指示我们部队,下一步的作战行动是——在今年夏天,从斯大林格勒发起进攻,这样,可以与保卫莫斯科的军队,一起形成对敌军的夹击之势,也可缓解列宁格勒和莫斯科的受困压力。”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部队要开往南方的斯大林格勒?”璞漠问。

“是的,几天后就出发,”这时,伊里奇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你和欧阳女士可以回国的,回到你们国家的西南联大,比在这里参加战争要好些。”

听了这句话,璞漠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摇摇头,回答:“伊里奇同志,你无需再婉言相劝了。我相信,这场战争,一定会以苏联胜利、德国失败而告终。我要留在这里,见证这一伟大历史时刻的到来。”

听了这番话,一旁的欧阳姗已被璞漠的坚韧彻底征服了,从此再不会反对丈夫做出的留在苏联参加战斗的决定。此时此刻,她只是默默地品尝着自己调制的咖啡。

几日后,欧阳姗目送璞漠离开莫斯科,开赴斯大林格勒战场。

 

莫斯科1942年的春天,虽是春意初显,却依然冰霜未融,冷风蚀骨。

欧阳姗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底有些落寂。在这暗无天日的战争岁月中,与璞漠仅仅相聚了三个月,便再度分开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何时才会结束?自己何时才能回到祖国?自己和璞漠的未来会怎样?一连串的问号,仿佛一道道沉重的枷锁,一重又一重地锁住了欧阳姗的思绪。

几日的迷茫后,姗姗终于找到了开解这道枷锁的钥匙,那便是接替丈夫的破译工作。这样既可以抚慰自己思念丈夫的情绪,又可以为苏方反击德军的入侵做些贡献。数日来,欧阳姗都在电台前,侦听着德军的密电。

4月5日,欧阳姗向契卡总部呈报了自己破译的希特勒签发的41号作战命令。

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办公室。

桌上摆放着两份情报,一份是欧阳姗破译的41号作战命令,内容是——“为了达到东方战争最初目的……一切可用的军队将集中到南翼的主要战线,其目的是在顿河这边消灭敌人,以夺取高加索油田和进入高加索山区的隘口”;另一份是“克里姆林”计划情报,内容是——“加强德国‘中央’集团军力量以继续进攻莫斯科”。

读着这两份情报,斯大林惯性地思考着其中的“真与假”,以为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提供参考依据。去年年初,对那份“巴巴罗萨”计划情报真伪的判断,由于他的固执已见,以致贻误了战机,致使德军大举入侵,令苏联人民陷入了战争的囹圄之中。

那么眼下,希特勒会重点进攻莫斯科,还是重点进攻西南战线呢?斯大林坐在办公桌前,反复斟酌着,举着烟斗,倾吐烟雾,眉头紧锁,犹豫不决。他分析着:莫斯科是苏联的首都,如果希特勒攻占了莫斯科,那么便会为德国在这场战争中的胜利增添筹码。去年,德军没能攻下莫斯科,那么今年,希特勒的进攻重点依然会是……

想到这里,斯大林下达了从列宁格勒、乌克兰、克里米亚几个地方同时进攻德军的命令,这样便可以为防止德军再度进攻莫斯科,而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御工事,从而保证莫斯科的安全。

出乎意料的是,斯大林的这道战令下达不久,苏军第二突击部队便陷入了泥潭,克里米亚的部队被德军吞吃了,德国第六集团军直逼斯大林格勒城下。7月24日,顿河上的罗斯托夫陷落,德军打开了直通斯大林格勒的道路。显然,斯大林又一次判断失误,希特勒的进攻重点不是莫斯科,而是整个西南战线,此时,德军已直逼以其名字命名的城市——斯大林格勒!

这一消息震惊了苏军大本营,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希特勒抛出的进攻莫斯科的情报是假的。斯大林再一次领教了希特勒的流氓战略,导致错误战令的下达,使斯大林格勒在德军的包围下,危机重重!

希特勒为了实施41号命令,向顿河方面投入了91个师、1260辆坦克、1600多架飞机,地处伏尔加河西岸的斯大林格勒,已面临岌岌可危的战争态势。

残酷的战争事实证明,欧阳姗破译的41号作战命令为真,而急于立功的将领们,不知从哪得来的“克里姆林”计划为假。苏联当局的错误判断,使苏联军队又一次贻误了战机。对此,欧阳姗似已木然,身为女人,她最在意的自是丈夫的安危。眼下,璞漠身陷斯大林格勒的战火之中,而自己却在莫斯科相对舒适的环境中生活。这样不可以,不能让璞漠独自一人面对战争的危险。

随即,欧阳姗向契卡总部提出,要以战地记者身份前往斯大林格勒,进行战地采访。在欧阳姗的强烈要求下,苏联军方联系了即将赴前线采访的《红星报》战地记者格罗斯曼Гроссман),经过格罗斯曼的推引,欧阳姗成为了战地记者,并将与其一起开赴前线。

 

7月底,斯大林格勒战役告急!这种战局下,斯大林火速将第1集团军和第4集团军,调往斯大林格勒增援。欧阳姗和格罗斯曼坐在行进军队中的坦克里,各自沉默,各有心事。

前行的队伍绕过德军的包围圈,秘密地从莫斯科一路向着东南方向的斯大林格勒前进。远处不时传来隆隆的炮火声,欧阳姗在坦克里担心德军会突然发起空袭,如果那样的话,这支增援部队便会在瞬间灰飞烟灭,而陆战中百敌不侵的铁乌龟,也将在眨眼间支离破碎。

幸好,希特勒还不知道斯大林的这个增援计划,也没有派出空袭部队,前来阻击援军的行进。如此一来,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双方兵力的变化,出现了转机。

增援部队进入斯大林格勒,到达了目的地。欧阳姗从坦克中出来后,最大的感受是,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烧焦的白桦树,刺鼻的浓烟味,满目狰狞的尸体,伤残士兵的呻吟……一幕幕噬血的恐惧掠过眼眸时,欧阳姗的心中徒增了几分感伤,不禁担心起了璞漠的安危。

璞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对欧阳姗而言,真的是一无所知。分别几个月了,克格勃总部与斯大林格勒之间的电波信号,早已被德军切断。而她,一个普通的契卡总部工作人员,也不可能像苏联国家元首那样,获得精准的战况情报。

这时,格罗斯曼走到欧阳姗身边,说:“欧阳女士,你回营帐休息吧,我们明天便开始战地采访工作。”

欧阳姗对他点点头,答道:“好!”

说罢,欧阳姗进了女兵营帐。坐在床边,听到军营四周枪炮声迭起,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空气混浊的天空,姗姗寻思着:我怎样才能找到璞漠呢?

……

第二天,欧阳姗与格罗斯曼一起到了战场。作为记者,只有深刻地感受到战争场面的鲜血淋漓,才能真实地描写出战争岁月的残酷无情,才能用自己的如椽之笔,留给后人值得翻阅的珍贵史料。一天的战地采风结束后,欧阳姗回到战地营帐中,在昏暗的灯光下,开始了战地报道的写作。

进入西南联大俄文系学习,所学专业是俄语,而今,能够在苏联从事记者这样的工作,也很适合欧阳姗的个性特质。离开祖国快三年了,这期间,她陪在璞漠身边,几乎每天都与密电破译打着交道,对自己的专业,都已生疏许久了。现在,有机会重新拿起笔,而且是在自己所学语言的对象国,进行战争纪实报道,实不枉自己离开故土,从英国辗转而致苏联的辛苦了。

夜深声寂,欧阳姗躺在床上寤寐思服,难以入睡。她反复思考着怎样才能找到璞漠,这个亦简亦难的问题?如果通过官方渠道找他呢?想到这里,欧阳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瞬间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若这样做,无疑是在向苏联官方传递“战地记者是她的身份掩饰,而来战场寻找丈夫,才是她的真实目的”的消息,如此一来,会损害璞漠在苏联士兵中的形象,所以,不能这样做。

那么,该怎样做呢?一时之间,欧阳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在昏昏沉沉中睡熟了,梦中,尽是自己和璞漠一起,在西南联大时,温馨浪漫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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