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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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姻缘
未名湖中厚厚的冰层已渐化开，湖面又呈现了碧波荡漾的动态韵律，但仍然有些尚未融解的冰块悬浮其上，昭示着春季虽至而冬意犹存的季节规律。未名三月冰融春，博雅含情锁相思。与博雅塔隔湖相望的湖心岛上植被点绿，这岛，宛如神工匠斧开凿的世外仙境，凡落于湖水之滨。日光将湖心岛投影在湖面上，被倒影覆盖的水域呈墨深色，与湖中更广阔的水域一起，拼接出深浅相间、错落有致的秀丽图画。
知识的海洋广博无际，海面之上烟波杳渺，碧水茫茫，与天宇相连，而无从辨识。这竟是天意吧，在海中如同在天际，心之所向，梦之所往。心若未名静，学如博雅明。爱筑西湖畔，思驰五院情。梦想如舟，载着我们对未来的期许和期盼，在未名的海洋中，驶向远方。
二零零四年，三月。
燕园，理教，307。
北大中文系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初试。
考场上，鳞璐儿正在紧张地答题。一道道题目在眼前闪过：“论述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体辨析与总集编纂。”、“论述唐代散文发展的过程及其与骈文的消长。”、“安史之乱后的唐王朝主要矛盾。”……
一行行文字从笔端溢出，一段段论述书写成文，试卷答题纸上，清晰地写下了鳞璐儿字迹娟秀的答案。答题时，璐儿思如泉涌，脉络清晰，层次分明，书写工整，阅卷老师看一眼，就可分辨出这是才高八斗的尖子生。
考试结束后，鳞璐儿走下理教门外的台阶，朝未名湖方向缓步而来。初春的风儿轻轻地吹起了她乌黑的披肩长发，顺垂飘逸，亮泽秀美。望其背影，真有种古代女子降临当世之感，芊芊柔柔，倾世美丽。此刻，漫步未名湖边时，比起四个月前得知保送结果那天，心情要好许多，凭借以往的考试经验，璐儿知道自己定能进入复试，取得读博资格的第一道门槛，是迈过了。
一直以来，写作确实占据了鳞璐儿一定的时间，但只要是在专业课学习的时间内，她都是专心致志、踏踏实实地进行复习的，如今，走出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初试的考场，心中也不再留什么遗憾。
这个寒假，鳞璐儿几乎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凌晨两点睡，早上六点起，之后，便蓬头垢面地伏在案前，钻进专业教材里，一本本地复习着中国古代文学、中国通史、古代文论这些艰深的、厚厚的专业教材。到了中午，饿了就泡一包泡面，连汤带面，撑不着也饿不着，晚上再泡一包。有时，实在饿饥了，就去肯德基买三天的快餐，以改善伙食，加强营养。如若身体垮了，还谈什么复习考试？
硕士阶段的学业已近尾声，若能读博士，便可留在燕园，继续潜心学业与写作。这样想着，鳞璐儿已走到了春光承情的未名湖边，满眼的湖光春意，此时此刻，心中通过复试的愿望，无比清晰。
清风拂过，晚霞垂暮。
离开未名湖，走向西南门，之后，拎着肯德基的外带食袋回到寓所，开门，关门，开灯，一系列熟悉的动作后，鳞璐儿便坐在茶几桌前，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反正屋里就我一个人，注意吃相给谁看？想到这里，自己心底也不禁偷着乐。
初试虽然考得不错，但成绩一天不出来，这颗心就一天悬着，不能放回原位，只怕有什么突然的变故，那样，自己真的就前功尽弃了。此刻的鳞璐儿，哪比得了已被保送的韩博那般轻松，这些日子，无论哪天在系里看到韩博，都见他满面春光，惬意得很哪！是啊，他的学籍已经归入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档案中了，他还担心什么？
顿时，鳞璐儿的内心又翻涌起惊涛骇浪来，愤懑、积怨，负面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吃不下去了，已把心底的隐忧当饭吃进肚中了，收拾一下茶几桌，便到了卧室前的阳台上，打开窗户，让屋里的空气流通一下。夜风袭袭，带着些许冬季的寒意，站在窗前的鳞璐儿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鳞璐儿忽然转念，想：保送之事，既已至此，无故地烦闷，只能徒增伤感，何不潜心复习，突破困局？！这样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感觉心中舒畅了许多，于是，关上窗户，走进书房，坐在桌前继续复习起来。近日，璐儿已经暂停了《谍战之魂》的写作，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博士研究生的入学考试备考上。
一个寒假的时间，鳞璐儿精缩阅读了硕士阶段三年的课程教材，二十多本专业书籍，在眼前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铺开。凭着以往所塑成的专业能力，璐儿以空杯的心态，夜以继日地复习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依靠自己的勤奋和才智，鳞璐儿已跨越了专业学习中一个又一个的沟壑，具备了攻读博士学位的基础和能力，只待通过考试，拿到录取通知，取得读博资格。
日思夜盼地熬了两周，中文系终于公布了进入复试的考生名单，鳞璐儿名居榜首。从系里出来，璐儿看到五院院墙上已零星绽开的紫藤萝花儿，点点含笑，娇羞美丽，心中更为欢畅，心底的喜悦之情洋溢在脸上，又通过绽放的笑容释放了出来，情怀舒展，身心愉悦。进入了复试，这颗悬空的心，总算能够落回原位了。
之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鳞璐儿为着即将参加的四月份的复试，而加倍努力着。前一周几乎没上床睡觉，困了累了，就趴在书桌前小憩一会儿，后一周实在熬不住了，每晚到卧室睡觉的时间，也不过是两个小时。
复试时的笔试、面试，可能怎么考，应该怎么答，璐儿在自己的书房内，在古籍文字间，一遍一遍地推演着。七年里，在北大中文系读书，她参加的中文专业考试难以计数，其中所积累的考试经验、答题方法、答题技巧，在应对新一轮的考试时，已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日月当空，昼至夜隐。
复试如期而至，鳞璐儿胸有成竹地走进了考场。
……
考完了，结束了。
走出北大中文系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复试的考场，来到未名湖边，鳞璐儿的心情，如同这未名湖中自由自在的小鱼儿一样，无拘无束，畅游无碍。站在湖边，呼吸着湖畔的春之气息，看着湖中戏水的鸳鸯和空中展翅飞翔的鸟儿，璐儿虽是身心愉悦，但还是感到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乏力，两周来，为着复试而昼夜不眠地拼搏所沉淀的疲倦，在松懈下来的这一刻，突然变成了身体难以承受的负荷。
日近黄昏，天边垂挂的一抹斜阳即将西落，金灿灿的余晖洒向人间，燕园中的一切生灵都等待着夜幕的悄然降临。晚风吹拂着湖面，清波漾起，逐层推迭，碧波轻柔。
璐儿转身，沿着通往南北阁的林荫曲径回走，走到苍松环绕的蔡元培先生的铜像前时，心中不免肃然起敬：正是近代以来，蔡先生带领着北大学人不断地推陈出新，并通过思想自由、兼容并包之教，培育了一批批的国之栋梁，才得以让北大在近代百年风雨飘摇的动荡岁月中始终屹立不倒，让北大人始终走在时代的前端，且成为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铁肩担道义 双手擎党旗”的开路先锋。
变幻莫测的历史风云，在鳞璐儿的脑中波澜起伏着。璐儿默默地注视着蔡元培铜像，沉思如是：轩玥宸亲身经历过的战争传奇，已在我的作品中成为了叩动心弦的《谍战之魂》，而北大校园所经历的尘世沧桑，我又怎能用手中之笔点滴道尽？此时此刻，那一种莫名的悸动，是留在包括鳞璐儿在内的每位北大人心底的最为深切的回望。
校园内的路灯亮了，思绪飘远了，从蔡先生的铜像前抽离视线，眼望前方，不觉加快了脚步。一会儿的功夫，鳞璐儿已拎着肯德基的食袋，回到了寓所。将快餐放在茶几桌上，自己坐在沙发上休息着，心中一个声音念着：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几个月来的全力奋战，只待系里公布考试成绩和录取结果。
吃过晚餐，鳞璐儿感觉更乏了，头昏脑胀，全身酸痛，后背的颈椎钻心地疼，顾不得收拾茶几桌，顾不上洗漱，只脱掉外衣和鞋子，倒在床上便睡着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睡个安稳觉了，人生惬意之事莫过如此，紧张之后尽情放松，真是身心舒畅。
躺在床上，鳞璐儿的心底还反复地寻思着：我能不能通过今天的博士生入学考试复试呢？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怕再有像韩博这样的黑马，半路杀出来，给我弄个措手不及……想到这里，鳞璐儿不敢再想下去，果真那样的话，真是太可怕了。
为了这场考试，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事在人为，成事在天，还是放下心中的包袱，专注地投入到自己该做的事情上为好。下面该做的事情，是完成《谍战之魂》的写作，是完成硕士研究生的学位论文，取得硕士学位……
翌日醒来，时已晌午。一包泡面充饥，之后，端着一杯香浓的咖啡，璐儿进了书房，满屋的墨香气息沁入心脾，坐在桌前，翻看着已完成的书稿，进入了写作状态，提笔开始了《谍战之魂》最后两个章节《定数》和《命运》的写作。
春姿勃发，草长莺飞。
转眼之间，已过半月，鳞璐儿心惊胆颤地到系里看博士研究生考试录取结果，进入五院楼门后，看到一层的橱窗栏中，张贴着录取名单，其上清晰地印着中文系2004年各专业各方向录取的博士研究生的名字。璐儿瞪大眼睛，在名单上紧张地搜寻着，忽然定位：中国古代文学——魏晋隋唐方向：鳞璐儿。
不偏不差，正当如此。
鲜花，掌声，荣耀！鳞璐儿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在学业上一片坦途的她，微然一笑，转身出了楼门。
真的是平时知识积累到了一定高度，真的是最近认真地复习，真的是其虔诚感动了上苍，真的是白云观的神灵相助了，鳞璐儿总算成为了中文系的博士研究生，这颗日夜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回到原位了。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璐儿心底无比平静，读博士的资格本就属于她，她只是在这条通往攻读博士研究生的道路上，兜了个圈子而已。来到未名湖边，鳞璐儿拨通了尉迟巍的电话。
“喂——”
“喂，尉迟巍，我考上博士了。”鳞璐儿沉静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哦，恭喜你，啥时庆祝一下？”尉迟巍的回答很镇定，结果确在他的意料之中。
鳞璐儿回答：“没什么好庆祝的。”
尉迟巍像往常一样叮嘱着：“好吧，你注意身体，吃完饭后，回去好好休息。”
听着尉迟巍说话的口气，似乎没有兴致和自己多讲，于是，璐儿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尉迟巍放下正在看的文件，回答：“对不起，璐儿，这个暑假，我恐怕回不了北京了。”
听后，鳞璐儿问：“你在杭州工作很忙？”
尉迟巍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
鳞璐儿说：“嗯，就这样吧，再见！”
“嗯，拜拜！”尉迟巍说着，挂断了电话。
鳞璐儿将手机装进书包里，寻思着：当初尉迟巍送这部手机给我时，本意是他会经常打电话给我的，可现在，怎么变成我主动打电话给他了呢？想来，他在杭州的工作是不怎么称心如意的，等到暑假的时候，我到杭州看望他，同时游览一下江浙一带的名胜古迹，如此甚好。
四月份的未名湖畔，尽显盎然春情，阳光明媚，暖风和煦。鳞璐儿坐在湖边的木椅上，脑中不断回忆着研三这一年来的际遇：去年秋季刚入研三，上了考博英语班，虽是为考博这事儿未雨绸缪地打算着，但心底还是认为自己是能争取到保送名额的；接着，争取博士保送名额失败，自己的情绪跌入深谷；而后，一个寒假的拼搏，今年开学初，通过了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的初试和复试。
如今，韩博已不再是系里今年唯一具有攻读博士学位资格的研究生了，因为本系同宗中，还有我，鳞璐儿！想到这里，璐儿心底不禁洋洋自得起来：自己的学习实力，通过参加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得到了检验与证明；自己的不懈坚持，换来了回报与成功。静静地注视着涟漪频动的湖面，鳞璐儿的心情似是轻松了，但忽然又沉重了。轻松了，可以读博士了；沉重了，要加倍努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