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璞漠的脸庞,与往日不同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孔已不再温热,而变得冰冷僵硬了。忽然间,欧阳姗笑了,眼角却淌出了几滴泪花,泪水落到了璞漠的脸上,璞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来安慰姗姗。
“累了?好好睡吧,我会陪你一直睡下去。”说着,欧阳姗趴在了璞漠冰冷的尸体上。
这时,欧阳姗注意到了苏联军方已为璞漠处理了伤口,也为他换了一套衣服。但这一切又能挽回什么呢?该来的终究会来,该走的必然要走,这便是璞漠和我的宿命吧!
想到这里,欧阳姗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妆扮自己,像九年前在西南联大上学时那样妆扮着自己。看着镜子,欧阳姗在心底回忆着自己和璞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之后,换上了当年拍照片时所穿的那件白色连衣裙,此时的她婉然当年联大草坪上和璞漠、轩玥宸一起嬉戏追逐的欧阳姗。
打量着自己,欧阳姗走到书桌前,写下了绝笔信,之后,走到璞滢身边,依依不舍地抱起璞滢,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又将其放在了婴儿床上,之后,将绝笔信放在了璞滢身边。欧阳姗轻轻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勇敢地抬起头,拿起一瓶战争中从德军特工那里缴获的毒药,坐到了璞漠身边。
欧阳姗爱抚着璞漠的脸,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轻轻地唱起了离开联大时唱过的那首俄文歌:
На закате ходит парень возле дома моего,поморгает мне глазами и не скажет ничего.
И кто его знает,зачем он моргает,зачем он моргает,зачем он моргает ?
Как приду я на гуляньеон танцует и поёт,а простимся у калиткиотвернётся и вздохнёт.
И кто его знает,чего он вздыхает,чего он вздыхает,чего он вздыхает ?
Я спросила: «Что не весел ? Иль не радует житьё ? » «Потерял я,» отвечает,«сердце бедное своё.»
И кто его знает,зачем он теряет,зачем он теряет,зачем он теряет ?
之后,欧阳姗微笑着吻了吻璞漠,抬起头,喝下了这瓶毒药。慢慢地,欧阳姗躺在了璞漠身边,紧紧地握着璞漠冰凉的手,但她却感觉丈夫的手是那样温暖,那样有力,从此,两人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一天后,鲁璘觥、欧阳姗的父母和穆恺睎相继赶到了苏联璞漠和欧阳姗的家。长辈们站在两个死去的孩子身边,望着二人的尸体,沉默不语。只见欧阳姗握着璞漠的手,平静地躺在璞漠身边,嘴角边还留有已被擦去的血痕。
伊里奇走到欧阳姗父母的身边,低缓着声音,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欧阳姗,也没有保护好璞漠,对不起!”
欧阳姗的父亲倒吸一口冷气,说:“姗姗从小就性格倔强,她决定的事情别人无法阻止,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这是欧阳女士的遗书。”说着,伊里奇将欧阳姗的绝笔信交给了她妈妈。
欧阳姗的妈妈眼含热泪地接过女儿的遗书,双手颤抖地打开了,一字一句地读着:
女儿挚爱的爸爸、妈妈:
感谢你们给了我生命,感谢你们让我生得如此美丽,又如此重情。女儿这一生,与你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似乎从有记忆以来,你们和我之间都只有通过书信的方式相互联系。在女儿的心里,爸爸妈妈是伟大的武器研究专家,所以,考入西南联大后,我选择了学习俄语。
在联大,女儿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真爱。多年前,当我和丈夫璞漠一起从英国辗转到苏联,参加了这场伟大的战争后,那些难忘的经历,已紧紧地把我们的生命交织在了一起。如今,战争停止了,回国在即,而我们却已魂归故里。
女儿不想抱怨什么,也无需憎恨什么,所有女儿想要的是与自己的爱人死后同穴,永世相伴。
我和璞漠的女儿璞滢请穆伯伯代为收养,璞滢的身上有璞漠将带回国的密码破译理论体系和我的报告文学成稿作品。祝愿我们的宝贝女儿璞滢,一生幸福安康!
祝愿爸爸、妈妈、穆伯伯及所有关心璞漠和我的朋友,此生如意!
1947年 夏
欧阳姗绝笔
看完欧阳姗的绝笔信,欧阳姗的爸爸对穆恺睎说:“穆兄,你可愿收养我的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