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言
2016年初冬,某天上午,我在北大一教202教室里自习,转头,看到窗外葱碧的松树在这萧瑟的冬日略显孤单,其旁古树突兀的枝叉,昭示着“严冬欲至冰彻骨,燕园学子自奋起”的内在修为。与一教临路相望的图书馆,在悠远蓝天的衬托下,格外优雅。
视线被图书馆遮挡,这座积淀着百年沧桑和人类智慧结晶的图书馆,有我少时道不尽、诉不清的梦想和追逐。情动过,梦萦过,心念过,思留过,而今,那过往的一切记忆,在历史的车轮中,都已显得苍白乏力,若非触景生情,真的不愿再翻阅那往昔的记忆。
我已不再是当年懵懂轻率的我,而北大,还是当年的北大。熟悉的校园,熟悉的图书馆,熟悉的未名湖,熟悉的博雅塔,熟悉的一教,熟悉的一草一木,何曾变过?
昔时年少,那些年轻的梦想也在年少的时光中,散发着熠熠光芒。但是,当残酷的现实在我的生命中留下难以泯灭的痛苦记忆后,那少时的梦想,在心中破灭。
心中平和,再无波澜,再无少时那股冲动的欲望——想要成为北大的研究生,以致让自己多年都沉浸在毫无目的的人生旅程中。十二年前的此时,我在海淀区另一所高校的自习室中,正在准备考北大的硕士研究生。
十二年来,在这条考研路上,我始终未实现自己的考研梦想,却在另一条作家的路上,实现了自己的心之所想。这是一种情境,一种存在于我心中的梦之情境,若无切身的感受,便无触动心灵的落笔。
年少时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在那条永远不会通向成功的考研道路上,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情感。它将我心中所有的念想,变成了虚无,而终又通过我手中的笔,让已然消逝的虚无念想,变成了触动灵魂的笔端倾诉。
如今,十二载光阴已然流逝,那些铭刻在我记忆中的过往年华,作为值得回眸的真实人生,是我今后创作的生活经验积累。对于写作的执着和热情,与我对考研的执着和坚持,早已水乳交融,难以分辨了。今后考研成败,不敢妄言,但我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少时经历的情思懵懂的爱恋情怀,和心中那些将燃未熄的情欲之火,至今已火种难觅,但那印刻在心底不能消逝的爱念,却是心底写作的源泉。循着心底那一丝残存的爱念的火种,欲将之点燃,便有了这样一篇书写心中情梦的《蝶影》——
这是一页书写爱情的华美诗篇,
其内的每一句箴言都记载着流传千古的爱之誓言;
这是一幅描摹爱情的胜景画卷,
其内的每一处落墨都点染着闪耀千秋的情之宿缘;
这是一则咏诵爱情的警世恒言,
其内的每一行文语都隐藏着永不熄灭的梦之火焰;
这是一首唱响爱情的悠扬歌律,
其内的每一串音符都谱写着缠绵纤柔的心之眷恋;
这是一瀑流淌爱情的幽杳山泉,
其内的每一颗水滴都凝聚着清晰如昨的汝之容颜。
华夏之地,古之以来,爱恋传说瀚如汪洋。此中,梁祝蝴蝶爱情广为人知。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生不同衾、死而同穴、“化蝶”双飞的故事为后人代代相传。梁祝之爱如玉无暇,这份相知相守的爱情,留在人们心中的永远是至善至美的情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意不知所终,经世不离。一曲魂牵,一曲梦綄,唯此情意,烛火难熄。蝶影翩翩,亦真亦幻。古已有之的爱情传奇烁古耀今,在历史的变迁中,成为了人们可堪回眸的经典。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一段刻骨铭心、生死相依的倾情悸恋,足以让天地为之动容,令乾坤为之混沌。
有时,爱情的力量是否太过沉重,以致让恋爱中的男女都无法在爱情的阳光下,展开蠢蠢欲动的双翼,无拘无束地自由翱翔?
因为,爱到无法自拔时,爱就变成了恨,恨就变成了魔,而魔性就会侵蚀至真至善的爱的本性。
被魔性侵蚀的灵魂,已无力承载心之所爱,只能迫不得已,违背本性地将爱尘封。
尘世间有太多的情仇恩怨,一些魔化的种子植入内心深处,变会模糊人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坚贞的爱情。每一次情感的触碰,都会让心中徒增难言的苦痛,而那深埋入心底的爱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被伤害过的情感,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哪怕如最初一般清纯的感情。因为恐惧,因为曾经的创伤,亦或因为已经成长,不想再爱,不想再恨,不想再悲,不想再喜,所以,昔时心底的情爱火焰已被尘封。
现实的桎梏,总会让人有万般无奈的遗憾,希望变成了失望,等待变成了仇恨,昔日的诺言变成了今日的谎言,而心中年少时久违的情感,随风远逝,化作一抔泥土。美丽而又虚幻的梦啊,在生命的记忆中,历经岁月的雕琢,却终久不见那梦境变为真实。每一次回眸,都有无尽的感伤,留存心底。
纵使我不愿再倾心以对,但我终不能无视你的真心和坦诚;纵使我不愿再付诸情感,但我终不能逃离你的热忱和温情。那一时一刻地思念,那充斥灵魂的想念,告诉自己,坚守这份思念,直到将每一份细致的想念,化为《蝶影》中的一个个片段。
这世间,唯有爱,可以令冰冻的火种重燃;
这世间,唯有情,可以把尘封的故事承传;
这世间,唯有梦,可以让逝去的爱人永生;
这世间,唯有心,可以将魔化的灵魂濯净;
这世间,唯有你,可以命凋谢的爱念复行。
《关雎》《子衿》吟书院,
《南山有台》自经传。
看尽世间情和缘,
哀怜梁祝同穴眠。
《关雎》《子衿》吟书院
窗外景致萧瑟、清冷,这一刻,与我一样,在燕园里自习亦或是在听课的学子,不知其心中正在思念着谁,正在盼望着什么?
情窦初开的学子,可能正在想念其心中的倾慕之人;励志学业的学子,可能正在潜心向学,以图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而已报名考研的学子,此刻定是在巨大的考研竞争压力中,复习着某一科目的考试内容……
而我呢,这一时刻,是在回眸。回眸曾经的考研岁月,回眸曾经的情感磨砺,当然,也回眸着心中所期盼的情感模样。回眸之后,便是憧憬,憧憬着下一刻的惊喜,憧憬着未来的神奇,然而,我深知此刻的憧憬确是杳渺而微茫。
十二年前,在情境相似的岁月中,我也曾憧憬未来的模样,但昔年的憧憬与后来的经历,却有着天壤之别,一言难诉。那昔年憧憬过的美好岁月,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而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却是留在记忆中痛彻心扉的艰涩生活。
我的怨,我的恨,唯有诉诸笔端,才能慰藉自身受伤的灵魂。或许,这是我的宿命,是我的人生所必需经历的痛苦与磨难,我的人生只有在经过“地狱”般的炼狱后,才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是或不是,有谁知晓?人各有命,果真如此?即便我们不相信命运,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世事其实并不由我们主宰。尘事浮沉,谁可指点迷途?乱世之时,谁能驰骋天下?情爱所执,谁能至死不渝?深情所至,谁能双宿双飞?
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一世的情爱终为尘事所累,而成了一曲悲怆的挽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历史能够穿越,如果能够回到古时梁山伯与祝英台三载同窗求学的时代,那么《诗经》中的《关雎》,在梁祝爱情神话中,会谱写怎样一曲爱情恋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在梁祝故事中,祝英台女扮男装到书院求学,三载同窗,梁山伯与祝英台倾心以对,但梁山伯并不知道英台其实是女子。然而,男女之情是一种天性,在两人朝夕相处的三年里,梁山伯对祝英台的感情是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在不知英台是女子的情况下,山伯心底产生的那种情感,被其自己宽慰为“那是一种兄弟之情,是梁兄对英台的兄弟情谊”,但梁山伯却不能否认其心中是渴望寻求到一位能像英台一样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的。
三年之后,英台收到家书,催其速回祝家。临别之际,梁山伯十八里相送,两人依依惜别。不久,梁山伯也离别书院,返回家乡,稍适休整,便即刻动身到祝家与英台见面,至此方知英台确实是女子。
可以想象,在知道英台是女子的刹那间,山伯的心情是怎样的?那定是一种感激天赐情爱的灵魂涤荡,感谢此生福缘的虔诚之心。想到与自己三年同榻而眠的“兄弟”英台,却是非己不嫁的一世伴侣,惊喜涕零之际,梁山伯的心中自是会产生此生非英台不娶之念。
此番楼台相会,两人定下终身,三载同窗之时那点点滴滴的回眸,都是珍藏在彼此心中刻骨铭心的情思和守望。梁山伯与祝英台楼台相见后,便日夜思念英台,思念这位奇女子留在自己心中的点点滴滴。
《关雎》此诗,自古传唱,世代吟诵,诗中的男、女主人公究竟谁指,不易确定。假设《关雎》中思念女子的男子是梁山伯,而被思念的女子便毫无疑问地是祝英台。但如果,如果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故事真的在远古的中华大地上发生过,那么山伯和英台在书院三载同窗求学时,定是吟咏过《关雎》的。
在书院中咏诵《关雎》之时,梁山伯虽能体悟到诗中男主人公的心境,但那种感觉自是不会发自肺腑的,因为在书院中求学时的山伯对英台的情感还未成熟。而三年时光,两心相知,两情相悦,楼台一聚,山伯又知英台乃女儿身,如此美艳动人,如此遗世独立,梁山伯怎不为之情动不已?
楼台初别时,两人并不知彼此心中期盼的爱情之花,将会在坟墓中结出果实,而天各一方的两人,还在等待与盼望着下聘、定亲、成亲的日子。梁山伯回家乡备置到祝家迎亲的聘礼之际,一日得闲,到了一方山清水秀之地,苍翠的青山下有一条溪水潺潺的河流,河水之中一块陆地中,有一对雎鸠鸟在相互和鸣,其声幽婉,彻人心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如是。梁山伯站在河边,看到水中陆地(洲)上的雎鸠鸟的唱和相随,心中便想起了祝英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是。
但是此刻,英台不在身边,山伯触景生情,在心底发誓定要求娶到祝英台。“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意思是说,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采摘水中长短不齐的荇菜。梁山伯在河水中努力地采摘荇菜,是在用这种行为方式,表达着心中定要娶到英台的强烈愿望。
日升月落,昼夜轮换,梁山伯始终不见祝英台的影踪,自会心生“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之念。日间的思念化作唯美的梦境,与英台相见,而醒来之时,又哀叹夜间见到英台不过是一场空灵而飘渺的梦境。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梁山伯想要求娶祝英台而不能,便日夜思念英台,以致夜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若非情之所至,山伯绝不会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这段情,于他,已然化进了骨血之中,与生命融为了一体,如何割舍?
循环往复间,梁山伯又到了这方山清水秀的河水边,眼望这一方如画的风景,虽然这里没有祝英台,但山伯不会放弃自己求娶英台的决心。就像《关雎》中末两章所写:“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山伯在想,自己要用琴瑟和钟鼓去取悦祝英台,已让心之所愿成真。
在这方山明水澈的空地间,梁山伯一边吟咏《关雎》,一边思念祝英台,触景生情,情景交融,昔年与英台在书院一同求学时的情景一一浮现于脑海,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可表达此时之心境。
神思回眸之时,作为千年后的观者,我为梁山伯的痴情而震撼,亦为山伯执着于爱情的“愚钝”而哀婉,若这世间的男子都如山伯一般,对自己所爱之人永不离弃,那么这尘世之间,怎还有“自古多情空留恨”的传世之句?
我望着窗外的萧瑟与清冷,想到曾经的情感经历,欲言又止。他错,我错,千错万错,终是一场情错。古时的书院,今日的校园,未经世事的爱恋,终究逃不过一场沧桑的洗炼。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南唐·李煜 《蝶恋花》
“神君在上,请受英台一拜。”祝英台跪在山神庙内的神像前,向神君倾吐着心底的私语。“信女祝英台,若要嫁人,定要嫁与这世间与我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的男子。若不能如此,英台愿此生不嫁。”
前往书院求学前,祝英台曾到山神庙祈愿。妙龄女子心底的私语,最是能触动神灵吧!果真是神君显灵,祝英台乔装到书院求学的途中,便遇到了自己此生唯一的眷恋——梁山伯。相遇怎知,眼前的梁兄,将是自己同穴而眠的无悔追逐。
在书院求学的三年,祝英台一方面担忧自己的女儿身被识破,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爱上了梁山伯。在与梁山伯的朝夕相处中,祝英台无力从情网中挣脱,纵然明知道自己与山伯在一起,会遭遇千难万险,但英台还是不由自主地爱了下去,爱到无力自拔,爱到不能自已。
祝家乃名门望族,祝英台从爱上梁山伯的第一天起,便知家中长辈绝不能允许自己嫁与山伯。自古男女婚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知道自己与山伯的婚姻得不到长辈的祝福,英台还是深深地爱上了梁山伯。那抹隐藏在心底的爱欲之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遮掩的。
春日情暖,祝英台在楼台之上思念着梁山伯。三载同窗,促膝并肩,两心无猜,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山伯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那时的山伯真是傻傻地,傻傻地……祝英台坐在窗边,望着楼台外面的满园春色,想到梁山伯在书院读书时的憨实聪颖,便忍不住想此刻就能见到梁山伯。
与山伯约定的日子还未到,祝英台便盼望着山伯能早些时日来迎娶自己。深闺楼台已经锁不住英台的芳心了,于是,英台换上了在书院求学时的装束,来到了城楼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祝英台在城阙等候梁山伯的到来,思念徘徊之时,想起了山伯在书院时所穿的学子服,青色的衣领,清纯的恋情,牵引出英台的相思之情。“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我祝英台因女儿之身不便去找你,你又为何不让我知晓你的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