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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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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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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失所的日子

说在前面的话

我于2014年6月28号奔赴陕西,至2016年春节临近时,已离家年半有余。一年多来,为了向“钱”奔,每天像机器人似地旋转,基本上与读书写字绝了缘。于农历十二月二十日归来,拜亲访友仍然是个忙,就是在家有点空闲也被妻子吆五呵六地失去了自由。

夜深了,妻子睡了,在寂静的夜里,我终于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坐在电脑前,把一年半多来所见所感触到地敲打成文字。也许文字很臭,但感情很真!无论如何它是该有个名字的,我就叫它——流离失所的日子。

一、想离乡

我曾在家乡的一家纺织企业上班。按部就班地在故乡的土地上工作了二十多年,从没长时间离开过家,对乡愁、乡思便无知无觉。平时读过一些赞美故乡的文章;也听过一些思念故乡的歌,那感觉也是不疼不痒的。故乡的那些熟识的人;那些走过的路;那些路边的树;那小石桥、那小河,看着永远是一副老面孔,没什么可欣赏的,歌曲中唱的;文章上写的;那也是别人的故乡,别人的故乡也许是值得思念的吧。

节假日临近时,看着家在外地的同事扳着手指算归期,感觉很可笑。虽然我并非是一个绝情的人,但如果你问我对故乡有怎样的感情,我真的说不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

前些年曾有过到外边闯一闯的想法,平时和单位的一些同事坐在一起聊天,谈的都是生意经:听到某某人在外地发了财,挣了大钱,内心也有过出去闯一闯地冲动。其一是钱地吸引力,其二也真地想到外面去看一看,曾听过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随着年龄的增长,到外面去闯一闯的想法逐渐被时光消磨的几乎没有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不经意间好事就来了。在陕西做生意的妻弟来电话说:有个饭店要转让,位置很好,一定能挣大钱!看是否我去能把它接过来。

他的一句能挣大钱吸引了我,就那样的三言两语把我说动了心。人到中年了,不再想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了。但儿子将要大学毕业,身为人父,为下一代做个安乐窝是一种责任。所以就那样决绝地做了决定,舍弃了二十多年的工作,想离开家。

二、离乡

神木!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在过去二十多年家和单位两点一线的生活中,我能和这样一个地方有联系,是从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6月28号下午,打出租车到高唐,三点多钟,踏上城北高速公路上的长途客车。前往陕西神木……

客车上全是陌生的面孔。家渐行渐远,那种心情是复杂的,有点不开心;有点舍弃了多年稳定工作地失落;有些做汉子就要一往无前地悲壮!

去陕西神木,要经过河北,山西两个省,近两千华里。长途卧铺客车上,我东张西望地看着别人安然入睡,在铺上躺了三四个小时的我,仍然没有一丝睡意。双眼不停地盯着车窗往外看,那一片片田野;那些树;那些一闪而过的村庄。眼前的景色好像永远是一副同样的面孔,不停地向后奔跑。

我虽然毫无睡意,但仍然看得厌了、倦了。石家庄市就那样在我无知无觉中驶过去了。

车窗外,目光可及的远处,模糊地看到些山的影子,由于平时少出门不常见山,我心里有些新奇,便望着那山的影子看。车渐行渐近,那些山远看在蒙蒙雾气中还有些神秘,来到近前,却寻不到一丝美感。我虽然出游很少,但济南的千佛山、泰安的泰山我是光顾过的。那些畸形的松、那些悬崖上的石刻、那些寺庙里神态各异的佛、那些诵经的和尚、那千佛洞、那望夫石,看过后是会在脑海中留下记忆的。

客车驶进山西省,山逐渐多起来,无论你向任何方向看,都是山。黄昏时,车窗外灰蒙蒙的,我感觉山和我擦肩而过。天慢慢黑下来,外面的世界被黑笼罩着。在车灯的光里,看到的仍然是贫瘠的山,有的地方寸草不生,有的地方怪石凸起。树是有的,也只是一米多高,像得过小儿麻痹症似的少有生命力。看到的永远是一座座的穷山,山上水是寻不到的,就连恶水也没有一丝影子。曾听过李谷一在一首歌中唱道:“一座座青山紧相连。”第一次出远门的我这才明白,那完全是骗人的把戏。

客车驶过一个小时是山,又驶过一个小时还是山,就那样在山中穿行,像永远也走不出山一样。

客车就在那连绵不断的山中行驶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了陕西,眼前的景色终于有些改变。山仍然一座连着一座,但还有一座座高低不平的土坡。想在这样的地方寻一处平坦的土地是极不容易的,我上中学时学过地理知识,有些仍然有记忆,书上那叫丘陵,那是贫瘠的土地囤积而成的,有稀拉的草半死不活的在上面生长。

客车驶入神木城区,虽然只是一座县城,和郊外的景色已完全不一样了。到处高楼林立,大街上汽车穿梭如梭。宝马奔驰在窗外一闪而过,随处可见。这个全国百强县列第三位的县城,这个被世人称作小香港的地方,它的富有名不虚传。

神木县到了!

三、店塔

刚离开家的那几天,常有亲友同事打电话过来,一是表示对我的关心,二是想了解我在陕西的什么地方。我只说是在榆林神木,不提店塔。因为店塔是个小地方,只是神木县的一个乡,说自己在这样的小地方做生意,感觉太没面子。

店塔乡面水背山。前面的滨河是条宽约二百多米的大河,但平时滨河的水很少,像小溪一样在河床上弯曲着流淌,只有下雨天时偶尔会涨满。它北面的山是很普通的沙石山,普通的连名字都没有。这里既有身着奇装异服,描眉画眼,穿得露皮露肉的放荡女郎。也有头包白羊肚手巾,身着老羊皮袄的陕西老汉。这是一个时尚和古朴混杂的地方。看着开着上百万豪车的有钱人,和赶着小毛驴车的乡下老汉在同一条街上行驶,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感觉,当时惊的我是一愣一愣的,这好像是两个时代在交流。家财万贯的人家是不少的,但这里毕竟是个乡,说自己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做生意,怕脸上无光。

看看这里寸草难生的环境就能猜想到,这里的农民从前应该是很穷的。现在却不同了,他们不靠地吃饭,不靠天吃饭,靠煤!

丰富的煤炭资源使当地的老百姓变得富有。国家开发煤炭,占了他们的土地,给他们发大量的补助金。所以这里的老百姓不用再到田里劳动,汉子们大都去了煤矿打工,婆娘们坐享其成地坐在家里,等钱自己送上门来。

神木之所以叫神木,据说古代人们不知煤炭为何物,见有黑色的石头能像木柴一样地燃烧,深感惊奇,称其为“神木”,这便是神木这个名字的由来。这个故事是否属实,我也是来到后耳闻而已,至于是否属实,我不曾考证过。

这里到处是山,战争年代日本人都不敢来此,原因是这地方地势凶险,据说当时是怕被土八路消灭掉。所以这里不曾被日本鬼子染指过,这也只是耳闻。

丰富的煤炭资源吸引来全国各地做煤炭生意的各色人等,无论你站在任何一个路边,你都会看到周围穿梭般的运煤车,首尾相接,远看像一列火车一样,左看不到头,右望不到尾。

这就是神木,这就是店塔。

我说是在神木,其实我是在神木店塔!

四、饭店开张

说是饭店,其实就两间房。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一些酒店,宾馆开业时的隆重场面。像我这样的小餐馆,说开业好像在夸大其词,所以我不好意思说开业,我说开张。

饭店就在店塔一个大型停车场内:“陈家沟物流停车场”。7月3号办完交接,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也就算是开张了。

前来捧场的有在此做煤炭生意的妻弟;妹夫,还有山东聊城籍的几位老乡。那晚他们在此吃饭自然是不付帐的,但和他们对我的帮助相比较,那算不得什么。

有在此停留的司机,为了尝新鲜,不少人前来就餐。其实我没学过厨师,厨艺真的不敢恭维。平时在家乡时,自己做给自己吃,也只是会炒个豆芽,拍个黄瓜而已。

饭店重新装饰了房子,更换了桌椅,厨艺不行就在电脑上学,学会一个做一个,山东籍的司机听说有山东人在此开饭店,每日里或多或少都有人来就餐。饭店开得很顺利。这对我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对厨艺我是个门外汉,很多菜不会做,都是现学现卖,竟然也能蒙混过关,内心自然有些沾沾自喜,自以为能的感觉。尽管生意做得很顺利,但第一次出远门的我,才来到这里一个多月,就有些想家了。

五、小鱼儿

我曾对妻说:““我想家。”

妻抢白我说:“有什么好想的!我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反问她:“是不是我在哪里你的家也在哪里?”

妻不置可否得愣了半天,低下头用手揉眼睛……

家不单单是一个妻;一个房子,家应该还有从前你身边的那些亲人;那些朋友;那些同事;那故乡的小河、路、树,还有曾光顾过的小酒馆。

长久的思念会让人心生寂寞,有些失落,有些伤怀。

一日,去市场买菜,碰到摆地摊卖金鱼的,见五颜六色的金鱼在鱼缸里自由自在地游,觉得有趣,花钱买了五条带回店里。

妻见了后说:“天天忙得都提不上鞋了,你还有闲心买这东西,扔掉扔掉!”我不听她的,清理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油桶做了简易鱼缸,养了鱼摆在店门前。

左右店里邻居家的孩子,感觉好玩,星期天的时候,三五结伴在此玩耍。有俏皮的把手伸进鱼缸抓鱼,鱼惊得在鱼缸里狂游,孩子的妈妈在一旁看见,嘴里说着要打要打,但最终不见动作。一对夫妻一个孩,都快拿孩子当爷爷了,谁还舍得下手打呢。我站在旁不好说什么,其实心里早有了气,嘴上却说:“没事没事,玩吧、玩吧。”可见我这人也有虚伪的一面。

每到星期天,都有孩子围着鱼缸玩,妻烦,便慷慨地让孩子捉了拿去。我想被拿走的鱼会丢掉性命,恼怒却不敢言。妻嘴皮子特好,我是个拙口笨腮的人,有时我们两人吵架,常常是一比零的结果。所以我不想和她争论,只有忍气吞声而已。

鱼日渐稀少,最后只剩一条在鱼缸内游。妻说:“扔掉算了!”

我灵机一动,说:“你知道鱼象征什么吗?鱼就是财啊!你没听过年年有余之说吗?我听别人说店前养鱼会招财的,你却把它们随便送了人,你这是送给别人财啊!”

我明明在说谎话,妻信以为真,后悔不迭,怨我不早跟她说。在后来的日子里。妻便拿鱼当宝贝似的,常常给鱼喂食换水,比我还上心,我偷着乐。

进入了冬季,天一日冷似一日,她怕鱼冻死,及早地把鱼缸抱进店里,可见,妻也是个爱财的人。

闲暇时,我站在鱼缸旁,吸着烟看一条鱼在鱼缸里孤独地游。一条鱼是不是也会寂寞?一条鱼是不是也会孤独?一条鱼是不是也会想家?鱼在水里,我看不到鱼的眼泪。

六、狗

狗是有灵性的动物,喜欢和主人亲近。常言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说明狗对家的忠实,这是对狗的褒奖。我喜欢狗,也养过狗。

这些年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住进了楼房,由于条件受限,便和狗绝了缘。

来到陕西后,每天忙着做生意,更没有一丝养狗的意思。身在异乡能和狗再次结缘,这完全是个意外。

一日黄昏,有一位淄博在此地做生意的朋友,带着假期来和他团聚的小女儿,傍晚外出散步归来。从店前经过时,见十多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条毛茸茸的小黑狗,我倍感好奇。问朋友才得知,是从南边山脚下,那片荒芜着的土地上寻来的。是野狗生的。

所谓野狗,其实也是家养过的,并不是真正的野狗。由于这里的人们都忙于工作和生意,便冷落了它们。不喜欢养了,便撵其出门。狗便自寻生路,在南边山脚下,那片荒芜的土地上安顿下来。和有着同样命运的异性狗相会,在那里谈情说爱,生儿育女。

店里不忙时,去过几回,想也寻一条来养。见到过,狂奔着追。但狗比人跑得快,去过几次都空手而归。

不知道淄博的朋友怎么得到的消息,知道了我想养狗的意思。暑假快结束时,他带着抱着小狗的女儿来见我。他说:“马上要开学了,孩子要回去上学,路途遥远,是不能带狗回去的”。

他要把狗送给我,我自然是很高兴。伸手接狗时,小女孩眼里含着泪花不肯放手。我哄她说:“我只是替你养着,你再回来时狗还是你的”她才恋恋不舍得松了手。

小狗看上去不像狮子狗,也不像京巴,应该是狮子狗和京巴的杂种,用文明的话讲,是“混血儿”。我听别人说过,混血儿大都聪明,便用心去养。

狗养到两个多月时,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它高兴时会蹦跳着向人撒娇,吃饭时会用两条前腿抱住我的腿,伸长了脖子望着我,渴望着能得到点残羹剩饭。狗不能帮我挣钱,但它能给我的生活制造快乐。钱可以用力气去挣,快乐却是你用尽力气也挣不来的。快乐是从内心油然而生的,我喜欢狗!

七、猫

我没养过猫,所以对猫我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在和别人闲聊时听说过,猫不如狗忠实,是个嫌贫爱富的家伙,像秦桧一样是个奸臣。所以我对猫没什么好印象,从没有过养猫的打算。

猫是自己跑来的,三四天轰不走。后来附近一家店的女主人找来,说是她的,就客气地让她抱走了。可刚抱走没两天,猫又自己跑回来了。猫如此三番五次地跑来,女主人便有些灰心意冷,最后索性不再来寻猫,猫便在我店里长期住下来。

我平时也照照镜子,知道自己的形象很一般。其实我明白,猫并不是喜欢我,也不是喜欢我的店,它是喜欢这里的鼠们。店里有老鼠,正需要一个逮鼠的工具,所以对它的存在我也就默认了。

猫新来乍到,狗欺生,汪汪地叫着想赶其出门,摆出一副随时要吞掉猫的凶相。猫虽然比狗瘦小,但并不怕,它前腿绷直,身子向后蹲,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架势。狗身子粗大,猫身子瘦小,看起来力量悬殊。但狗一旦靠近猫,猫会伸出一只前爪飞快地打出去,像武侠小说中写的武林高手一样,出手时,稳、准、狠,打得狗尖叫着落荒而逃。猫虽然每战必胜,但平时并不滋事,不像狗欺软怕硬。狗在猫身上得不到便宜,时间一长双方也就相安无事,狗不敢再向猫挑衅。

我见识过猫的耐心:偶尔有鼠出没,猫会在鼠洞孔蹲守,长时间地守在那里,像使了定身法似的,身子纹丝不动,专注的双眼有着一双猎人的目光。

那种耐心,那种认定目标绝不放松的决心,是让我产生过几丝敬意的!

我见识过猫的机敏:它像一名警察似的随时准备着,一旦发现目标,身子便像离弦的箭似地射出去,一旦出手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索。那种势在必得的精神;那种稳准狠的干劲,是让我产生过几丝佩服的。

我见识过猫的可爱:闲着无事坐着喝茶时,猫会像狗一样陪我戏耍。它做出扑捉的样子,一会扑住我的鞋子,一会又扯我的裤脚,我佯怒,做出要打的动作,它会抱头猫窜。它知道我不会真下手,等我不再注意它时,它会轻手轻脚地溜回来,故伎重演。猫有猫的幽默,它曾多次在我身上搞的小动作,是让我对它产生过几丝爱意的。

猫和狗拥有着一个主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同一间房子,时间一长竟也产生了感情,结下了友谊。我见过他们彼此追扑,彼此撕咬,但它们相互从不下狠口,只是为了好玩而已。猫和狗像人一样,有时也会感觉无聊。无聊时它们也会变着法开心一下的,所以,

它们闹时我不会去管,只要不妨碍我,随它们去。

它们一天天的成长,胆子也一天天大起来,有时竟出双入对地到店门前的马路上散步。它们感觉不到那种潜在的危险,它们不知道那样做是多么的不好玩。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一天晚上,猫没有回来,我带着狗寻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回到店里后,我下狠手打了狗,怪他没有带我寻回猫。狗痛苦地哼哼着叫,它是个哑巴东西,它也感到委屈。

第二天晚上,我在路边寻到被车撞死的猫,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把它埋掉,想让它入土为安。

我曾读过一篇猫有九命的小说。我希望我的猫有九命,希望有一日它能回转来。

没有了猫,狗孤单。没有了争食的猫,它反而吃得少了。天天无精打采的样子,偶尔还会到马路上转转,想寻点乐儿。

一天下午,它以和猫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时我正站在店门口吸烟,便拦下那辆运煤车和司机争执。听口音是当地人,我心里没底,虽然气急,但不敢对其动粗,最后还是让他走掉了。

我把狗抱回店里时还有一口气,但我无计可施,只能绝望地看着它慢慢死掉。

店里的小厨师见我心情不好,天快黑的时候,便讨好地对我说:“我去把它扔掉吧。”见灰着脸的我没什么反应,他独自做主把狗扔掉了。

第二天早晨忙完店里的事,想再去看看狗,便问小厨师:狗扔到哪里了?他主动带我去看。到了河边却寻不到狗的踪迹,望着滚滚流淌的河水,小厨师怕激怒了我,细声细气的对我说.:“怕是被河水冲走了。”

我的意思是想找回狗,把狗和猫葬在一起,那样他们会彼此有个伴,不会感到孤单。

八、四月风铃遥

来年的春天里,平时和同事们闲谈,曾听说过陕西神木县二郎山,但并不了解它,别说它在什么地方了,就连他在东西南北哪个方位都搞不清。二郎山,那也只是脑子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而已。

来到陕西神木后,曾有聊城籍的老乡来店里找我,谈起二郎山的景色,约我同游二郎山,才对二郎山产生了兴趣。

那几天我空闲时,朋友却忙了。四月三号,一个人坐公交车奔神木县,扑二郎山。

十一时左右,在神木汽车站下了车,询问路人,顺着滨河路向南行走,时间不长,便望见了二郎山的影子。

站在神木县的大街上,四处望,只要楼群挡不住视线,满眼都是山。但二郎山别于其他的山,远远地望,山不高,有大大小小的庙宇,有弯曲高低盘桓于山顶的似长城般的廊道。怀着好奇心,我加快了脚步。

来到一座桥头,又徒步向西走,路过滨河大桥时,桥下是满河绿莹莹的春水。水中有二郎山的倒影,风一吹,二郎山的影子便在河水中颤颤地抖。

水在此处是金贵的。之所以在二郎山下的滨河里有这一方水,是为了给游人增加点乐趣,在下游筑起拦河坝所为。山不高,水不深,但置身于此,也能感觉到些山水画般的韵味了。

过了河,人已在二郎山下。向右转身,眼前便是山门。朱红色的高大山门,飞檐琉璃瓦,隐约看出有些庙宇的影子,二郎山是座佛山。

路过山门,眼前便是陡峭的石阶。拾阶而上,游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乍暖还寒时候,细看,发现石阶旁有刚发芽的小草,远处山崖上,有长得奇形怪状的,两三株光秃秃的树。

二郎山,俗称西山,在神木县城西1公里处。由于县城扩建,现在已是城内一景。正德十三年(公元1518年)武宗皇帝来此,观其形似笔架,赐名“笔架山”,而文人居士视其貌像驼峰,故多称“驼峰山”。现在又名“二郎山”。

庙宇建筑沿山脊而上,因地就势,错落有致,建有一百余座殿、庙、亭、阁,如八仙洞、地藏洞、三身佛洞、浩然亭、二郎庙、关帝庙、诸神庙、三教殿、祖师庙、玉皇阁、娘娘庙等,疏密相间,形体各一,布局合理。其间尚保留有完整的石刻九龙壁、石刻券顶和两幅壁画,以及十余碑石和诸多楹联、题字,有较高的艺术性和历史价值。

大大小小的庙宇,借山势而建。往上攀登,山路峰回路转,有时看似好像已无路可走,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犹豫间,在不起眼处发现有路标。顺着路标箭头的指引,有时穿过一个石洞,或转身走过一个侧门,眼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

其实人的一生,就是不断行走的过程。人的一生就像登山一样,有时平坦有时路险,有时又险象环生。也许有时你会走得很艰难,但只要你坚持着往前走,艰难的那几步走过了,眼前又会别有洞天。绝处逢生地感觉会让你感慨万千,心中会生起成功地快乐。

由于这个季节还有些寒意,来烧香拜佛的人极少,一路走来多处庙宇里空无一人。一个人走进一个个大殿,寂静无声中望着那些青面獠牙,怒目圆睁,手持刀枪棍棒的天神。心里害怕,不由自主地跪下来磕头。每次磕完头从庙里出来,都会向庙门的两边看看,总怕被人看到磕头难为情。像我这样一个不信神的人,走进庙里磕头,自己感觉就有点怪怪的。其中的原因,是怕那些天神们,心里发虚,磕头主要有讨好它们的意思。

庙里香案上,有烧香的信客放在那里的大大小小的纸币,却不招贼。这样威严的地方,即使行盗的人来此,也是不敢妄为的吧?

一路走;一路看。大大小小的庙宇中,各路神仙的眼在注视着我。他们能高出我数倍,让人望而生畏。我站在他们脚下,心中不敢存一丝恶念。

再往上走,看到一木牌,上面写着:游客止步。我明白,这是到终点了,抬腕看表,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才想到应该回去了,回转身,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虽然刚刚磕过头,老天爷好像并不买我的帐,天慢慢的阴云密布。大约才走到一半的路程,起了风,雨借着风势落下来。我忙躲在半山腰的一凉亭中,雨不停地在下,只能耐住性子等雨停。

凉亭中有一石桌,六个石凳,我坐下来,看周围的山,山被雨笼罩着,雾蒙蒙的。凉亭四角飞檐上挂有风铃,此时便借着风不停地摇,叮铃铃,叮铃铃,我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那声音来的清、来的纯,竟让人没有一丝盼着雨停的心思。铃声、雨声、风声、如天外来音,让心变得轻盈透明起来,宁静、柔软。

九、想念

站在店门口,面南而立,左右都是山。在此地混熟了,听当地的老人说,左边的山,几百年前,曾有山寨名曰穆柯寨,当时“杨家将”里的穆桂英曾在此雄踞一时,和杨宗保谢世后,双双就葬于此山,岁月蹉跎,墓地早无觅处,传言是否属实,不敢妄下断语。山不算高,没有在电视上看到的“穆柯寨”的青山绿水,山是沙石山,虽然不是寸草不生,但也像是一个谢了顶的人的脑袋,草是有些的,也只是挣扎着活命而已。

闲暇的日子里,站在店门前,左边的山看厌了,右边的山也看厌了,就看日升日落,看月升月落。

夜深了,食客尽了,有月时,一个人便爱倚了门呆呆地望,借着迷蒙的月光,能看山,能看树,此地的月光和家乡的月光相似的,此时的月光家乡也该有的,月能看到我的家乡,踮起脚尖,我使尽了力气,也望不到我想念的家……

父母和一些亲人我自然是会想的,还会无故的想念一些交往过的、熟识的人。

想起一些人时,总感觉自己的生命是一段段的,每一段都和一些人联系在一起。

没有这些人,生命似乎也就苍白贫乏,没有着落。也不单是亲人,也不单是朋友。一些不是朋友,而不得不和他们发生过联系的人,也常常要想到他们。

悠悠的想念不为人知,带着往昔的感情色彩,或爱或恨或浓或淡或长或短。当你想念一个人时,便觉在极深极深的心底,有一些莫名地颤动,若隐若现,欲升还沉。你想紧紧地抓住它们,但它们稍纵即逝。偶尔有一天,在异地见到一个和深爱的人相似的背影,便会痴痴地长久地望,直到那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当思念划过我生命的那些人时,所有的爱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晕光。透过晕光,我在看他们,在月光下,独自一个人,就那样长久地望着莫名的远处。

想念的还有:那些故乡的小河,那些平时常走的路,那些路边的树……

十、走进黄昏

我爱黄昏,黄昏像母亲慈祥的目光;似恋人默默含情的眼睛;如山谷沟壑间独自静静绽放的花儿。

走进黄昏,请你放慢脚步,停止思维,停止冥想,让心灵轻盈透明起来,

用心灵的眼睛和耳朵,注视并倾听夕阳西下的宁静、绚丽……

四季的黄昏千姿百态,但我更钟情于晚秋的黄昏。这个季节里,大部分曾给这个世界带来过精彩的树的叶子、花儿、草儿的生命都将尽了,如即将离去的夕阳一般,使尽全身的力气,绽放一次最凄美的绚烂。

夕阳西下的时刻,走过市井闹市,嘈杂的人群、各种商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论声、汽车的鸣笛声和商店门前的音响里放出的刺耳的音乐声掺杂在一起,让你感觉不到一点美感。

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走出巷口的那一刻,时间和空间渐渐静了下来。世界渐渐静了下来,好像转眼间来到了另一个天地,你长长地舒一口气。会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白天那刺眼的太阳,此刻变得是那般柔和,你尽可放大胆子,静静的和它长时间地对视。

一条崎岖的小路穿过麦田不知通向何处。身处黄昏里,你的心会变得软软的,没有目的地,不变方向、好像有一只黄昏的无形的手轻轻地挽了你的胳膊,牵引着你向前走。

不知不觉间,太阳有了红晕,如羞涩的新嫁娘涨红的脸,阳光变换着色彩,如烟似雾,它时而宁静地继续她蔚蓝的驰骋,时而在好像皑皑白雪笼罩山巅的云彩上憩息。云彩揭开它们的面纱,蔓延开去成为洁白的烟雾,散落成一团团轻盈的泡沫,或者在天空形成絮状的耀眼的长滩,看上去那么轻盈,那么柔软和富于弹性,仿佛可以触摸似的。

杨树林里,树梢上淡淡涂上了一层金黄色,阳光透过树的叶子的缝隙漏下来,有斑斑驳驳的光在林中闪动,微风轻摇树冠,泛黄的叶子,抓紧了枝条,在树上颤悠悠的,最后终于使尽了力气,恋恋不舍地脱了手。慢慢地、盘旋着向下落……

路边的小草有些枯黄了,厌厌地匍匐在地上,像是预知了严冬将要到来,努力抱住大地,想给大地一丝温暖,因为在下面的泥土里有它们的根。

夕阳的余晖照耀着,大地上升腾起绚烂的彩雾。三五对恋人,在小路上、小河边、树林旁,窃窃私语着,相拥着如漫步在美丽的梦境中一般。那便是黄昏这美好景色的最好点缀。

夕阳惭惭变得浓烈起来。本是平淡无奇的云,由于夕阳的照耀,变化出各种奇巧的形状;五彩斑斓,如一张硕大无边的浓墨油画;如山川、如河流,像万马奔腾,像瀑布飞流。她不断地创造着新的形体;现在有的,从前不曾有过;曾经出现的,将永远不再出现;去的去了,来的来了,万象皆新,又终古如斯。

夕阳浓烈得如滴出血来,慢慢地——向——下——落……

周围的一切像是被这浓烈凄美的壮观景色吓住了似的,寂——静——无——声……

十一、洋姜

没有被男子染指过的女子叫处女,一个人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叫处女作。我以我的思维方式认为:从没被耕耘过的土地应该叫处女地。过去我用荒芜称南边山脚下的那片土地,我现在认为是不恰当的,那实在是冤枉了它。虽然它不长庄稼,但它长野花,长草,长无人管理的五股三杈、奇形怪状的树。他像一个健壮的武夫,有一种粗犷的美,所以我生意不忙时,常喜欢到这里散步。

此处很大,我没丈量过,应该有几百亩吧。每个人都有好奇心,我也有,就如同我在此散步,越是没涉足过的地方越有吸引力。就像一个好色的男人碰到一个穿着漂亮外衣的陌生美女子一样。他会想:那些布里到底裹着一个怎样的躯体。我在想:那些没涉足过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玩意儿在生长?

那天黄昏,当我走到一个从没涉足过的地方时,我惊喜地发现,细高的枝干,顶部长着向日葵一样的花儿。我是个爱夸张的人,其实那花只是形似向日葵,却要比向日葵小很多:它是洋姜!

洋姜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现在老家的洋姜虽然绝了迹,但小时候奶奶的院子里生长过它,我挖过它吃过它,它也算不得什么美味。在此时、在异地、在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能见到它,就如见到很多年的老友,心里有些颤颤的激动。泪花盈眶间,我用模糊的目光和斜阳对视,脑海中想到那张布满皱纹的慈祥的脸。在落日余晖里,幻化出奶奶的形象。

那天我用我多年不曾干过农活的手,折了树枝做工具,挖了许多洋姜,直到天黑下来才收工。我脱掉外套,摸索着把它们收拾起来,往店里赶。

月亮起来了,星星眨着眼睛,在这样静静的夜里,如果奶奶在天上看到我像小时候一样,因挖洋姜而弄的满脸汗泥,像包公一样的脸,是不是还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边走边想,我要把挖到的洋姜春节时带回老家,在奶奶那个废弃的老宅院里,在曾经生长过洋姜的地方种下它。

来年春天,在生长洋姜的地方会长出洋姜。可奶奶呢,却是再也不能回来了……

十二、故乡的月

中秋夜。晚饭后和妻子坐在店里,一起观看电视文艺节目,她不时地发出爽朗地笑声。但欢乐是她的,我坐在一旁,手捧一杯热茶,看着轻雾似的热气在杯口上缭绕,心里感到空落落地,像是丢失了什么。

从古至今,人们总是把中秋和明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历史上的文人骚客不知给我们留下了多少,吟月的,脍炙人口的诗篇。也许是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吧?神思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谪仙人李白的诗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便有了久违了的赏月的兴致,独自端着茶来到门前。

夜景是美好的,极目远眺,高楼林立,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远远近近地闪烁着,让人寻不到一点夜的影子。

月挂中天,像过去一样的圆。不知是不是岁月也让它衰老了,苍白无力的样子,感觉远没有过去的亮了,没有过去的神韵了。月光是找寻不到的,整个城市如灯的海洋,没有月光的容身之地了。

灯光也是极明亮的,但也只是亮罢了,是让人无法体会月光的神韵和亲切的。这让我便思念故乡的月光了。

潺潺的小溪、弯弯的小径、青纱帐、绿草地,目光所及之处,都被月的清辉笼罩着。有成熟的、还没有收割完的庄稼的气息,有伏在路边草丛里的虫儿的鸣叫,有树的婆娑的碎影。夜露在叶子上聚集成露珠,在月光里闪烁,如夜的眼。

晚饭后走出家门玩耍的孩子,在月光里欢呼雀跃,跳房子、捉迷藏、做着各种游戏。就连那还不会走的,见到月光,也在大人的怀里不安分地左摇右摇,说着不健全的童语,纠缠着大人来到街上。由大人照料着在月光下歪歪斜斜地学步。

故乡的月光,来的清,来得柔。月圆人也圆,相聚使人快乐,独处有独处的美妙。漫步在月光中,会使你的心灵变得如孩童一样纯真,像老者一般睿智,似处女一般静美。

跟着这种感觉走向村外田野,一如行在清洌的雪山湖底,飘忽中荡起了神秘的涟漪。屋舍、草堆、树丛、田野,沉浸在无质无色的月光中,似明非明,亦真亦幻。路两旁的庄稼影影绰绰一大片,微风中集体晃动,看上去都很有头脑,像是在静谧和清凉的月夜,忽然有了生命的气息,开始吐纳芬芳。

十三、父爱如山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是大诗人孟郊描写母子离别时的深深的情怀。在我过去读书时,也常常看到:“祖国啊!母亲。”“黄河啊!母亲。”从没看到过说:“祖国啊!父亲。”“黄河啊!父亲。”这对于父亲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都说母爱是无私的,那么父爱呢?父亲何曾向儿女索取过回报。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母也担忧父也担忧。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是千嘱咐万叮咛,天冷时要多穿衣服,在阳光的日子里要晒一晒被褥,等这些琐碎的事情。其实我已人到中年,知道该怎样照顾好自己,听着母亲那些对我毫无意义的话,却常常会泪花涌动。父亲从不说这些,母亲说完了,父亲会接过话筒。他说,他和母亲的身体是多么的好,一顿会吃几碗饭,每天生活的是多么开心快乐。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事事为别人着想,他怕我想家,怕我挂念他们,他在宽慰我。在父亲轻松平常的话语中,我知道他同样挂念着我。

9月3号早晨,我卖完早餐后,在此做生意的妹夫过来了,他用很平静的话说,大爷有点不舒服,明天要去济南看病去,此时我正在收拾客人用餐后桌子上的残迹,我听后就那样的双手扶了桌子,低了头。心乱了,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妹夫见此说道:“二哥不直接给你打电话,就是怕在电话里给你解释不清,怕你过于激动,其实只是个小手术,只是在堵塞的血管里做个支架,很小的一个手术,大爷无论如何不让告诉你,二哥感觉不让你知道不妥,所以让我给你说一声。”心里似乎有重物压着,哭过后轻松了些,想打电话给父亲,又怕父亲责怪二哥,想了又想,还是给父亲打了电话。

父亲说话很平静,他还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问早餐忙完了没有,生意怎么样,他说他和母亲身体都很好,让我不要挂着。当我提到他去济南看病谁跟着去时,父亲额了一声,便是长时间的沉默。当电话那边传来父亲的声音时,他仍是欢声笑语的样子。他说:“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去济南看看,其实不看也没事,不是想查一查对身体有好处吗,明天你二哥三哥都去,济南你大哥在医院已经联系好了,什么也不用我操心,你只管做好你的生意。”其实我知道,父亲是个胆小的人,他去医院是多么想有我在身边陪伴。

第二天,大哥二哥三哥在济南不停地发来信息,向我说父亲的精神是如何的好,早晨吃了多少,在医院看病是如何的顺利。其后,把所有在医院陪伴的人都给我说了,有大哥二哥三哥,妹妹,侄女,侄女婿,他们只是怕我担心,父亲是下午两点半进的手术室,5点15分做完的手术。二哥来电话说,父亲手术很顺利,很成功,说我千万不要回去,影响了生意不好,我知道这是父亲的意思。

尽管我不断收到报平安的信息,心里的挂念却有增无减。第二天下午,电话那边传来父亲的声音,父亲说,我挺好的,我只是个小手术,一家子十多口子都来了,这得花多少钱啊。你好好做你的生意,不要冷落了客人,刚做完手术不久的父亲,不知道他要拿出多大的力气,给我说这样平静的话。

其实父亲是个爱热闹的人,无论家里有什么事,儿孙们围在他的身边,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候。背井离乡的我,在父亲需要人照顾时,却不能守在他身边,连给他增加点喜悦都不能。

第三天,我又去电话问候父亲,电话那头的父亲又说,你在市委退休的张叔,血管支架都做了七八个了,身体还好着呢,我只是做了一个血管支架,一点事没有。

我的父亲,他总爱拿自己和那些大人物比。

十四、冷

家乡的冬天我经历过,我年龄多大就经历过多少年,最冷时也就零下十度左右,对我来说那种冷早已习以为常了,没什么可说的。

听人说新疆的冬天是很冷的,有时能到零下40多度。男人上厕所小便时,必须拿个小木棍敲打着才行。不然会把人冻成三条腿的样子,这话听起来很可笑,我没去新疆体验过,不知道是否属实。

来到陕西神木,才知道陕西的冬天和我的家乡也是很不同的,咱是个文明人,平时很少说粗话,这里的冬天改变了我。外出时碰到聊城籍的老乡,问候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真他妈的冷啊!”然后擦肩而过,缩着脖子,边走边双手捂在嘴上,用哈出的热气取暖,远看像猴子吃桃,样子很滑稽。

那天像往常一样,因为要做早餐,我5点多钟就起了床,起床后看到窗上厚厚的冰,门上也厚厚的冰,就知道外面的天气又冷了。刷牙洗脸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想法只有一个,不想出门。还没起床的妻子在床上催,“磨蹭什么啊,快点!”大部分同志家里,女人都是一把手儿,我也是,这没什么可丢人的,我加快了速度。

五点多钟,天还黑着呢,打开房门,拉亮门灯,亮光所及之处都是雪,我乐了,因为下雪了运煤车就走不了,走不了吃饭的人就多了,当然,走不了司机会急,但他们急我不急,我要发财了!

七点多钟,雪停了,来吃饭的人逐渐多起来。他们大部分是山东籍的老乡,踏雪而来,由于穿着很厚的棉衣,行走的姿势很夸张,左右晃着膀子,似动画片里的熊大熊二一样,像炫耀自己是个男子汉似的。其实进到屋里怂得很,磨蹭着向炉子边上靠。

由于车不能上路,很多人吃完饭仍然赖着不走,司机来自四面八方,什么人都有,素质也千差万别。吃完饭暖和过来,有的就长了脾气,骂娘骂奶奶骂祖宗八代的都有。这都是冷闹的。

他们吃完了饭,我也没事了。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雪,那些山、那些路、那些树都被雪覆盖了。那天零下27度!

接下来几天都是零下20度左右的天气。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不是有些事你愿意或者不愿意去做,而是你必须去做。比如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去矿上拉煤,煤用完了,不去是不行的。

煤矿在山上,和朋友开车上去,又体会到了山上的冷。与店里是大不同的。“高处不胜寒!”说得真对啊!到山上下了车,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一下、又颤了一下,后来就颤出了节奏。那种冷不拿你的衣服当回事儿,它穿透棉衣,像个臭流氓似地用冰冷的唇亲吻你每一寸光滑的肌肤,你不想颤都不行。站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有寒风袭来,你会有没穿衣服地感觉,当然那感觉不像在温室里洗澡时爽,那样的四肢放松。相反的,它会让你皮肤收紧,然后再收紧,让你抖,抖一下;再抖一下,站在寒风里,像个上足了发条的木偶一样,让你抖作一团。

你坐在温暖的房子里,喝着茶在电脑前读这样一篇帖子,你是否能感觉到你比我幸福?

十五、我想回家

天,一天冷过一天。太阳落山时,我还是喜欢到南边山脚下那片土地上去走一走。不是想寻找什么,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内心里的喜欢而已。

那些花儿落了,那些草儿败了,那些虫儿不叫了,鸟鸣也听不到了,静得能听到行走时,脚下衰草的呻吟声。满目萧索,这片脚下的土地,装扮出一幅叫花子的派头。虽然为了生活,每天不得不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打交道。但我喜欢静,喜欢静静绽放的花儿,喜欢茂盛的草儿,也喜欢冬天里这片凄凉的美。

一个人独处时,才能静下心来想一想属于自己的事情,父母的头上是否又添了白发,家里阳台上的花儿由于无人施肥浇水,是否早已枯萎。书房里那本打开没有来得及读完的书,是否有人替我合上。单位里的那些同事朋友,在和他们相见时,是否还能像过去一样,喝着酒推心置腹地谈心。闲聊时是否还能一脸坏笑地讲些黄段子,是否还能勾肩搭背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还有上下班时常走的那条路;还有路边的那些树;还有那座小石桥;还有十字路口小卖部门前那条小花狗;还有家乡的天;家乡的云;家乡的星星和月亮;它们都有没有改变了模样。

冬天来了,春节一天天的近了,我一天天在扳着手指头,算着回家的日子。

我…… 想…… 回 ……家……

十六、回家的感觉

终于盼到了回家的日子,阴历12月19日晚上7点钟,我顺乘高唐老乡的车,从陕起程,至20日上午9点多钟,到达茌平。

在小区楼下等待我回来的有年迈的父母,有在济南上大学寒假归来的儿子,有妹妹.侄女等,其实把亲人们彼此地牵挂变成幸福并不难。

我本想留父母在茌平县城过春节,茌平毕竟比农村老家条件好些,可父母执意不肯,我便遂了他们的意思回农村老家过年。

父亲曾是一名中学教师,用他那微薄的收入抚养大我们兄妹五人,很是不容易。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父亲只有三四十元的工资,经济上常常捉襟见肘,生活非常艰难。星期天父亲回来,和我们坐在一起吃饭时,看着我们一个个狼吞虎咽,他会放下筷子,翻着白眼儿望着我们叹息,好像我们欠了他似的。尤其对我,父亲更是另眼相看:不听话、捣蛋包、惹是生非。他常把这些不好的字眼扣在我的头上,我心里非常委屈。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撒娇,我非常羡慕,也有过向父母撒娇的想法,可看着父母那拉长的脸,我不敢。

父亲已退休多年了,还保持着中国文化人那种谦虚恭谨的性格。我每次回家,他见到我心里尽管非常高兴,也只是站在门口微笑相迎,从没有过分亲昵的表示。

母亲是一名农村家庭妇女,没什么文化。但在父亲平时不厌其烦地教导下,也能识得几个字。并且能写,写得最好的是她的名字,别的字基本上都写的东倒西歪。

儿女多事多,再加上生活中的诸多不顺心,常常引的母亲向我们发脾气,骂几句、打几巴掌,在我们家是常有的事。

也许是物以稀为贵的缘由,我们弟兄多,母亲对我们从不娇惯。不像那些独生子女家庭,父母对孩子如掌上明珠般的呵护。

那时父亲在外地教书,长时间不回来,母亲独自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她白天去田里劳动,晚上还要纺线,织布、给我们做衣服。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很少见到母亲开心地笑过。

现在我在城里也有了自己的家,并且有了一个孩子。孩子常常折腾的我六神不安,我搞不懂,有五个儿女的母亲是怎样生活过来的。那时我从没想过这些,只记得小时候受了不少委屈。儿子不听话时,我会狠狠地训他,给他讲我童年的故事。我的童年和儿子的童年是没有可比性的,这种比较常常使我很不开心,感觉自己的童年是那么的不幸。

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父亲的腰弯了,母亲的腰也弯了;父亲腰弯得像弓,母亲腰弯得也像弓。但他们是两个闲不住的人,在秋夏农忙时,仍然常去田里帮着二哥三哥劳动。所不同的是父母现在脸上有了笑容。看着儿女们一个个都过上了好日子,有时他们也会挺一挺腰板,望着太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大年三十那天,二哥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着他那一家子过来了。三哥也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着他那一家子也过来了。我们像离巢的鸟儿,又都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并且多了不少喊爷爷奶奶的人。父亲笑地合不拢嘴,母亲也笑地合不拢嘴。一家人进进出出地忙着年夜饭,老老少少十几口子,好不热闹。

二哥拿掉母亲肩头的几丝白发,三哥拍掉父亲肩头的几星灰尘。我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坐在一侧看着电视节目,但看着他们那些细小的动作,仍然忍不住双眼湿润了。

除夕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看着春节文艺晚会,谈着心,彼此说着祝福的话,直到深夜。

凌晨一点左右,我被一阵阵的腹疼痛醒了,我的呻吟惊醒了妻子。她吓坏了,忙给二哥打电话,给三哥打电话。十多分钟后,两个人赶来了,手忙脚乱的要带我去医院。

父亲也被惊醒了,他进屋时在门坎上拌了一脚,扑进屋来,幸亏二哥及时扶住。他敞着怀,一边扎着裤腰带一边来到床前,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在床上弓着身呻吟。但父亲一生走南闯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镇定下来,把两只手伸进被子里,一边安慰我:四,没事儿,你趴好、趴好。

那双手不细腻,那双手从来没用过任何护肤品,那双手非常的粗糙。

我趴在床上,父亲弯着腰,用他那双粗糙的手,在我的背上不停地推拿抓捏。

不一会儿,我竟然感觉好多了。我侧脸望着父亲满额头的汗水,偷视着父亲敞着怀的内衣里那急剧起伏的胸膛。二哥要替他,他不让。三哥要替他,他也不让。父亲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他弯着腰,长时间保持着那个很累人的姿势,不停地给我推拿着。我感觉父亲是有些手劲的,不知是不是他弄疼了我,我面朝下,把脸深深地扎进枕头里,哭了。

病来地快去地也快,腹中没有了一丝的疼。我一再对父亲说:好了、好了、不疼了。可父亲不放心,仍然不遗余力地给我推拿了好一阵子才算作罢。

早晨,妻子早早地起来做饭去了。我也随后起了床,走进父母睡觉的房里。父亲还在睡着,母亲已醒来,望着房顶想心事。见我进来,母亲扭转了头,柔声问:“好了?”“好了。”我笑着回答。

看到母亲额头上沾着几星泥土,我有些疑惑不解。还没等我来得及问,醒来的父亲说:你母亲半夜起来只是在里屋拜佛,我回屋后给她说:起来吧,小四好了,可她仍然跪着不起,没文化的人,就是死心眼儿。

母亲没有言语,她从被子里伸出胳膊,牵住我的手,长时间地望着我微笑。

我想象着满头银发的母亲,深更半夜摸索着起来,哆哆嗦嗦地走进里间屋里,面朝贴在墙上的菩萨像,颤巍巍地,慢慢跪下去的情景,忙扭转了头,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新的一年里,我祝我的父母健康长寿,也祝你的父母健康长寿。空闲时让我们彼此常回家看看,去品尝品尝那浓浓的亲情,去找一找那回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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