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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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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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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人

 

“你——说,我,我有没有变?”万鹏程突然停止了鼾声,一下子从酒桌上抬起头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问我。

我正在旁边打着瞌睡,有些猝不及防,没有听清他的问题,于是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万鹏程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我这个人有没有变?”

我笑了:“虽然你高中毕业,可是还有一个研究生的在职学历呢。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你是怎么学的?当馒头吃了?变,是绝对的;不变,才是相对的。所以,你我都处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中。”

正说着,我的手机又响了,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三次了。我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老婆又打电话催促了。我把手机的音量调小,可是电话那头老婆的怒气仍然扑面而来,而且我能够想象得出她现在的表情:“现在都快零点啦!你们还喝么?都不要命啦?!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我赶紧对着话筒小声地说:“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么,我们早就不喝了。可是老万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死活弄不走,你说我咋办?”

老婆气呼呼地说:“你怎么办?其他的人呢?”

我说:“都跑了。只剩下我了。”

老婆更生气了:“只剩下你了?就你实在!这些年了,你在这方面吃亏还少么?”

我赶紧赔笑说:“老万都成这样了,我再丢下他,也不合适吧?”

老婆依旧不依不饶:“你忘了那一次你组织同学聚会,其中一个同学喝酒以后和他老婆吵架离家出走,第二天人家老婆给你要人了?”

我说:“那只是个特例。老万的老婆不是那样的人。”

正在这时,老万含混地问:“是你媳妇打来的电话吧?我和她说句话。”

我正为难呢。老婆在电话那边听见了老万的话,就对我说:“你把手机给老万。”

老万解释了一通。我老婆才不听他那一套呢。她不客气地对老万说:“你一个大局长,深更半夜不回家,如果传出去,说不定会惹出多少是非呢。再说了,你醉成这个样子,你媳妇不担心么?赶快回家啊。”转而,她又对我说:“你亲自把老万送回去吧。他这种状态确实不让人放心。”

       老万却清醒了。我一再催促,他沉吟了一会,然后对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苦笑了一下:“你算了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亏你想得出,还想讲什么故事。”

然而老万并没有理会我,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开始讲了。

故事发生在几年前。有一天,忽然听到背后有人一遍一遍急切地叫着我的名字,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是我停了下来回头望去,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陌生的女人。我不禁有些诧异。

那个女人短发,空气刘海,左右耳前却有两缕长发垂至颌下,然后内卷,就如同一个“()”,让她的方脸显得小了一些。她略施粉黛,一双桃花眼,打了眼影,一双红唇格外夺目,身上穿着一套“V”型无领白色无袖连衣裙,脖子上挂着心型吊坠,中间镶着一颗蓝宝石,乳峰高耸,腰束带扣的软带,脚穿一双黑色高跟鞋。鞋子落地的时候发出“哒哒”声。

女人见我停下来等她,就不再着急,款款走了过来。

我在脑海里仔细地搜寻了几遍,但是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印象。又见她如此妖娆,我难免心生警觉。

我问她:“你,是在叫我么?”

“对,我找的就是你!”她异常肯定地说,“我到你的办公室找你,可是你的同事说你上楼了。我问她们你的手机号码,她们死活不说。我就追到楼上,可是你又恰巧下楼了,害得我又追赶紧追了回来。万一你真的出去了,我可怎么办啊?”她的语气中略带责备。

我听着她这说,嘴上赶紧道歉,起码在没有弄清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这是最保险的社交方式。“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去办了点儿事,没想到让你跑了这么多路。”我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看楼道里来来往往的同事,其中的几个人在女人背后朝我挤眉弄眼,比比划划。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请到我办公室吧。”

我替女人打开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女人根本不和我客气,昂首便走了进去。

在我办公桌旁边,有一套待客用的圆形茶几。等落座以后,我给她倒了杯茶,然后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虽然办公室里的那几个同事都在埋头忙着,但是估计这个时候正在竖起耳朵听着,撇着眼睛看着呢。

女人品了一口茶,优雅地放下茶杯,略微沉吟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问我:“你,不认识我了?”

我一时语塞。听她的语气,我以前不仅认识她,而且很熟。我在脑海里又仔细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

“我看着您很眼熟。可是一时竟然记不起来了。”我说,以为这样的回答能够蒙混过去。

可是女人把身子往前倾了倾,竟然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再想想。”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我的脸微微一红,知道今天碰到硬茬了,而且祸福未知。刚才还有些嘈杂的办公室,现在竟然安静下来。

我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其实是在琢磨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理。虽然我对自己有一定的信心,但是今天。这样一个尤物,亲自找上门来,谁知道她下一步会说出什么啊。

我喝了口水,一是拖延时间,二是让自己镇定一下。

“你让我想想啊。”我对女人说。其实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女人的,也是说给那几个同事听的。我起码要让那几个同事知道,我和眼前这个女人并不认识,先让她们死了非分之心。

“嗯,嗯,嗯。”我嘴里说着,托着下颌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又把头偏向一侧盯了一会儿地板,最后愧疚地说:“我真的想不起来啦。”

女人把身子向后靠了靠,却没有打算饶过我的意思。“你连我都想不起来啦?你再想想吧啊。”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嘲笑。

办公室里静悄悄地,我却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呼吸也粗重了一些,身上开始出汗。我急切地想知道谜底,却又害怕从那女人嘴里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我那几个同事此刻的心理估计恰恰与我相反吧?她们会相信女人的话,而不会听事后我的辩解。

我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眼前的现实。看这女人的神情,假如我猜不出她的身份,她会一直和我耗下去,直到我崩溃。此刻,我那几个同事一定在心里窃喜呢,也许已经在悄悄拍照、发微信,向熟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个爆炸性新闻。如果任由这种局面发展下去,估计等不到谜底揭开,我就有可能成为她们朋友圈中的“渣男”了。

我坐直了身子,眼神不再躲闪,盯着那个女人的脸好一阵端详。我这是在间接提醒她,我已经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并且具备直面各种挑战的勇气。然而女人并不畏惧,同样也在仔细端详着我。我的目光开始往下移动,试图找出她身上某个特征与我大脑中的信息相互印证。此刻,我的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先是把硬盘中五年内的信息进行搜素,接着是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甚至是二十五年,然而结果都令我非常绝望。就在我想宣布放弃的时候,突然我的大脑灵光一闪:“()”脸,裙子上的带扣软带!两个关键!

“哈哈哈哈。”我朗声大笑起来。

那个女人并没有被我这几声笑笑吓着,反而眯起眼睛微笑着望着我,等待下文。我那几个同事就不同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了一下,然后赶紧缩了回去。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带着十分的自信对那女人说。

这反而引起了女人的好奇心,她催促我说:“你说,你说,我是谁?”

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轻咳了一声,微笑着看着那个女人。我不仅要故意吊一下那个女人的胃口,我也要故意吊一下那几个同事的胃口。

那个女人开始着急了:“你说,你说啊。”

我一看时机已经成熟了,揭开了谜底:“你是XXX。”

XXX大吃一惊,不再是刚才的神色。“你你你,你是猜的吧?”她很是怀疑。

这时轮到我反守为攻了。我微笑着,看着她的窘况,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猜的呢?你的问话,恰恰说明我是正确的。”

XXX顿时泄了气,不甘心地说:“我本来想吓唬吓唬你,却真的被你认出来了。虽然有点儿失望,可是我也很高兴的,这起码说明你没有忘记我。”她略微顿了一下,立刻来了精神,质问我道:“说,你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笑了笑,给她的茶杯里加了点水,又给我的茶杯里加了点水。我充分享受这个过程,权当是对刚才精神紧张的一种补偿。我相信,现在不仅XXX在等待答案,我那几个同事也同样迫不及待。

“二十六年啦,”我慢悠悠地说,“你的发型竟然还没有变,而且还是喜欢穿带扣软带的裙子。”

XXX愣了一下,眼圈立刻红了,眼睛开始湿润起来。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块湿巾沾了沾眼角,然后有点儿羞涩地笑了。

“你竟然还记得。”她说。

其实从我认出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掌握了局面的主动权,下面的应答我早就想好了。

“那时候咱们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但是恰巧在一个单位实习,轮转的时候,又恰巧在一个科室实习一个月。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呢,而且喜欢写诗。”我回答说。

这几句话,我大部分是说给那几个同事听的:不同学校的两个人,恰巧短暂相遇,两个人有一定年龄差别,没有感情纠葛。

当然,有一点我不可能说。大学毕业前XXX挎着一个照相机来了,说是和我们几个同学留几张合影。合影的时候,她专门找机会站在我身边。我心里清楚,她是为我而来。那两张合影我至今还保存着,偶尔会拿出来看看。在我的印象里,XXX的“()”脸和裙子上的带扣软带,是她标志性的装束,所以当我今天在大脑中苦苦搜寻的时候,那个天真却略带忧郁的农家女孩的印象才灵光闪现。应该说,那时候的我与XXX之间有一种朦胧的好感,只是因为相处时间太短来不及向深处发展。工作以后,我和XXX天各一方。她给我来了一张明信片,我也回了一张。从明信片上我得知她被分配到了当地一个乡镇工作,距离我一百多公里。但是之后杳无音讯。

XXX听我这么一说,却不乐意了。她撅了嘴,说道:“切!虽然你是大学生,我是中专生,可是我那时候的身高已经一米六八了,穿上高跟鞋,比你还高一点儿呢。”

XXX说的是实话,那两张照片可以作证,我无法反驳。

我看到一个同事正在偷偷乐。

      很显然,今天我和XXX是这家咖啡店的第一批顾客,我故意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之所以选择咖啡店作为我们交谈的地点,这是因为我实在选不出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当然,咖啡店也不是绝对安全,虽然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聊聊天。这年头,说不定在那个角落就有人给你录音录像。小心使得万年船。

服务生拿来菜单,我接过来,然后递给XXX。XXX却没有接。她对我说:“昨天晚上我和几个当老板的朋友聚会,喝醉了,吐了好几次。今天早晨又吐了两次,把胆汁都吐出来了,现在正难受呢。给我来一杯白开水就行。你可以随意。”

我暗暗吃惊,一个女人与几个男人喝酒能够喝到这种程度,也不多见。

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他们几个男老板每人一斤20年的茅台,我喝了一瓶82年出产的拉菲红葡萄酒。”这时候XXX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按着肚子,把头枕在桌子上喘着气。

我汇总了几个关键信息:男老板,茅台,XXX,拉菲。也就是说,昨天晚上XXX与几个男老板在高档场所进行了高档消费,而且他们彼此之间非常熟悉。由此我推论,XXX目前的身份并不简单,要么是老板,要么是名媛。

我关心地问:“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儿胃药吧。”

XXX有气无力地答道:“不用。我趴一会儿就会好的。以前经常这样。”

服务生把一杯热开水、一壶拿铁咖啡端了上来,临走的时候他把厚重的帘子拉上了。

头顶上的小照明灯发出柔和的光,照在XXX的身上。她一动也不动地趴在那里,胸廓一起一伏,竟然睡着了。我承认,她睡觉的样子很美,白色的连衣裙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圣洁的光芒。我很想去摸一摸她的头,牵牵她的手,可是这些念头只是停留在脑海里。

我悄悄按铃叫来服务生吩咐了几句。十几分钟以后,服务生给我拿来了一盒奥美拉唑、一盒斯达舒,另外还提来了一壶热水。

我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等着XXX醒来,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约半小时以后,XXX醒了,吃了我递过去的药,精神顿时好了很多。

“怎么喝那么多酒?”我问道。

XXX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办法啊,都是一些惹不起的大客户。”

我心里小小地欢喜了一下,XXX的话说明她是一个老板,而不是名媛。

我又问:“你在原单位辞职了?”

她说:“没有。但是我在市里有自己的公司。”

我恭维她说:“没想到你竟然当大老板了。”

这句话却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光有钱,又有什么用?即使是我胃痛了,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给我买药啊。”她说,眼睛里充满了忧伤。

我又吃了一惊,XXX的话中明显有话。我选择了沉默。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大滴大滴的眼泪从XXX的眼中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她甚至开始小声啜泣,以至于双肩和胸部一起一伏。我不时地把纸巾递给她,任由她哭下去。这个时候,任何劝慰的话都是多余的。

终于,XXX收了眼泪,冲着我羞涩地笑了一下,开始诉说她的身世。

中专毕业以后,她被分配到一个偏远的乡镇工作,这让她很不甘心。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看着工作调动无望,她只好在本单位找了个男人嫁了。然而婚姻让她失望,维持了几年以后终于离了。后来,在市里的一次聚会上,她认识了一个大学老师,认为是找到了梦想中的白马王子。那个白马王子正在因为婚外情的问题妻子与他闹离婚,XXX的突然杀出,加速了白马王子离婚的进程。虽然XXX之前对白马王子的风流有所耳闻,以为他们结婚以后白马王子就会收敛,可是XXX错了。白马王子不仅是一个风流鬼,而且只是一个什么事也干不成、没有追求的皮囊。他们的婚姻亮起了红灯。不过,这些年XXX结识了一些层次比较高的人。她先是办文化补习班挣到了第一桶金,后来经营药品,再后来经营医疗器械、医疗耗材,并且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我已经和他基本上达成了协议,儿子归我,我给他一百万,他搬出去。”XXX停止了悲伤,平静地说,“我早已经把我的财产以及公司转移到了我弟弟的名下。我不会让他多拿走我的一分钱。”

我刚想劝她为了孩子尽量不要离婚,然而听到她这几句话,我的心一沉。看来,为了离婚XXX早已布好局了。

我劝道:“你毕竟还年轻,将来还是要找一个人结婚的。毕竟一个人生活会很孤独。”

XXX却很自信地说:“我将来要找的人必须是一个优秀的、成功的人。”

我问:“在你的眼里,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上优秀的、成功的人呢?”

XXX答道:“起码他必须比我有钱。年龄大一些也无所谓。曾经有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博士疯狂追求我,但是被我拒绝了。我对他说,我给你当妈还可以。至于官员么,我暂时不考虑。这是因为年龄大的不好伺候,年龄小的往往忙于事业,根本没有功夫陪我。”

我又问:“那你从经常喝酒的那些老板里挑一个不就行了?”

XXX说:“那些人啊?哼,那些人的层次还是低了些,我没看上。他们只是想占我的便宜而已。”

我端起那杯咖啡,一饮而尽。咖啡已经凉了,更苦了。

万鹏程讲完这个故事以后,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决定不再等,就定了一辆网约车。司机帮我把万鹏程抬上车,我凭着万鹏程时断时续的应答以及多年前的模糊记忆,转了好多冤枉路,终于找到了万鹏程的家。那是一个三层、带着一个大庭院的独栋别墅。别墅里没有灯光。我反复按着门铃,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从万鹏程的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摸索着把门打开,扶着他进了门。

我对着屋里喊了两声,可是没有人回应。我犹豫了一下,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穿过客厅的时候,我发现客厅里很凌乱。我把万鹏程扶进卧室前,先敲了几下门,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推门进去,打开灯,发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还有一床没有叠的棉被。我把万鹏程安顿好了以后,到厨房看了一下,想给他倒杯热水,不过厨房里的状况说明很长时间没有做饭了,水壶上落了一层灰尘。

我成了一名清洁工。我先把水壶刷干净,烧水,把暖水瓶清洗干净,又刷了一个水杯,一个汤碗。水烧开以后,我把暖水瓶灌满,把汤碗、水杯倒满热水放在万鹏程的床头橱上,以便他醒来的时候能够喝上水。

我望着熟睡中的万鹏程,这个前几年在XXX眼中还算不上优秀的、成功的人,现在已经是我们当地政坛官三代中的重要人物。我又环顾了一遍他的家,心里却涌上了一阵悲哀。

我犹豫了一会儿,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转而给万鹏程的老婆发了一条短信:老万喝酒了。我已经把他送回家。


凌晨的大街上冷冷清清,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在一个街口有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男的忙着搭棚子、搬桌椅,女的忙着生火、搬盆盆罐罐。一个醒目的招牌已经立起来了,上书“早点”两个大字,下面是几行介绍早点品种的小字。我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看着他们忙碌。

那个男的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大哥,您起的这么早啊。”

那个女的抱歉地对我说:“大哥,我们刚来,还没有收拾好呢。如果您想吃早点的话,半小时以后再来行不?”

我问他们:“你们每天都是这么早出摊么?”

男的说:“是啊,是啊。每天都是这么早呢。”

女的说:“现在生意不好做,挣分钱不容易。如果不早点来,恐怕就没客人了,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需要养活呢。”

我又问:“既然是这样的话,你们晚上几点睡觉?”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八点。”

女的又补充道:“不早睡不行啊。已经习惯了。”

晚上八点,对于一些人来说,正是夜生活的开始呢。

我看到他们已经快忙完了,于是提出了一个建议:“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你们看行不行。”

男的把手中的活停了下来,问道:“大哥,你说。”

我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男的和女的相视看了一眼。女的说:“大哥,你说吧,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

我说:“我看到你们暂时还没有客人,而我想早点回家。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找不到出租车,所以我想让你老公用三轮车送送我,来回大约半小时,我付你们车费。”

男的有些为难地说:“大哥,不是我不乐意啊。我看着你的面相和打扮,估计不是老板就是官员。你再看看我这辆三轮车啊,平时我和老婆坐没有问题,可是车上不大干净,你坐在上面显得寒碜。”

我笑了,说道:“什么寒碜不寒碜的。我小时候就挨过饿、母亲要过饭。”

女的说:“既然大哥不嫌弃,那你就送送大哥吧。但是有一点啊,我们不要钱。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呢?”

三轮车在我家小区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我下车以后,向那个男的道了谢,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塞给他,可是男的死活不要。

“大哥,你没听我媳妇说么,出门在外,谁还么有个难处?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客气。”男的说罢,开上车一溜烟走了。

我快步向家里走去。转过一个弯,我家所在的那栋楼赫然出现在面前。那栋楼在黎明前的夜色里呈现黝黑色,楼顶与天空相连。

整栋上,只有一盏灯还在亮着。那儿,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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