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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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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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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有欢喜处

万物皆有欢喜处

 

 

够槐花

 

槐花又开了,我找来长竿,踮脚够槐花。

其实,我最想够的是,十多岁时,田园给我的那幅初夏的画:插扦的薯苗泛活了,花生也大块小块地种好了,坡里的桃叶鸦葱和苦碟出嫁了,野生石竹和刺儿菜长大了,瓦松也小学毕业了,远志和我谈起理想时,母亲在鏊子上煎的槐花饼,冒出油汪汪的香。

其实,我最想够的是,二十来岁时,我写下的槐花诗。那时,我揣着有限的诗意,携着自以为是的才华,终不能把绮艳的想象,养出闳约深美来,而邻家的蔷薇,粉红粉红地开了了一院墙,艳羡中,在心里偷偷摘了几朵。

其实,我还想够的是,三十多岁时,槐花飘香中,我用娇情的分行,扶起困顿和潦倒,用浓艳华丽的辞藻,治愈我颠簸的经历。几页满意的槐花句式,涅槃着渴望。本地电波里,传出我的短式小文,我直起的向往情怀,在阳光下纵情舞蹈。

此时,天地安静,花白蕊黄的槐花,像只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出甜蜜气息。我喜悦地望着槐花树,如握着一樽旧时光的酒,与醇厚绵长浅吟低唱。是啊,我不仅仅是够槐花,我还在够那年月的欢喜,够现在窈深幽约的情愫,够言语里的斑斓意象,够盈盈辞秀的心音。

 

 

写写烟火小欢喜

 

鲜土豆下来了,我欣喜地称了几斤,回家与排骨粉皮一起炖,“土豆是名词,排骨是动词 /粉皮是形容词,葱姜是介词副词等 /我以锅为笺,以炉火为墨 /把词儿们妥善安置 /它们甚是满意,一被端上桌 /就把香味撒满了屋子 /在筷子们的一阵欢呼中 /我尝到了名词的绵,动词的香 / 形容词的滑腻及介词副词们的暗香 ”。麦收前,土豆又大又便宜,我会多称些回来,或切丝或切片地陪我下半年的俗日,“一群土豆,在土壤里 / 默默参禅 / 一群土豆,浑身泥土 / 在菜地里打坐 / 一群土豆,身着干净的袈裟 / 在菜市场里念经 / 一群土豆,被我拎进厨房 / 心甘情愿地还俗了”。当我写下这些小句时,会蹦出一盘由葱花点缀的土豆丝,那是母亲拿手的乡间菜。

卷心菜下来了,买几个回来做蒸包的馅子,“我按诗人说得那样 /把棱筋当作本初子午线 / 一刀下去分成东西两半球 /我在东半球上演绎烟火的命运”; 面对早间的豆腐脑,我轻轻写下“这碗豆腐脑的笔触真好 /有葱花的比喻句 /有芫荽的排比句 /有少许辣椒的拟人句 /还有香油的反诘句 /我兴奋地把这碗妙句全部摘录 //这碗豆腐脑的想象力真丰富/有黄豆的饱满可爱 /有水的缱绻甘甜 /有火的烟视媚行 /还有手感的高贵与美好 /我精心地把这碗想象兑出缤纷”。

据说,饭店里有道菜,叫“一行白鹭上青天”,兴冲冲地点上来一看,哈哈,是盘熟鸡蛋。“早起,磕碎鸡蛋 /灿灿的蛋黄,在油翅里 /煎成了霞光”,这是我对自己煎蛋技艺的赞美哟;每年秋收时,我总盼望着红心地瓜,“一袋从老家来的红心地瓜 /在客厅里古朴而丰盈 /这些圆滚的似如来佛 /那些修长的似观音菩萨 /蒸煮前,我要拜如来佛 /他的普度众生里有我一碗糯甜 /烧烤前,我要拜观音菩萨 /她的慈悲情怀里有我一捧香甜 /此时,我几十里开外的老家 /依旧虔诚地叩拜着土地”。

深入烟火生活,心到所处地书写,给日子添些情趣,信心爆棚时,会发到朋友圈,由独乐乐变为众乐乐。与柴柴米米锱铢必较,与人人事事周旋,人间风味十足,世间风情亦多多。是的,我这双鱼座,有敏感细腻的一面,能在微小的事物里感受欢喜,也能在转瞬即逝的变化中捕捉体悟,这是我给自己的生活以诗意和温度。

 

 

我的欢喜苑

 

那些年,每到大伏天,母亲总翻出箱柜里的衣物,花花绿绿地晒在太阳下,感觉那么好。下午,母亲叠着她的宝物,王一样的富有。慢慢地,我有了记笔记的习惯,凡看来的听来的捡来的好句好段,统统搜罗进笔记本中。兴趣来时,我会一本本地看,那种满足像极了当年的母亲。

“天上有胖云,地上有安宁。”一看到这句话,就给我岁月静好的画面,便以此为题写一篇小文;“你想飞,就要学会落地。”这句话引起我的反思;“纸如池荷,笔如菡萏,在朝露中尚未有言语。”这比喻真是妙;“从来打天下,就是亦要与小人为伍的。”这给我抹去了不少职场中的困惑与烦恼;“每个人都有一双翅膀,有的人长在脚上,有的人长在头上,有的人长在心上。翅膀长在哪里,你的天赋就在哪里。”几米的话好励志,是盘热鸡汤。

笔记本是我学习与处世的百宝箱,是我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我会在惊艳的句子旁,打个大大的对号,以引起下次的注意;我会在艳丽的句子下划波浪线,时不时停驻品咂;我会把不认识的字词,加上注音和注释,一回生两回熟嘛,打招呼多了就成朋友了,它们时不时到我的文字里来友情出演。

“不动笔墨不读书”,我牢记徐特立老先生的话,给自己建了一处欢喜苑。

 

 

欢喜,是只隐形的鸟儿

 

欢喜,是一只隐形的鸟儿,每天在我生活的枝头或啁啾或梳羽,我愿用内心的充盈,与其共扑闪出无限喜悦。

“烟雨蒙蒙”一词,是从当年言情小说里学来的,那凄美的爱情,缠绵的烟雨,把妙处渗透。后来,又见一文友网名:烟雨润黄昏,意境美到恰恰好。为此,一想到“烟雨“二字,就无限欢喜,莫名升腾出绮丽浪漫。

雨后的早晨,无风,我来到一棵不大的树下,轻摇树身,昨天下的雨正落在我的发上襟上,我像孩子样大笑,欢喜如白珠在地面蹦跳;来到桑树下,摘那些和我一起履行诺言的桑葚,唇齿间的千转百回是美丽的童话,更是欢喜之余整理出的爱与美。

玉兰花开了,我摘几瓣放到诗集里,鸢尾花开了,我摘几瓣放于散文书里,虞美人开了,我摘几瓣“薄绸”放到本子中,法桐银杏的叶子最好时,我摘来放进另一些本子里。某一天,它们会倏地飘出,和我会心地笑上一笑,又各自回房参禅打坐,余下的欢喜总是盘桓上好几个时辰。

打开Word文档,切换到五笔字型,我的欢喜在键盘上时而行走,时而静坐,时而嗔怨,时而开心一笑。气氛沉闷时,我会让欢喜在《往事只能回味》里松松土,在《希望》里拔拔草,在《千千阕歌》里施施肥。不用多长时间,就长出大段小篇的菜苗来,和着鼠标的轻,心头漾起微甜。

与万物同好,与万事同行,欢喜的鸟儿们,让我从庸常中走出来。

 

 

这些良辰美景

 

阳光垂爱,满是慈悲,镁光灯一样跟着我。我真实地摊开自己,忙五谷杂粮,忙人情世事。

檐下精致的雨意,或叮当或滴答,来陪我这个傍晚。我把《In My Secret Life》调至最低音,把几件生锈的往昔,约到眼前,拂去忧怨和惋惜,用心和情折叠出盎然诗意,那个远逝的身影,站在折痕上。

天还有些凉意,一朵黄月季就跑出来啄食晨光。这个俏皮的小孩,回家时会被妈妈嗔怪,不过,香喷喷的饭菜上桌时,一家人其乐融融。

梧桐花开开落落,我在梧桐树下,盼着下场雨。小学时,早饭后去上学,见几朵落下的梧桐花,被昨夜的雨沾了不少的雨泥,我拾起揩净,细细看着喇叭状半紫的花,懵懵懂懂的诗意塞满心底。长大后读李清照词,知晓了梧桐夜雨是何等意境。此后,每每梧桐开花时,我都远远近近地看,那个少年的早晨,已拓印到灵魂里。

春节后,有同事从亲戚家折了几枝蜡梅,我便要了两小枝,小心地拿回家,把古董样式的大红酒瓶灌满清水,放进梅枝。蜡梅初放,黄蜜色小身子,与酒瓶相映,放于书桌,即刻春意融融。

一树绿叶子,在水池边,唼喋有声,池里小鱼儿,在树影里窸窣低语,树与池互为镜子,你照着我,我照着你。“扑嗒”一声,哪里来的一枚山果,惊扰了这份宁静?

世间有许多良辰美景,待我慢慢捕捉,捕捉成心欢喜,才是我的。心苦时,拿出来点缀旅途,日子长了,也就成了日常家什;心空时,搬出来安顿喜怒哀愁,岁月久了,也就成了心灵养分。

 

 

渗到心底的欢喜

 

“读得书多胜大丘,不需耕种自然收。白天不怕有人借,夜晚不怕贼来偷。”如此接地气的诗,让我一下子蹦出欢喜来,深深记到心坎里,这是对“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俗解,也和“学到手里的就是你自己的”的是同解。

前些年,我和孩子爱听广播,有某档节目,它的背景音乐很好听,“da la da la da la……”,却苦于不知歌名,后来无意中得知了,是冯曦妤的《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我的高兴劲不亚于中了彩,我们母子用MP3的形式,听了好长时间。戳到你心窝里的歌,让你感动惹你激动,少许忧伤的尽头是欢喜后的平静。

“草在结它的籽 /风在摇他的叶 /我们站着什么都不说 /就十分美好。”顾城的这首诗,十五年前,我读不出啥好来,也咂摸不出啥境况来,读完了就读完了,一翻过去就忘了;十年前再读,竟有茶味和酒味,嗯,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五年前再读,立刻想到了妥贴、光景、自然与美好,心底里渗出了欢喜。

二十多岁时,曾决心学珠算,乌哩哇啦地背口诀,噼哩啪啦地练算盘,大半年过去了,仍是小学三年级水平,便索然无味地放弃了。后来又想学毛笔字,就买来墨汁找来旧报纸,苦苦地练了半年多,还不如人家没练过的,只得汗颜地放弃了。那还是看点书写点东西吧,这一回好歹坚持了下来。看来,有些爱好不一定适合你,但凡属于你的真爱好,一定是渗到骨头里的喜欢,或许还淌出欢喜的蜜来呢。

 

(此文获第七届全国书香征文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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