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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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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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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麻雀的雀(外一篇)

 

 

经过了这么多年试探后,我甘心确定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一只小小的雀。雀,麻雀的雀,想飞却怎么也飞不高的雀——没有背景加出身的靓丽名片,没有情商加智商的鲜活形象,没有辽阔的人脉没有宽广的平台。我只是一个社蓄,一只劳碌命的雀,一只挣扎于尘世卖力觅食的雀。

我原是乡间的一只素朴的雀,二十多年前,我还在庄稼地里捞想象,还在田畴间找瑰丽呢。我这只灰溜溜的雀,刚飞进凤城时,满是忐忑、踌躇、拘谨和慌乱,不知该先迈出哪只脚,也不知把双手如何摆放,听不太懂南来北往的腔调,也不能准确回答别人的询问。如此陌生环境里,我不懂人情世故不解尘世风情,懵懂无知处处难堪。当我扑愣着飞进将要求生的车间时,轰鸣的声响让我极其不适应,那从机器丛林里射过来的挑剔目光,把我剔得骨头也不剩。我极小心地点头打招呼,机械地学习操作规程,机械地认下师傅,又云里雾里的熟悉生产流程。仅仅是一愣神的功夫,我就莫明其妙地被乱箭穿心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背着不好的名声,我开始了职场生涯。虱子多了就不怕咬了,我又先后经历了告状精、偷窥狂、甩锅侠、闲人“马大姐“、建议狂魔、意见领袖等等后,从开始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呵呵,大家算来算去,争来斗去,最后的得数是半斤对八两。灰麻雀也有麻烦,灰麻雀也遇伤寒,灰麻雀也会有春天——只要是只揣满热忱的乡间雀。

释怀了职场困惑后,我又想念起了搁置许久的文学来。兴冲冲地写了几篇作文后,被一位极有水平的老师,批了个狗血喷头,我羞怯地收起野心,暗地里苦读苦练。阅读呈阶梯式,从时尚杂志到文学期刊,从文学评论到中外名著;写作呈爬坡式,从碎片化写作到诗意连绵,从篇章成丛到信手拈来锦绣妙语。当然,也得到了先前那位老师的夸奖和支持。噢,当你打通了语言的仁督二脉后,写作不再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了,而是处处有佳境步步有诗意。这期间,我遭遇了众多失败诸多诋毁与讥笑,还有许多忽视与冷落。还好,乡间雀记吃不记打,依旧叽叽喳喳忙个不停,扑扑愣愣不歇翅,飞不到蓝天上,飞过柴草垛是蛮可以的,达不到名家水平,跟在高水平人的屁股后面,拾点遗漏的秕谷,也是乐事一桩。跟着优秀的人奔跑,总不会过于俗气吧。

我这只以屋檐为生,以谷垛为娱乐场的麻雀,被别人说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也好,被别人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揶揄也好,被别人嫌弃地哄撵也罢,我都认下都受着,我来于底层,没那么多虚荣心要保护,没那么多面子要维护,我不是金领不是白领,我是蓝领灰领,不碍谁的事不挡谁的道也不抢谁的C位,过自家的生活守自家的饭碗,穷日子穷打算,富情趣富盘算。你看,太阳从不薄待我,月光也不对我带成见,我和大家一样晒衣晒被做梦说梦话。当然,大雨也不袒护我,照样被淋得跟落汤鸡一个队伍。

经过了尘世颠簸,经过了人世沧桑,我这只乡间雀,有了一定的情商指数,以正确的态度定位了自己:当不了职业白骨精,就当枚螺丝钉呗;当不了聚会时的核心人物,就当个热心鼓掌的观众吧。麻雀虽小,痴心依然,我在人声鼎沸的尘间,隐于人间活于民间,如果我有短诗行得你的青睐,那我也是名手艺人了。

 

 

穷,没有扎下根的

 

一上班车,忽见以前的一位同事H,原来她调到了新单位。她依旧不漂亮,再加上老了许多岁,扔到人堆里更是找不到了。互相了解了现状后,H就刹不住车地聊她的儿子来,边说边掏出手机,找出她儿子的照片,让我一张一张地看,小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帅且酷,看完了后,H又找出了她爱人的照片让我看,其中包括他们的结婚照,我边看边说:“哟,你儿子长得真随她爸爸,随他爸就对了。”H立刻说:“不随他爸,人家能愿意吗。”说完,我俩一起拊掌大笑。

当年,H因长相不出众,再加人为人直爽不圆滑,找对象颇费了些周折。在单位里又没有人脉资源可开发,所以她干着牛一样的活,拿着大白菜一样的工资,还要像狗一样处处被所谓的官们训斥。特别是有些精明的同事,时常拿她开涮,好在H皮实,没那么敏感,对于重重戏谑和调侃,一点也不往心上拾,依然傻傻地忙着乐着,不知不觉间,她结了婚生了孩子,这不孩子都快小学毕业了。我忽想起娘的一句话来:“穷,没有扎下根的。”

那个麦季,娘在麦场上边簸麦子,边和一位穷且邋遢的同村农妇,热情地说些家常话。送走她们母子后,母亲嘟囔着说:“穷,没有扎下根的,她有这么个儿子长着,早晚会翻底的。”这么多年了,我清晰记得那个夏天,那个场景,这句话。

“风水轮流转”,老祖宗的这句话,不只是心理安慰,这是给穷人们的一点希望,不然,靠什么维系下去呢,如果命运连这点精神嘉奖都没有,谁还有信念活下去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不是穷人说富话,你今天在此岸精彩,明天我将在彼岸华彩,这是对日子的期盼对生活的向往,也是让你得意时把别人当人,失意时把自己当人。如果得意时一脸狰狞相,也就莫怪别人对你落井下石了。好命不是永远占下的,官位也不是一笔钱买下的。说不定你在哪时沦陷,也谁不准你在哪刻上位。身处“福窝”,太挓挲了太膨胀了,会有人上门和你对账本的。是的,穷没有扎下根的, 晦气也不会跟谁一辈子的,认真做事踏实做人,把经营自己当梦想,把经营日子当事业,人生的小店会渐渐红火,生命的账簿会慢慢丰厚。

不被世人看好的H,终于搭上了正常生活的列车,“哐当哐当”地向前冲,再过七八年,她的儿子足可以为她撑起门户来了,到那时,她是个忙碌并快乐的奶奶了。当初嘲笑H的人,有的已跌出生活之外,有的原地踏步走,有的还是绯闻缠身,当然有的“更上一层楼”。我当初生存处境与H无异,我以底层人的悲哀同情人着底层人的无助,我俩共事时,惺惺相惜着。我们挣挣扎扎着走到了今天,以各自想要的生活状态活了下来,还好,我们没有被奚落打倒,也没有被淫威吓倒,而是以各自的钝感力,应付着生活抛过的坚硬与渣滓。

我把手机还给H后,她还在说她儿子的可爱和糗事,她的笑声挤爆了班车,我也被感染着。在暖暖的太阳里,我和着她的笑和着她的满足,感觉这个冬日多了三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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