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的作文和他的作文,并排出现在学校的学习园地时,我的心头一热,藏了很久的青春感觉,一下子笼罩了我。
我想对他说些话,哪怕就几句,也是极好的。可是我不敢。一是他那么优异,包括学习成绩和他本人;二是我怕农村校园的偏见和嘴巴。
我揣着那些热乎乎的话,那些怕和无形的压力,上着课,放着学,偶尔发着呆。内心里却极其渴望与他有个说话的机会,就是不表达什么,也算是圆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高二下学期,他没来,我满是猜疑和担心。一个月后,他父亲来给他办理休学手续。一听到这个消息,我蒙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断断续续地从同学们的风言风语中得知:他患了一种花痴病,文雅一点说就是相思病。对方是理科班爱画画的那位女同学。很快,那位女同学也转学了。他的父亲曾找到那位女同学的家里,可对方的父母死活不承认有这种事。闹来闹去,没闹出个啥来,却弄得自己污秽不堪,他的病更厉害了,再无返校的可能性。老师和同学都惋惜,为他曾有过的辉煌成绩。
老师同学们不知道的是,我也患了一种病,只是这种病不能也不敢说出来,我藏了又藏,掖了又掖。压抑又多了几层。
复读两年后,我才上了一所不算太坏的大专学校,毕业后分到某乡镇工作。我也听来了他的消息:他早已结婚,和同村的一位女子,因为得过病,他的格格有自闭的倾向。还好,他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我作为扶贫干部,来到了他所在的村子。他已不认得我,更不记得我了。我也佯装不识,只是忙着村里的千头万绪的工作。他家有两个草莓大棚,一个蔬菜大棚,收入可观,他一天到晚的不吭不哈地忙自家的大棚,还给乡亲们义务作指导,所以他在村里的人缘很好。他的爱人爱说爱笑爱闹,脾气大大咧咧,里里外外张罗的事都是她的。那天我和她碰在一块时,她边干活边和我闲聊:“俺从小就喜欢他,可俺没考上高中,如果没那档子事,他早考上大学跑了,还有俺的份?”她干活麻利素净:“别看他不说话,心里亮堂着呢,脑子好使着呢,我卖草莓卖菜的钱,他算得准准的,连我想偷着给俺娘一点都瞒不了他,”她一脸的知足:“他说你和他是同学,说你的作文可好呢。他不想沾你这个大干部的光,就装着不认识你,你可别怪罪他呀,他也不让俺说出来。”我内心一惊,继尔平静,笑笑,并点点头。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看着他们两个人累着忙着,把庄稼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的,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他是如此地不幸,又是如此地幸运,让一个平凡的乡间女子托住了他往下坠的人生。而我,兜兜转转中,又成了一个人。
我又想起了那并排的两篇作文,心头又是一热,这份热里是送他的满满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