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三处的线团
季节的线团已到了四分之三处
颜色由金黄到了明黄,从明黄到了浅黄
越来越柔和,越来越亲和
线团由生涩变得松散,由松散变为细软
毛茸茸的感觉似情语,还似思念的缱绻
如此甚好的线团,我不贪婪
先留几两浅黄,再留几两明黄
初冬里,用棒针织两条围巾
围上明黄的去见他,送他的那条是浅黄
他送我的是新到的《女友》杂志
故乡的花和我
故乡的花儿们,不管我叫出叫不出名来
她们都快快乐光地开,高高兴兴地落
从不偷奸耍滑,从不任性撒泼
她们最大的梦想是到凤城经历世事
静居凤城的我,门可落雀
读的是别人俯拾即来的妙文佳句
在细细地品味中,在明亮的喜悦里
我也摊开些薄薄才情
想活成一棵开花的草,不管有没有芳名
从书里秘密采摘的句子
从书里秘密采摘的句子
都曾抓住过我的心和眼神
它们被我开了谢谢了开地温习着
渐渐成了精神上的资源
如果有一天,我写出来的句子也被采摘
那是我沉淀出来的暖
从书里秘密采摘的句子
都曾是我眷恋过的姹紫嫣红
它们爱我疼我,赐予我灵活多样的感受
我在间其练习着飞,练习着洞察世事
读者挑剔的目光,挑出的是精品
读者的心是杆秤,称出我真实的斤两
遇见
干烘茶遇见沸水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半
太阳已亮起嗓门,唱了好几首红歌了
开学的鸟儿们上课了,风儿也进了舞蹈室
酽酽的茶水唤醒了大部分灵感
空气里有不可言说的秘意
我拽下一大片诗行,放进手边的纸页
如同从枝条上摘鲜茶叶
绿茶遇见沸水的时候,已近傍晚
半个月亮从东街踱过来,哼着民谣
放学的鸟儿们在做作业,风儿看纪录片
淡淡的茶味被精美瓷器托着
夜色们由浅入深
我从一本小说集里裁下一个故事情节
枕到梦里,想续写出不同的结尾
梦
我被一个不太好的梦拧得生疼
从“哎哟“声中醒来——有种庆幸
窗外的星已离群索居,弯月也隐了身
我抹了一把惊吓,竟无比清醒
只得打开一部官场小说的音频
在官员们的勾心斗角中浅浅入睡
梦里我抱着发来的大财狂笑
竟“噗哧”醒了——有种失落之感
夜色里的花开得轻盈,草叶已着了露
我叹了叹气,毫无睡意
干脆打开迟子建的小说集
再读一遍《一坛猪油》
天快亮时,睡着的我
在梦里抱着一个漂亮的坛子远行
早晨
高了兴的早晨,会拧开阳光的阀门
哗哗地冲洗着大街,浇灌着众植物
不高兴的早晨,会噘着嘴
阴着个天,谁哄也不行
发了脾气的早晨,大雨小雨地吼
弄得屋里屋外都湿答答的
走了心的早晨,会扯出半边彩霞
给心情镶个花边或挂串流苏
起了童心的早晨,会下一场雪
或者下点冰霰,和你开个玩笑
这个秋天的早晨,在丝瓜架下
抱着个熟玉米,啃得高兴
一盆带皮的熟花生,正端过来
香喷喷的扁豆盒子,从鏊子上走下来
这一树的美人
这一树的叶子,如同一树美人
有的以扇形般的美争到C位
有的以掌形般的端庄赢得尊重
有的以圆形般的亲和赢来掌声
有的以心形模样取得青睐
哗啦啦一阵风,一枚掌形叶落于眼前
我拾起收进书页里,当画中人
这一树的鸟鸣,如同一树美人
她们有的以舞取胜,有的以歌喉取胜
我不知她们谁是赵飞燕赵合德
也不知她们谁是貂婵谁是西施
更不知她们谁是武媚娘谁是杨玉环
一声咳嗽后,鸟儿们相继飞走了
唯一只麻雀并不怕,说愿做我的婆姨
花朵说的话
秋天的果实,是花朵们说过的话
有的话属水果味,有的话属蔬菜味
有的话属粮食味,有的话属野果味
水果味的话,我常听桃子苹果的
蔬菜味的话,我爱听南瓜冬瓜的
玉米谷子是我爱听的粮食味的话
酸枣是我最乐意听的野果味的话
柿子树说的话,我挂在枝上当画看
枣树说的话,我晒起来到冬天里听
木瓜树说的话,我当《诗经》来念
数
对于云朵,我数着数着就下雨了
对于季节,我数着数着就过完了一年
对于庄稼,我数着数着就一茬茬地枯了
对于记忆,我数着数着就模糊了
对于岁月,我数着数着就老态龙钟了
原来,世间的一切,经不得数
不是数到脆薄,就是数到隐匿
而眼前的汉字,我怎么数
也数不出游刃有余,数不到莺歌燕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