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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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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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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的生活(外一则)


 

老范,是个资深“怕婆子”者,他老婆说竖着的“1”,他绝不能说横着的“一”,他老婆说3+4=1,他就赶紧解释,3天加4天等于1周。一唱一和,完美地诠释了妇唱夫随。

老范,是个典型的侃爷,一旦离开了他老婆的视线,驴一样的撒欢,和我们说话荤的多素的少。我们边抱怨边调侃他,老范呀,你也就是瞎能,这些话,你敢在你老婆面前说吗?他只是嘿嘿地笑。

下了班,没事了,大老爷们爱凑在一起,喝酒打扑克吹牛皮,三更半夜才回家,有时还会吐得家里污秽不堪。是啊,酒是男人的胆,酒是男人顶天立地的骨,不喝酒,咋能混世界。老范却少有喝酒的场合,大家也极少约他,都知道他身上的零花钱,不超过50元,最大的票额也就5块。老范的工资卡,由他老婆把着,单位里过年过节发个啥了,不用他操心,他老婆总会按时按量地领回家。

这天,要交80元工会费,一位老师傅故意逗老范,说老范是个勤俭人,他带的钱肯定不够会费的。谁知,老范底气十足地掏出了300块钱,豪迈地拿出50+20+10元,并嚷着让对方请客。原来,那300块钱,是他老婆要他下了班后,到学校里给孩子交学费。

有时候,车间设备抢修或大维修时,月底会以现金形式发资金,好不容易有个甜枣落自己手里了,不能让老婆知道。可藏哪里好呢?考察了好几个地处,老范决定藏在储藏室,那辆破摩托车里,钱用旧棉纱随意裹着。

男人们闲聊时,就有人劝他,老范啊,作为一个大男人,别让自家娘们管得死死的,都啥年月了,你总得有俩钱自由支配吧。老范会说,我最穷最落魄的时候,他和家里人闹翻了,也跟着我,还给我生了个大儿子。让他管着就管着吧,不是说痛并快乐着嘛。再说,那钱她也不乱花,都攒着给儿子娶媳妇用呢。

老范的老婆和老范的娘,从来没对过脾气,婆媳俩一见面,火星子乱窜。婆婆嫌儿媳妇管自己的儿子太苛刻,从心底里心疼。儿媳妇呢,三天两头地埋怨,嫌婆婆偏向大伯哥一家。老范夹在中间受气,还谁也不想得罪。平时不回老家看看,就不回去吧,可老娘的80岁大寿,总该到场吧。提前三月和老婆商量,就是没商量下来。眼看着生日来临,老范心生良策。

这天,老范早早起来,说班上有抢修任务,得提前去,老婆信了。一出家属院的他,赶紧打的,到了汽车总站,坐了两个多小的车,赶上了老娘的生日大宴。吃饱饭,和家里人匆匆一叙,便急着返回,无奈,酒气未散,他只得在家附近的超市里猛逛,等着酒味散去。

这天下午,老范又攒了点私房钱,来储藏室一看,旧摩托车不见了!一问老婆,原来上午刚卖给张姓的那个收破烂的了,老范飞快地赶到那家废品收购站,边打招呼边踅摸,谢天谢地,那辆摩托车还未拆卸,钱还在破棉纱里。

老范到班上和我们一说,我们打趣地说,你的私房钱还是存在保险柜里安全,要不多险哪。他点点头,也说是该找个保险柜,可到时候,设个什么密码好呢?那就老婆的生日吧。我们一听,相互看看,笑了笑,相约干活去了。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所有的故事,都只有一首主题歌,我知道你最后的选择;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我深深知道,那绝对不是我。”田小玲离开了我,夜里,童安格的专辑里,AB两面都是这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是村里,有两年教龄的代课老师,确切地说,我是流离在公办老师和民办老师之外的老师。民办老师可以通过考试,有转正的可能,而我,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毫无前途可言。我在镇高中复读了三年,也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二十四岁的我,在乡下已是大龄青年。虽经过了乡教育局的考试,取得了代课老师的身份,我还是高兴不起来。我的娘却很是兴奋,这在农村也是个极大的荣耀,虽是代课,也有好多人竞争呢。

娘把我打扮的周周正正地去任教了,转身又托四妗子说媒,田小玲就这样来到我家,成了我的准媳妇,家里已为我盖好了一处院子,一个农村青年的标配,也添置地差不多了。

教师们开会时,我们几个代课教师腼腼腆腆,不敢声张不敢多说话。最刺痛我心的是,春节前,公办教师一人一身毛料衣服,还有300元的奖金,民办教师也发了不少年货,而我却空着两手回家过年,虽然我教的那个班比以往提前了八个名次。一过完年,我就暗暗疯狂地复习功课,我在心底苦苦地呐喊:我要成为公家人!我要成为公家人!

田小玲只上到初中,后学了裁缝,在乡集上收衣料做衣服,因为做工细样式新,找她的人特别多,这一集收了衣料,为了信誉,下一集地赶出来,所以她很忙,难得来我家一趟,来了不是洗洗涮涮,就是打扫我的狗窝。我的家人很满意她,这才是过日子的人,农家人找得就是这样的儿媳妇。我对她说不上中意,也说不上讨厌,榜上无名的我,只能是随大溜地结婚生子。当她得知我还在备考,有些失落。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不想安慰她。又一次落考了,我答应了一年后的婚事。

也许老天开了眼,二十六岁这年,我以颤颤微微的分数,被一所纺织学校录取了。也就是说,我将是公家人了!我抱着录取通知书,哭了大半天。田小玲特意赶来,拿着通知书一脸高兴一脸羡慕。我送她时,她和我说:“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好不容易熬出来了,成了公家人,你会有大出息的。我没学历,又是农村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

开学的前半个月,田家人通过我四妗子来退婚,还带来了田小玲为我量身定做的一套西服,一身夏季衣衫,用我买给她的粉纱巾包着。西服口袋里有一盒童安格的专辑,只是AB两面只有一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一年多后,兜兜转转,田小玲还是嫁到我们村另一姓人家了,按乡间辈分,我该喊她嫂子。她不再赶集收衣料,而是在乡上开了家时装店,日子生意两样都红火。我结婚时,她随了份厚礼,我娘没好意思收。

她送我的那两身衣服,我一直珍藏着,还有那盒磁带。“既然曾经爱过,又何必真正拥有你,即使离别,也不会有太多的难过,午夜里的旋律,一直重复着那首歌,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

有多少人因为分手而互撕,有多少人因为情感而互怼半生。田小玲来我家,如诗人说得那样,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她的纯真善良,如惊鸿,被我一生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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