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夏天的雨时不时就来敲窗,有时舒缓有时急促,有时在白天有时在夜半,大多时候,我要推窗用手心接,沁凉的雨点,有时疏有时密,如我阅读的书页,有时满页都是美词艳句,有时好几页只有几句话可入眼。
若是下得不大,我会淋上一小阵,为了那句“落在我头顶的雨才是真的雨”,这句记到心底的话,陪了我二十多年了。那时,我的写作还处于幼儿园阶段,和我上幼儿园的儿子一样,对生活是新奇的,对世界是懵懂的,一切都是好的,一切又都是稚嫩的。当时这句话,一下子说到我心坎里,在我悟出了一点深的道理后,就勇敢地向语言丛林深处探着险。
我特别喜欢“阶前雨”“梧桐雨”这类似的词,它们大多是从宋词里衍生出来的,别有一番委婉或凄美的意境。那些年,子夜下班的我,常遇上下雨天气,从雨里归来的我,听着窗外雨,在极度安全感中,竟蔓延出惬意来,边啃着桃子或是别的水果,边舒心地读上几页书才入睡,要不就用MP3听心爱的歌曲,曾有一段时间,我单曲循环侃侃的《滴答》或是后弦的《西厢》。
在老家时,我尤喜关门雨,临近黄昏,忽见天色变阴,我和母亲就赶紧拾掇院子,提前把猪和鸡喂好,当一锅手擀面条端上桌,一份卤子浇在面条上时,雨就铺天盖地地来了。母亲站在门前看着雨,乐得直说这就是关门雨啊!玉米已上了第二遍化肥,麦茬也耪完了,花生地也锄过二遍了,菜园正准备浇呢,这不就来雨了,一切来得恰恰好,何况碗里的面条和卤子,无所顾忌地香起来,这是农人最放松最无忧虑的时候,听着雨声睡到黑甜,就是幸福感就是满意度。
暴雨后,我会扛上张锨,到责任田里去转转,有冲毁的地堰,会铲些草墩什么的补上,地里有积水了就引出来。转悠中,顺便把豆角也摘了,有些花生和地瓜会被雨水冲出来,我定是要提前享用了它们的。
属于半是丘陵半是山区的村子,每到夏季发洪水时,大河小河里就有铁沙,我们每人一块磁铁,躬着身在河水吸铁沙。小半袋子的铁沙就很沉,挑回来后在平地上晒干,再细选第二遍第三遍,不曾想,我后来的工作竟与铁沙有关。
凡是雨后,我的村庄都如加了美颜般地好看,红瓦房被冲刷出了美姿,村中树木似加了瓷釉,庄稼茂盛草木蓊郁,一派生机。大河淌小河满,时有潺潺声,清澈见底中的沙子洁净得很。东边的山格外清晰,天空蓝得玄妙,当弯月亮坐在山尖上时,村中炊烟袅袅,这人间烟火辛劳又真实,拙朴又踏实。
父亲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过,说我们都小时,家里缺吃的,父亲好不容易凑了点粮食,急急往家赶时,又遇上了下雨发大水,扛起自行车准备过河的父亲,差点倒进河里,无奈父亲就近送到了姥姥家,第二天天没亮就往单位返,是舅舅给我们送来的。我上中学时,学校放假了,我驮着一车子的课本,面对雨后深深的河水不知所措,刚过去河的同村同学李,打着手势让我不要着急,他趟过来,帮我把自行车推了过去,上岸后我连声谢谢都没好意思说,那时的我们男生与女生都不说话。后来,这位同学结婚又离婚,因为伤心离开了村子,如果有缘与这位同学再遇到,我一定要补上一句“谢谢!”。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这首《在雨中》的歌词,是我二十多岁时,在一篇言情小说中读到的,小说反复引用这首歌词,其实这首歌早已流行多年,只是我不知道。听过这首歌后,竟没有想象中的好听,仍痴痴喜欢着歌词,只源于那篇已忘了题目的言情小说。“我要去看你,林薇/在这个雨天,打一把伞/我要去看你,林薇/穿过林荫路,走过泥潭/我要去邀你出来,林薇/两人挤在一把小伞的下面……”这是曾卓的《雨天》。长期苦于没有书读的我,终于过上了书源富足的日子,为此读了很多关于雨的文章和诗歌,自己也写了好多关于雨的小文和小诗。之所以写下去,是因为给心陷泥淖的我,找一条精神出路。凡是雨天,我爱低低地打一把伞,想着《雨巷》里的意境,伤感着了悟着。伞如房子保护着我,雨如银帘呵护着我,让我慢慢走出了命运的阴霾,迎来了人生的晴朗。
今天一大早,还在酣睡的我,被“啪啪”声惊醒,噢,又下雨了,炎热了十来天的天,因为雨凉爽得都不像话了,中午十点多才停。雨后的山径,潮润感满满,我爱拽树枝上的雨,“哗啦哗啦”得真好玩,见一树的青花椒甚是喜人,不禁拍了一个视频,也抖一回音也快一下手。走在我前面的一位老人,手提着一个红色收音机,播放着一首DJ,感觉很好听,就打开QQ音乐的”听歌识曲“,哈哈,是赵小南的《我是蝴蝶你是花》,老人一回头看见了我,怕他误以为我是JD,我拿着手机让他看这首歌的歌名,老人并不在意我是不是JD,却很感兴趣地看我给路边的花儿拍照。嗯,这雨后的天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