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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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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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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野味

乡间野味(外一篇)

 

那时候家家都穷,零食对农家孩子来说是奢侈品,指望不得,幸而乡间时不时有野味可打牙祭,惊喜像欢乐的泡泡,时不时冒出几个。

一开春,未开花的溜溜嘴(桃叶鸦葱),挖出来擦擦土就可吃,茎和叶的汁甜丝丝的,我们叫“尝春”;榆钱开了,我们会撅下一大枝,一捋一大把,兴高采烈地往嘴里塞,隐隐约约的甜很是享用,吃够了,才一枝一枝往筐里捋,回家后母亲会掺些玉米面熬粥,糯甜糯甜的感觉成了美好记忆;槐花开了,我们用一根长竿子,绑上镰刀或弯成钩的粗铁丝,够住一小枝轻轻一拧,槐花就纷纷落到脚下,我们边往筐里捋,边一串串地吃,细细的甜味早抵消了手指被扎出血的痛了。挎回家的槐花,一半晒起来一半烙煎饼卷或蒸大包,悠悠的清香绕院子好多时日。

夏天拔猪草和拾柴火时,常碰见托盘儿,红艳艳的果实珍珠一样,味道酸甜。一周内必须得摘一次,否则不是落掉了就是被鸟雀啄吃了;在河沟两侧,结有蛤蟆眼(蛇莓),特别喜欢的我们,后来听说有蛇毒,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再也不敢吃了,但见那红红艳艳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并深深失落;歇息时,我们会扯一种草叶子慢慢咂,这种草叶子小小又圆圆,微酸,如浅浅的回味;离家不远的坡里,有种多肉瓦松,趁着露水一小瓣一小瓣掰着吃,酸酸的,只是露水一没就不太好吃了;我们还常钻进高粱地里找乌霉(玉米地里也有,只是少且口感差),找到一个如中彩,不管谁找到都分着吃,绝不吃独食。这乌霉是由高粱丝黑穗病菌引起的,有很高的食用价值和药用价值。嫩一点的乌霉,微甜带面,鲜美,老了的就不太好了。

我们家附近有条小沟,沟里有棵桑树,桑葚青时,我们就开始摘,还未待桑葚变紫,就一枚也不剩了。还有几棵尖尖枣树,所结的枣子下圆上尖,半甜半酸,只是在崖畔上不好摘,有一回与堂弟站在高处,各拽着一大枝摘时,堂弟先松手了,结果把我闪到了沟底,醒来时,母亲用小铁勺煎了一个鸡蛋,为我养伤。

收玉米时,最快乐的事是找甜秫秸,要找玉米结得不好或没结玉米的,这样的玉米养分留在根茎里,用镰刀砍去两头,剥去外皮,里面的瓤汁如甘蔗般的甜;红菇娘(酸浆)熟了,甜酸适口,像好玩伴在招手;满坡的酸枣树青的红的惹人眼馋人心,只要不怕倒牙,大可吃个够,被蒺藜扎手被蜂蛰一下是常事,农家孩子皮实。

冬天里,大人刨土时,常刨出好多茅草根,我们捋干净慢慢吮吸,糖水一样引人高兴;邻居家那棵未摘净的软枣树(君迁子),常落下干瘪的软枣,大风过后,运气好时可拾一大捧。

别以为乡下孩子只知道吃,我们也玩艺术,比如作柳梢,刚窜叶的柳枝清香柔软,扯下几根轻搓树皮,抽出木芯,树皮就成了各种音调的笛子,“呜呜”“嘀嘀”地在村里此起彼伏,虽有腔无调,却能把朦胧春色尽情表达。大自然慷慨,总能把可吃的野味适时地送到孩子嘴边,也把快乐的音符送到孩子唇边。

 

 

 

我家有棵枣树

 

我上小学前,家里有两枣树,一棵小的,一棵稍大些的。是爷爷在山上采石时,用酸枣树嫁接的。后来,因翻盖屋,不得已把东边那棵小的刨掉了。我上初中后,院里那棵枣树像是醒过来一样,长高了长粗了,结的枣子逐年多起来。这棵树所结的枣子,比平常枣子大,看上去虽疙疙瘩瘩,可前甜后酸,我们叫疙瘩枣。凡吃过枣子的人,都说还从没吃过这样的蹊跷枣呢。只是这棵树也和人一样有个缺点:从结枣开始,每天早上落一层,一直落到熟。后来听人说,有雾的早上多在树下烧柴烟熏,会把这个毛病熏好的。我和母亲连熏了好多年,也不见效果,最后任由其或结或落,还好,每年都是一树枣红。

别人家的枣子熟时,我家的枣子才熟到七八分,因此打枣的时间,大总分是在中秋时,父母会耐心地多等几天,等我一起回家打枣过节。打完枣子后,我们还要猛打枣树叶,希望来年结得更多。吃着甜甜酸酸的枣子,踩着枣树叶,院里院外好几天都萦绕着枣香。小时候,打枣前,我们会爬上树小心地摘一些,洗净晾干后,母亲备好两个坛子腌醉枣,把没有一点伤的枣在后部沾上点白酒,一个一个轻轻放进坛子里封好。春节前打开,满屋子的酒香。母亲把面相不好的留给我们解馋,然后小心地挎着醉枣到年集上卖,因我家的枣子个大醉相好,一放下就有人争买,所卖的钱会让我们[家的年货齐全些。买主也不是自己尝鲜,而是放到家堂桌前当供品。后来生活好了,也不用腌醉枣变钱了,每年放到屋顶晒干后,用以包粽子或熬米喝。

有一年,母亲在屋里棉被子,忽听见有枣子密集地噼叭落地,出门来一看,见本村三四个年青些的农妇,一个使劲地晃枣树,另几个在地上拾枣子,那时我家没盖大门,她们以为我家里人都出坡了呢。见母亲出来,她们几个一脸尴尬,母亲笑着打招呼,又用竿子打了些让她们带上。见此情景,我有些不高兴,母亲说,庄户人的瓜果梨枣是分着尝鲜的,自家吃了算啥,庄邻庄乡的。那年秋,我领着K回家,返回时,父母高兴地打了好些枣子,让K带回单位,给大伙分分。结婚喝喜酒时,还有一位老师傅说我家的枣子味道特别好呢。

后来,紧挨着枣树盖了间小平屋,秋收后,母亲会在屋顶晒花生晒棉花晒玉米晒芝麻,更晒枣子,沿着花墙有丝瓜藤有南瓜架,远望,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秋收图。

不知为何,枣树结得枣越来越少了,以乡间说法,是枣树“疯”了,村里有很多这样的枣树。弟弟曾按着别人的说法,把根部的枣树皮剥掉了些,说这样可防虫害。也就是在那一年的腊月里,我的母亲走了。难道枣树有预感?

没了母亲的院子冷冷清清,枣树仍不结枣了。不结枣子的树还叫枣树,而没了母亲的家,对我来说叫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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