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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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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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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一身的落花回家

四叔


她从小和四叔最亲近,什么话都乐意和四叔说。上一年级了,四叔若有空,会检查她的作业。那天,当她兴冲冲地背完“我爱首都(dou)北京天安门”时,四叔笑了,说:‘妮,应该是首du,而不是首dou。”她坚定不移地说:”是首dou,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四叔爱抽烟,抽的多是自己用纸卷的那一种,有时也会买成盒的,买的是最便宜的金鹿,她很喜欢金鹿的烟盒,也最乐意跑腿给四叔去买烟,四叔抽完了烟,金鹿烟盒一定会给她,她攒了好些张了。

她没有考上大学,颓废了大半年,四叔会时不时过来开导她,“妮,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你四叔我连高小都没考上,这不算账杠杠的。

榜上无名,脚下有路嘛,有为青年开拓的是崭新的路。”

四叔是没上过多少学,却很喜欢做买卖,卖过衣服,贩过青菜,卖过虾酱,更收过破烂,还别说,四叔就是做生意的料,大钱没挣着,小钱是很有的。

几年后,她嫁到了外地,很少回娘家了,和四叔见面就少了,可一旦见面,她还是和四叔聊得最亲最多。只是眼见着四叔老下去了,当然,她也往中年的路上跑呢。

那年冬天,四叔患癌走了,她的生命里再也没了四叔。她时常想起那些年的场景,“妮,应该是首du吧?”“妮,给你这张金鹿烟盒。”“年轻人开拓的是崭新的路嘛。”……她仰天抹泪时,见天从东山那边阴过来了,要下雨了,四叔的坟头就在东山脚下……



晨景


又一个夜班熬下来了,还好,这个夜班比较顺利,没出现设备故障。她把各处巡检了一遍,把相关的设备擦拭了一遍,写好各项记录。上早班的人员来齐以后,开完了晨会,她换下工作服,与车间的轰鸣声渐渐远了。

她要走二里路,去坐班车,班车是八点十分发车,现在是七点半,时间宽余,她慢吞吞地走着,慢悠悠地看田园看菜地,菜地里长着豆角茄子黄瓜及大头菜,大头菜似站在绿叶的盘子里,掌上明珠一般可爱,花椰菜也是,这两种菜都被捧在掌心里精心呵护着。

接下来是玉米地,大半熟的玉米别在玉米稞上,她想起上小学时,有一回是写秋天的丰收,老师先写了一篇范文,同学们纷纷模仿纷纷借用,结果弄巧成拙,借用成了笑话:把“早起晚睡”借成了“早睡晚起”。边想这件事,她边看着玉米们傻笑。

路边开了好些朝颜,朝颜,真好听,起这名字的古人,定是个有诗意的。路边还有好些打碗花,打碗花与朝颜相似,不容易分清,分不清就分不清吧,大自然就这样,有好些植物和花色,就像她学过的相似字和近义词一样。有清热解毒药效的拉拉秧,很不受人待见的,却扯扯绊绊的长了一路,锯齿的茎上有逆刺的感觉,她拂拂拉拉秧,笑着摆摆手,继续向前走。

有路人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停的,都好奇地看她几眼,她不好意思起来。她从小就爱和花花草草打招呼,她本是个寡言的人,特别是参加工作后,见识了好些女工们之间的争斗,她有所畏惧,能逃就逃,能远离就远离。纵然这样,她还是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好些伤害。她越来越喜欢大自然,喜欢田园,田野和花草了。

看看手机,时间快到了,她快步地向大院里走去,班车上有好些人了,都是下夜班的,有人在看手机,有人打着哈欠,有人在打盹,她和熟人打了下招呼,坐在车后面,恰好有法桐的叶子伸进了车窗内,她拽拽叶子偷偷地笑。班车发动了,她挥手向法桐树说再见……



  光环


那时的他,在台上风度翩翩,妙语连珠;那时的他,在台下风流倜傥,自信非凡。她就是在那时,爱上了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二十六岁的她,为他深陷相思之网。

那时的她,热情洋溢,一笑两腮都有酒窝;那时的她,知性感性,挡不住的诱惑径直扑向他的心扉。他就是在那时,念着“不是我,是风,是风吹动了情思。”对她痴痴念念起来。

他经过了鸡飞狗跳的漫长日子,对簿公堂后,他和她终于另筑新巢,过起了新日子。她的工作频繁更换,且越换越有档次,她的身前身后全是成堆的笑脸。

她四十岁时,正想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时,他的好风不好借了,她的一切都也停滞不前了。大她十几岁的他,一下子老了下来,没了风度翩翩,没有儒雅风范。原来,他当时的自信非凡风流倜傥,是被光环箍好的,是光环赐予的。如今光环被无情拆卸了,他和大街上趿着拖鞋的大叔大爷毫无区别。同样,失了光环余光的她,和街上骑电动车上下班的妇女,毫无二致。她的耳边,再也没了腻腻歪歪的好话,“凉薄”二字,让她品出了2.0版。

当时,她爱的是光环下的他,现在,她和仅有一份退休工资的他相依为命,过起了柴米夫妻的日子,她不想落人口舌。因为选择,所以认同选择。自以为是的她,知道失去了保护的羽衣,她也和众多女性一样,散慢慵懒地活于烟火最低处。她的心态并没有落魄,是水落石出后的真实。她也不是裸游者,她还和遇光环前一样,真切自立。

所有的栽,她认下了,别人非议是别人的事。她现在的闺蜜只有两三个,相聚时,说说聊聊家常话,有事了,相互帮衬帮衬,这样过老百姓的日子,也很好。



  沾了一身的落花回家


早起,她去公园溜达,还不到半个小时,阴沉沉的天,就哗哗地下起雨来,恰好也没有躲雨的地方。算了,只要不打雷,淋就淋吧。她边淋边想起了一句话,“雨是天空的落花”,照这么说,她这是沾了一身的天空落花呀。

这样的淋雨天,她经过了很多很多。其中有一回,是自考时,在一次课程学习回来的路上,天下起了暴雨,她用雨衣裹好了书本,推着自行车,就这么淋着。她边淋雨边流泪,“自己干嘛这么爱学习呀?自己都近不惑之年了,还装什么呀?”是她自己装吗?没能考进大学,一直是她心底的遗憾,这遗憾像刺一样,时不时深扎一下她的自尊心。

她边淋雨边在心里祷告,“淋吧!淋吧!让我把这个学期和下个学期的课都过了。”或许,祷告起了作用,她连续顺利地过了五门。

边想着往事,边赶回家时,雨已不下了。她心平气和地洗了澡,又洗了衣,一边听着历史讲座,一边忙早餐,一篇小小说的题目也想出来了,都是天空的落花给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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