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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会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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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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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渐无声的梦想

平静

接到他的电话时,她三十五岁了,她的女儿两岁多一点。她病恹恹地过了好多年,生活总算有了安顿,日子也有了起色。

电话铃响,正和女儿玩积木的她,随手拿起话筒,习惯性地说:“喂,你好!”“喂,你好,是我,请不要挂断电话。”这离开她十三年的声音,还是让她一下子辨别出来了。“我是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你的号码,没别的事,就是向你问个好。”他嗫嚅道。“我好不好,不用你来问!”她气愤地挂上了电话,女儿吓得差点要哭。

他们是初中同学,一块考上了初中的师范。这在当年的农村学生中,是极其的幸运,更是光宗耀祖的事,好似传奇一样让十里八乡羡慕。

一上师范,他们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双方家长也满意得很。工作后的第二年,他心里竟有了别人,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屈辱得直想跳楼,他心里的新人,是她一个学生的姑姑。

她的世界崩塌了,并患上抑郁症,若没有家里人的陪伴,她或许就自S了。学是没法教了,她只得来到一家工厂,当了一名普通女工。

后来,她的另一位同学碰到她,透露了一些他的近况。他离婚了,女方带走了孩子,因他下海赔了一大笔钱。

对于他的现状,她没有同情,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念头。平静地听完同学的讲述,如同听一个路人的故事。十三年的时间,已把她和他变成了陌路人。他的好与不好,与他无关;她的好与不好,更与他无关。

她平静地忙家务,照顾孩子,平静地活在小县城的最深处。有过生命坍塌的她,知道了平静的可贵,她很珍惜现在的平静,那段病恹恹的日子,夺去了她太多的美好。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就是命运对她的疼爱,她希望这份疼爱长一些多一些。

渐行渐远渐无声的梦想

我们碰见了,这让我俩都很惊喜。我们在马路边,找了处安全的的地方,为的是多说一会话。

虚假不虚假的,我们先互相问候一下近况。她问起我时,我汗颜地说,还是原地踏步走。问起她的情况,她说着说着,眼里就含起了泪,原来,她爱人有了病,现在全靠她一个人来支撑。临了,她拍拍我的胳膊说,人世无常啊,你能原地踏步走就是幸运,我现在是走下坡路了啊!我们都红着眼圈,道别。

和她认识,是在那次写作班上,我们几十个人,听着老师的课,热血沸腾地做着记录,慷慨激昂地盘算着各自的写作计划,好似不久的将来,由我们来引领文学的方向一样。

文学,是埋在生活深处的东西,需要作者年年月月地体会和挖掘。文学爱好者,如同赌石者,绝大多数人会赌掉一生的投入。而每一位文学爱好者,还都自以为是,都以为自己是那个石破天惊的人。

凡事,都经不起时间的蒙尘和变故,再好的梦想,都经不起岁月的磋磨。我们几十个人里面,只有几个人还走在写作路上,其余均没了踪影。

写作,是与现实生活筋骨相连的,是与生存条件紧密相关的。她现在生活艰难,一年中难得提回笔。而我,越写越逼仄,越写越落俗,与其写一摞摞的糟粕,与其写一堆堆的垃圾,倒不如不写。

我搁下笔,感觉梦想与我们渐行渐远渐无声了。

落地的凤凰

不知不觉,她就五十八岁了,眼见着就进入六十大关了。她退休金充裕,身体康健,按理说,仍可以意气风发一番,只是她的心底常有灰暗泛起。

三十四岁时,她是风头正盛的副科级干部,四十多岁时,她就是在厂里独当一面的正科级干部了,她管理的厂子生产效益高,安全形势好。她膨胀起来的孤傲和不可一世,让她也犯了一个常人都会犯的错误。

她的丈夫成了前夫,她也成了前妻,前夫曾经是企业内部有名的大才子,她当时就是倾心于他的才情。只是在职场上,才子只能是写写画画的料,哪能像她,在职位上越混越高,在仕途上越混越风生水起。当她以自由身的身份,去争取另一个合法身份时,才猛然清醒,精明聪慧了一辈子的自己,竟拨错了感情的算盘。

月满则亏,风言风语中,她不得不离开了重要领导岗位,仿似中了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路颓废下去。一晃,她近五十岁了,前夫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又一晃,她快六十岁了。曾经杀伐决断的她,如今也踟躇犹豫;曾经八面玲珑的她,如今有些畏首畏尾;曾经以为天下大任舍我其谁的自己,原来是如此渺小卑微。给她荣耀的是权利,给她荣誉的是权势,也正是权势和权威,让她声名狼藉。

她的这些信息,是另一位文友说给我听的,这位文友说,如果有合适的,就给她撮合一个中意的人,女人终归是要有个归宿的,我虽应承了下来,却无处觅寻。常宅在家里的我,识不得几个人,处于生存链最底端的我,认不得几个精英。她终究是个见过广阔风景的人,是只落地的凤凰。凤凰就是凤凰,骨子里那份孤傲清高,是折不了斤两的。也正是那份孤傲和清高,让她曾经是一只凤凰。

凤凰,最美丽的地方就是开屏,而开屏只是凤凰的A面,还有祼露臀部的B面,让她落地的恰恰是那B面。我们每个人,在最高蹈的时候,总是忘了人生还有个B面。

追星族

上中学时,她喜欢听齐豫的歌,凡是齐豫唱的歌的歌词,她专门抄在本子上,有的还抄上了简谱。课余时间,就拿着本子和同学们哼唱,她还喜欢贴齐豫的贴纸。爱屋及乌吧,由齐豫她喜欢上了好多台湾明星,也相继贴起这些明星们的贴纸来,花花绿绿的几大本子,她宝贝一样保存着。

当齐豫的弟弟齐秦,在大陆大火时,她只是瞟了几眼齐秦,听了几首齐秦的歌,再也没了前些年的狂热。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走出了校园,“落榜”两个字,决定了她的命运,像咒语一样,把她牢牢地困在了庄稼地里。明星还是那个明星,自己还是那个自己,自己的命运一点也没有改变,追再多的星又如何呢?反倒让她自己更加失意和失落。

她不得已,按照乡村里的规矩:相亲、嫁人、边种地边哄娃,一年年把自己变老了。当电视上讨论着饭圈文化时,她想起了一些东西,从厢房里拖出来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有她年轻时的狂热和向往,抄歌词的塑料皮本子有好几个,明星们的贴纸虽旧了,却还清晰,齐豫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不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让人大失所望的老了。由钢笔抄写的歌词,有好些字体都模糊了。她坐在屋子的地上,唱起《橄榄树》,仿佛又回到了菁菁校园,“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校园里的她,有那么多的梦想,有那么高的理想,等着她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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