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清明

漫长的清明

程耿

清明的路，很短，又很长。

从城里到乡村，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可这条路，我走了一辈子。少年时代，被祖父牵着走过这条路，如今祖父早已躺在祖坟山上，我也头发花白，可是这条路，我至今还在走。

清明的路，长长短短；清明的路，短短长长。

我有个早起的习惯。城镇远处的公鸡一打鸣，我已然醒来。慢慢地睁开眼睛，摸着黑，穿衣起床。为了不打扰别人的清梦，我基本是摸着黑，不开灯。

洗漱一番，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烧水，泡茶。水开了，茶叶在杯底沸腾，仿佛一个人的心情舞蹈，翩翩起舞，舒展自如，悄无声息。这时候，看客就是自己。茶条起落，仿佛一个人的一生的奋斗，青少年读书打拼，这是人生的硬挺和张扬，郁郁葱葱，郁郁葱葱，刚劲有力，心雄万里。这个时候，没有困苦，没有艰难，所有的坎坷与复杂都不值一提，十万里大山的起伏仿佛皆是为自己布下的，在这里你可以尽情纵横，尽情历练。这时候的味道是热辣的，带着十足的呛人的味道。而人生中年，一切皆变得沉稳劲道，变得起伏不惊。大河奔流，可是他在中年人的眼底也是温柔的，咆哮起伏，那是外表的桀骜不驯，骨子里，它依然带有温度，深情万种。这时候的茶味道甘甜绵软，回味悠远。那就慢慢地，慢慢地品吧。人生匆匆，该留白的地方何必这般匆忙。细细回味，在夜阑更深处静静咀嚼，哪里是苦，哪里是甜，哪里是辣和酸涩，让你变得丰富和深刻……

一杯茶，一杯温暖而香茗四溢的茶激发一天的温情和斗志。脉管里，生命的新苗正在潜滋暗长，意气风发。

清明的路，正在前方。

我明白这是许许多多人的路，为清明铺设的回归的路。

是的，没有例外。

清明，是一些人的踏青的契机。上下五千年，国人有清明踏青的习俗。踏青又称为探春、寻春，又是一种别样的春日郊游，也称“踏春”。一般指初春时到郊外散步游玩。踏青这种节令性的民俗活动，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其源泉是远古农耕祭祀的迎春习俗，这种农耕祭祀的迎春习俗对后世影响深远。清明节兼具节气与节日两大内涵，清明节气在时间和气象物候特点上为清明踏青习俗的形成提供了重要条件。清明时节，春回大地，自然界到处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正是郊游的大好时光。人们乃因利趁便，扫墓之余亦一家老少在山乡野间游乐一番。

打开浩浩史册，竟然发现踏青习俗由来已久。清明期间正是春风得意、春意盎然的时节，万物萌动之时，迎春郊游于野外早就已成为风俗。《晋书》记载：每年春天，人们都要结伴到郊外游春赏景。踏青风俗至唐宋尤盛。《旧唐书》说：“大历二年二月壬午，幸昆明池踏青。”可见，踏青春游的习俗早已流行。

乌啼鹊躁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白居易的这首清明诗凄清寒冷。漂泊异乡的诗人因为衰草枯杨和雨点中的啼哭，想起故乡的一切，心痛欲绝。对比起贾岛笔下的清明，不觉间竟然有了烟火气：今日清明节，园林胜事偏。晴风吹柳絮，新火起厨烟……

清明扫墓，即为“墓祭”，谓之对祖先的“思时之敬”，祭扫祖先是对先人的缅怀方式，其习俗由来已久。中华民族自古就有礼敬祖先、慎终追远的礼俗观念。清明节是中华民族的春祭大节，与清明春祭相对应的是重阳的秋祭。春秋二祭，古已有之。清明节有着久远的历史源头，是传统春季节俗的综合与升华。古时我国南北风俗各异，唐代以前我国北方上墓祭扫主要是在寒食节与寒衣节。从《礼经》等文献的记载来看，古时我国北方并没有清明节上墓祭扫的例规，到了唐朝时清明节上墓祭扫已成风气。唐代是我国南北各地墓祭风俗融合时期，沿袭清明墓祭风俗，并扩大到全国各地。唐朝之后，寒食节逐渐式微，因与清明节日期相近。宋元时期，清明节上升到取代寒食节的地位，并融汇了寒食节的禁火、冷食等习俗内容，相传迄今。

扫墓祭祖，是清明的中心内容。清明，最明白的主题当然是祭祀祖先，这个节日，后人把孝道和对先人的思念之情系于祭祀，寄托哀思，追忆先贤，是礼敬祖先、慎终追远的一种文化传统。清明节本属“祭祖节”，在后世发展演变中才被冠以“鬼节”之名，古时人们祭祖是为了表达孝道、感恩追始，并不将祭祀自己祖先的节日以鬼节称之。清明祭祀按祭祀场所的不同可分为墓祭、祠堂祭。以墓祭最为普遍，清明祭祀的特色就是墓祭，清明祭祀被称为扫墓，主要是由于采取墓祭方式。还有一种情况是家在外地工作的人不能赶回家乡扫墓，就在山上或高处面对家乡的方向遥祭。清明节祭祖，是有讲究和规矩的，不能乱来。老家大致在清明节上午扫墓，扫墓时，各家各户定然要携带酒食果品、纸钱等物品到墓地，在安静的环境，人们将食物供祭在亲人墓前，接着焚烧纸钱，并且为坟墓除去杂草树枝，培上新土，拍拍打打，之后是叩头行礼祭拜，神情极为凝重，绝不可嘻嘻哈哈。

今年的乡村，做清明的脚步越发密集。在村口，好些人哦哦称呼我：哦呀耿伢，做清明呀，你真是有心呢。我匆忙地一一回应。回首，这些人无一不是白发长者。

不知谁家的鞭炮响了。山坡上，辽远的响脆叩动沉寂的土地。

清明，漫长的清明，图画一样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