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时节，话丰收

程耿

二十四节气中，立秋是天气的重要转载点，这个节点一过，暑热顿然消除了最初的锐气，变得萎焉不振，即便还有些暑热，也是虎头蛇尾，看似凶巴巴的，实在没有了气势。立秋一过，处暑、白露说到就到，尤其是白露时节，一早一晚，已经透出寒意。

故乡黄梅位于鄂赣皖三省交界的长江中下游结合部北岸，地当吴头楚尾、东西水路南北陆路要冲，交通四通八达。在大诗人白居易的印象中，黄梅的最大特色就是水。公元816年秋天,已近白露，这位中唐诗人被贬江州司马已两年,一天入夜时分在浔阳江头送别客人，他与友人喝了一点酒，乘兴夜游，脚步踉跄，双眼迷离，站在浔阳江堤上，趁夜色遥望对岸雷池，但见北斗星下的江湖相连处，烟波浩渺，三三两两点渔火在芦苇丛中时隐时现，这位体恤民生的诗人官员，对江水于江北的危害之情已生怅然。及至“添酒回灯重开宴”时，已然有些醉意的白居易听了琵琶女凄凉的生世，内心有几分黯然，挥笔写下了“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佳句。

白露，气温已经正常，也就是民间所说的不冷不热。细想起来，这时节的中午还是有点热的，只是早晚凉爽罢了。

时序进入白露，不知不觉送走暑热，地理知识告诉我们，夏季风逐渐为冬季风所代替，冷空气转守为攻，加上太阳直射点南移，北半球日照时间变短，光照强度减弱，地面辐射散热快，地面温度下降速度也逐渐加快。白露时节，气温基本结束了暑天的闷热，天气渐渐转凉，寒生露凝。“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蒹霞》有这样美好的诗句。古人以四时配五行，秋属金，金色白，以白形容秋露，故名“白露”。从白露节气开始，各地陆续开始进入到秋天。民谚云：‘白露身弗露。’言至是天气乃肃，可以授衣耳。”意在提醒人们此时白天尚热，但早晚天气已有凉意，如果打赤膊就容易着凉，就容易生病。

白露时节，农作物大多成熟，田野飘荡瓜果菜稻的气息，实在诱人。杜甫这样描述秋天的景象：白露团甘子，清晨散马蹄。圃开连石树，船渡入江溪。凭几看鱼乐，回鞭急鸟栖。渐知秋实美，幽径恐多蹊。实在是一幅美好的画图。

白露的气温虽然变化不明显，但是，看似寻常的季节中蕴含变化，只是难以察觉罢了。有经验的农人会告诫晚辈，白露节气，暑气渐消，秋高气爽，这时候，丹桂已经在孕育，在含苞，在欲欲跃试。它们沐浴天光珠露，潜滋暗长，一旦时机城熟，顿然破茧飞翔，花香四溢，美好人间。

简单的白露，其实是一幅画，一幅淡远的悄无声息的画，慢慢地张开它的真实面目，愉悦了世人的眼眸。君不见，丹桂已然暗暗飘出淡雅的香气，胸怀理想的大雁已经在梦中振荡翅膀，梦里，它们的呼唤带着家乡的温暖和富庶，燕子已经背着霞光穿云破雾，奔走在回家的路上。千山嶂嶂，云海叠叠，回归的路如此匆忙。这时候，本土的鸟儿也懂得，趁着白露的丰收，将植物的果实一颗颗叼回来，藏于温暖的巢穴，以度过寒冷的冬季。大自然教会了它们的生存法则。多么有趣。

“鸿雁来，玄鸟归。”白露之后，对气候最为敏感的候鸟已经开始大规模集体迁徙。夜晚，清冷的云空已经有了别样的鸣叫。那是精明的大雁的召唤，是白头鹤即将搬家的号令，大大小小的鸟儿呼朋唤友、迁延不息从北方飞到南方，而南方的玄鸟也飞归北方，民谚有云：“白露秋风夜，雁南飞一行”，“立秋知了催人眠，处暑葵花笑开颜，白露燕归又来雁，秋分丹桂香满园”。最懂得白露的当属大雁吧，它们振动翅膀，遥相呼应，在高天厚地弛聘飞跃，背负了最浩大的奋斗理想，日复一日往梦想追逐。追逐，那是一种信念，一种生存方式，一种顺应天地万物的淳朴和豪迈。哦白露，从此带着遥远的乡愁。

“白露”，那是农人的另一种召唤。天气由热转凉，万物随寒气增长，逐渐萧落、成熟。白露时节，正该抓紧时间在田野忙碌，那些农作物正等待一双勤劳的手去侍弄。长江以北大片的田野，稻谷金黄，稻穗低垂，颗粒饱满，真是人见人羡。镰刀已经擦亮，农人开始收割，一担担稻谷堆叠在仓房，发出幽淡的稻香。这时节，棉花已经悄然绽放，大片大片银白的棉花点缀在田野，金色的阳光下，棉花一望无际。农人的巧手在田野上下翻飞。大包小包的棉花堆叠成山。棉花、玉米、高粱、谷子、大豆这样饱满，它们仿佛一幅画，一片景，展示在辽远的田野，多彩了美好人间。秋收大忙季节，各种大秋作物已经成熟，家家户户忙着收获；秋收的同时，还得抓紧送粪、翻耕、平整土地等，及早做好种麦的准备工作。到处呈现忙碌的景象，白露白茫茫，谷子满田黄水稻和谷子得抓紧时间收割。晚秋作物如玉米、甘薯等得加强田间管理，促使其早熟，避免低温霜冻造成危害。有些地方抓紧时间收割迟、中水稻。

白露时节，农作物已经大丰收，家家户户飘散瓜果稻豆的气息。为了犒劳自己，人们将上好的稻子制成米酒，那些琥珀一样晶莹剔透的酒液，一大碗，一大碗，散发诱人的味道。在乡村，在原野，在城镇，人们就着新鲜菜蔬，大口喝酒吃肉，以庆祝白露的到来，迎接更寒冷更严峻的考验。

酒香扑鼻，人声鼎沸。

戏台搭起来了，黄梅戏唱起来了。

故乡的白露，那是一幅最美最醉人的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