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房

程耿

实话说，我曾经做梦都希望有一个像样的书房，它可以不大，也可以不豪华，但是，必须是自己的私密空间，一关门，天地一统，它就是自己的“放纵之地”、“释放之所”，在这里，你可以形如孩童、放浪形骸，可以正襟危坐，笔下走风雷。

关于书房，多少古人、名人用心经营，丝毫不肯马虎。林语堂先生将他的书房命名为“有不为斋”。所谓“有不为”，是指他不想随流处世吧。曾经，他老先生说过:“我需要一间自己的书房，可以安心工作。天花板下，最好挂一盏佛庙的长明灯，入其室，稍有油烟气味。此外又有烟味、书味、及各种不甚了了的房味。”

书房，作为读书人地道的“正统”的阅读空间，当然让人产生一种仪式感，最为少不了的该是“书味”的地方。文学大家季羡林、冯骥才和梁实秋先生都曾津津有味地拿起笔述说自己对书房的喜爱。季羡林说，我确实有个书斋，我十分喜爱我的书斋。这个书斋是相当大的，大小房间，加上过厅、厨房，还有封了顶的阳台，大大小小，共有八个单元。册数从来没有统计过，总有几万册吧。在北大教授中，“藏书状元”我恐怕是当之无愧的。而且在梵文和西文书籍中，有一些堪称海内孤本。我从来不以藏书家自命，然而坐拥如此大的书城，心里能不沾沾自喜吗?我的书斋里会充满了没有声音的声音，布满了没有形象的形象。我同我的书友们能够自由地互通思想，交流感情。我的书斋会成为宇宙间第一神奇的书斋。岂不猗欤休哉!

对比起季羡林先生，我的书房实在有些“寒酸”。犹记得八十年代初期，我被电力部门招工，成为基层供电所最最普通的一员。但是，那时候住房条件简陋至极，单位有明文规定，职工除了结婚生子，单位给安排住房，其余的一概住集体宿舍。住集体宿舍，说不尽的嘈杂与吵闹。我天生性格偏静，有空，别人吆三喝四去看电影或者看戏，我向来是坐在宿舍安静地看书。

房间没有办公桌，一盏灯晃悠悠的有些昏暗，看书久了，头昏脑胀，有些难受。在放下书本静坐的片刻，我悄然问自己，什么时候在这里也能够有自己的书房呢。这样一问，自己也觉得无从回答。一个人，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半夜，十二点，也许一二点，看电影的回来了，哐啷一声将宿舍门踢开。我一脸大汗，从惊慌中爬起，惶惶然不知所措，之后久久睡不着觉。

书房似乎成了人生路上的一个死结。

九十年代初，我被组织安排到基层电管所工作。所长熊建帮是一个中年汉子，很会体贴人，他对我说，给你安排一个套间，虽然潮湿了点儿，但是宽敞、明亮，适合你这样爱看书的人。所长这一说，我的心立即砰砰一阵狂跳，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忙拿了钥匙去看房。房子在院子的一角，水泥地，玻璃窗。走进房间，惊喜莫名的是有一张书桌，这正适合做一个书房。房间往里有个门，打开来，又是一个世界，一方天地。这个住房不仅大，也很有档次，在城里是梦寐难求的。拿到住房钥匙的那一瞬，我的脑中首先出现父母亲和朋友的影子。三下五除二，我立马将自己的住房情况告诉给他们。电话里，我能够感受到母亲的惊喜，她说，真的吗耿呀，是真的吗，好像我在宽慰她。我再三回复是真的，真的有了住房，而且是套间。他们欢呼起来。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约了朋友帮忙，将房间用石灰水重新刷了一遍。夜晚，看到雪白的散发石灰气息的住房，真是十二分满意。我骑着自行车，从城里买回书，许许多多文学名著，还有一个耀眼的地球仪。有了它，就有了一种胸怀全球的感觉。

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向前看，希望正在阳光一样升起。我在白纸上写下这样的句子，是座右铭，更是对自己的鼓励与鞭策。因为喜欢阅读，我成为了新华书店和图书馆的常客，每次走进这些场所，心灵仿佛受到洗涤，内心变得干净透明。一本又一本，长篇巨著温暖滋养我，让我成为精神的富有者。《子夜》《静静的顿河》《茶花女》《青春之歌》《烈火金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些文学作品伴随我，打发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读书，让我变得更充实，更坚定，也更睿智。

因为读而写，我写出了系列散文，他们被发表在《黄梅文学》杂志、电力系统的报刊，发表在《中国作家网》，有些获了奖。夜静更深，每每回顾自己坎坷的道路，感觉自己已然克服一道道陡峭的山坡，一个个大跨度的阶梯正在山下往远处延伸，它们曲曲折折，美丽而亮堂。

有了书房，更有了劲头和精力去装扮粉饰这方天地。书桌上有了地球仪，有了《弟子规》和镇尺，书柜上养了吊篮。这可是蓬勃至极的生命，它带着季节的气息，攀爬者，伸展着，一片片碧绿，一茎茎生趣，好不让人欢喜。

二00八年八月，因为工作的需要，我被组织调回了城里。上班时，领导就交给我一串钥匙对我说，这是单位的阅览室，按照上面规定要配一个图片管理员，现在正好由你来接这个手。记得把书管理好，卫生打扫好，来看书的员工们服务好。我频频点头。

走进这里一看，不觉心花怒放，阅览室贴了瓷砖，地上纤尘不染，更让人愉悦的是这阅览室有好几千本书，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宿舍。这真是天从人愿哦。这样的条件和环境，怎能不忘我工作，奉献青春。领导说，都知道你喜欢读书，特意给把图片管理员留给了你，这无疑又成了我的书房，书桌、书柜、电脑一应俱全……

心怀天下，送光明于人间，你才配享有这样的环境和待遇。从此后，起早摸黑、兢兢业业、不负韶华。

因为明白，奉献是最美的人生。

而书房，静静地蜗居与闹市的一角，安静地，沉默地为自己充电赋能。

书房，人生起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