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小雪

又逢小雪

程耿

风刮得急了些。傍晚时分，谁家的门被重重地一摜，发出沉闷的响声，又仿佛打在墙上，接着是树叶窸窸窣窣的清响，一阵紧接着一阵。回家的人们脚步更加急迫，街道上似乎有人一溜小跑，发出哆哆的啸响，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更加幽暗。一个人在室内静坐。小区的声响却不依不饶地飞进耳鼓。几个人走在一楼电梯间外，仿佛还在唧唧喳喳议论天气“今晚怕是要落雪呢，”“是的，是要落雪，天气预报老早就说了，这还能有假吗，你看，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紧接着，一个人补充说，已经在路上，今晚百分百有雪。

哦。接着是一片沉寂。

今日小雪。小雪落雪，这真的是应了节令。

开灯。屋子里一片雪亮。打开宣纸，调好墨水，真应该给到来的小雪写点什么，却迟迟落不下笔。蘸了墨水，一笔下去，却是重了，墨点润开来，把好好的一片宣纸弄得有点糊。恰好在这时候，外面落起雪来，啊，不是雪，是雪子，是的，是雪子儿，它叮叮当当、叮叮当当落在窗台上，弹跳者，雀跃着，近乎孩子在外面跳着脚、快乐不已。有些雪子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清响，叮当，叮当。落雪了。外面有人奔跑者叫唤。是叫唤，但是，没有丝毫的不愉悦。这叫声里分明含着快乐。寒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一股寒凉的气息，让人有了寒意。

家乡地处长江中游北岸，与九江隔岸相望。比较起来，它的气候与北向的武汉有些不一样，它更温暖，更贴近江南，因而大冬天也更温暖一些。小雪，二十四节气中的第20个节气，也是进入冬季的第2个节气，“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此时天气已经渐渐寒冷，但也还未到严冬漫天飞雪时，所以称为小雪。

小雪时节，是雨雪的召唤，是时序走入寒冷的发令枪。走过这个坎儿，雪子和雪花纷纷扬扬与大自然作伴了。要知道，雪是寒冷天气的产物。地理知识告诉我们，小雪节气，四川盆地北部开始进入冬季。“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须知，小雪一过，大地已呈初冬景象。大地的北面有秦岭、大巴山屏障，它们巍峨雄壮，蜿蜒逶迤，好不遮掩地阻挡了冷空气入侵，削弱了寒潮的严威，致使盆地“冬暖”显著。全年降雪日数近乎寥寥，比起同纬度的长江中、下游地区，更是少得可怜。

按照家乡的气候变化，长江中游北岸的大雪节气降雪的机会极少，即使隆冬时节，也难得观赏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迷人景色。然而，在寒冷的川西高原，常年10月一般就开始降雪了。高原西北部全年降雪日数可达60天以上，一些高寒地区全年都有降雪的可能。小雪期间，盆地西北部一般可见初霜，要预防霜冻对农作物的危害。

虽然大雪纷飞的景象不多见，但是，寒潮来临，雪子和雪花飘落是不难看见的。到了这个节气，意味着我国华北地区气温陡降。冷空气使我国北方大部地区气温逐步达到0℃以下。我的故乡长江沿线，虽然开始下雪，一般雪量较小，并且夜冻昼化。这时候，如果冷空气势力较强，暖湿气流又比较活跃，也不乏下大雪的景象。温暖的南方地区北部已然进入冬季，大地已然呈初冬景象。

小雪节气，大范围迎来一次明显大风降温降水天气，下雪现象极为平常。而处于南方地区，小雪时节正是秋冬交替之际，想要见到雪恐怕还早了点。有一年，应温州的朋友之约，在那里小住，小雪时节，见到的却是温暖的秋日景象：树叶还青幽幽的，一些花儿依然在蓬蓬勃勃开着，开得热烈，开得浪漫。而雪花更是那里的稀客。

少年不识愁滋味，我害怕这样的天气。由于衣服单薄，大冬天瑟瑟发抖。灶间成了我们最好的避寒处。一大早，以给祖母烧火做饭为名，蹲在灶间，看火焰在锅底跳跃，那是一种幸福，做儿童的幸福。这种幸福简单而实在。我们找来红薯埋在火堆里，片刻，红薯发出温暖的清香……

小雪时节的乡村有各种各样的习俗，晒鱼干当是其一，大源湖畔，小雪以后进入捕捞季节，各种各样的鱼虾被成船成船打捞上岸，这些新鲜鱼虾需要储存就必须晒干。各家各户会在门前摆开阵势，新鲜的鱼虾铺开在器具上，有些还是活的，正跳跃呢。晒干的鱼虾被收藏起来，或者销售，或者留到过冬。

故乡的乡村，还有小雪后吃糍粑的习俗。糍粑是用糯米蒸熟捣烂后所制成的一种食品，也是中国南方一些地区流行的美食。曾经，糍粑是南方地区传统的节日祭品，最早是农民用来祭牛神的，有俗语说“十月朝，糍粑禄禄烧”，就是指的祭祀事件。糍粑，用糯米蒸熟捣烂后所制成的一种食品。糍粑是用熟糯米饭放到石槽里用石锤或者芦竹捣成泥状制作而成，晚上，人们将蔬菜和糍粑一起水煮，又好吃又便利。

进入小雪，也是腌制腊肉、腊鱼的好时机。俗话说“冬腊风腌，蓄以御冬”，小雪节气过后，气温会急剧下降，天气也会越来越干燥，此时正是加工腊肉、腊鱼的好时候。一些农家开始动手做香肠、腊肉、腊鱼，把多余的鱼肉用传统方法储备起来，等到春节时正好享受美食。

长大了，读书在外，对于家乡的小雪，渐渐模糊。

但是，对故乡的记忆却不能抹杀，有一种愁绪慢慢滋长，它仿佛一幅画，一幅淡淡的烟雨一样带着愁绪的画在梦里飘摇。好几回，在小雪的节令里奔跑，却发现，那是一带篱笆和柴门，以及幽幽淡淡的犬吠……

小雪，又逢小雪。雪花正叩问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