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

腊八粥

程耿

冬至一过，气温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紧捆着，愈拉愈紧，愈拉愈紧。昨天还是艳阳高照，隔夜的一场风寒，啸叫着，呼喝着，一路打打骂骂、吼吼喝喝，风越发壮了它的淫威，漫天啸叫，吼喝不已。隔日的艳阳天，一夜之间，变得凄风苦雨。天气愈发寒冷。早晨起来，瓦上笼罩着薄雪，道路已然结冰，脚走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什么即将裂开来，发惊人的一响……

没有完结。风正在集结力量，它藏在阴暗的地方，发号施令，指挥一切。风更加阴冷，仿佛有一股子看不到的力量，正在暗中较劲，暗中较劲，风力更为强劲，突然卷起一堆枯叶，忽然洋洋洒洒，漫天飞卷，忽而像个调皮的孩子，把一堆树叶归拢在一起，推搡着，打骂着，突然把枯叶扬向天幕，于是，漫天都是乌鸦一样的翅膀，飘落着，翻卷着，不止何处是它的归宿。

人们的脚步更加轻快。走路近乎奔跑。人们为的是腊月初八吧。是的，腊八一到，为应节日置办的腊八粥是最不可少的。人们在议论腊八粥的食材，豆子一定要饱满呀，豆子，尤其是红豆，格外要仔细，要挑选籽粒饱满的、大个的，没有虫害的，那是来年的预兆呀，红米也最为紧要，色彩要鲜艳，籽粒必须饱满，还有绿豆，也是轻慢不得的，须得粒粒挑选，确保籽粒圆满厚重，啊，还有莲子呀，也是极其讲究的，也是轻慢不得的……

唧唧喳喳，夹七夹八。

实在说，对于腊八粥，我是没有多少概念的。无非是一碗粥，无非是大家围拢来，讨一个极好的氛围。吃粥的意义在于它的外延。是的，外延是不可估量的。

少年时期，母亲是喜欢张罗的。腊八未到，母亲照例匆匆忙忙，她跑出跑进，一碗米，一把豆，一捧莲子，都是她的规划。腊八粥不能少了红豆，那是一种色彩，更是一种象征，一种预兆，一种向好的标识。母亲对这一把豆格外上心。向来是漫天暑热，母亲走进烈日下，细心采摘，一个豆荚，一个豆粒，都是她的精细收藏。今天几粒，明天几粒，母亲将它们收采回来，放在日头底下暴晒，然后收藏在深色的玻璃瓶子里。母亲没有在上面作上什么标记，母亲却深刻记得。这是红豆，这是绿豆，这是莲子，还有这，都是颗颗饱满、粒粒溜圆。好预兆，好预兆，母亲巅着她的一双小脚，叽叽呱呱。母亲没有读书，也没有做笔记的习惯，她的记忆往往描画在脑际。过目不忘，这就是母亲。天下母亲大多如此吧。

虽然不大喜欢腊八粥，但是，对于它的制作过程却是极其熟悉。首先是腊八粥的原材料：糯米、小米、栗子、黄米，还有红豇豆、红枣、花生、黑豆、黑米、瓜子、松子、葡萄干、红糖、莲子、银杏。最初的八种主要食材，到后来竟然随着条件的改善，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以致有的乡村会添加胡萝卜丁、核桃仁等食材。我想，腊八粥原本没有固定的模式，也没有固定的标准，完全可以按照个人的喜好根据自己的条件来制作。不过腊八粥的制作还是很有讲究的，也是有一些方法和技巧的。必须认真学习，切实掌握，才能做出一锅美味的腊八粥。

在我们乡村，若要腊八粥好吃，各种食材的比例一定要控制好。大米、小米糯米、黑米是腊八粥的主要成分，这些成分应该各占腊八粥成分的15%左右。花生、银杏、莲子等食材虽然好，但是不宜多，点缀就好，其他成分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添加。最后，加糖的时候可以加红糖或者冰糖，不要太甜，甜就容易腻。

我的故乡黄梅地处鄂、皖、赣三省交界，东与安徽省宿松县接壤，西与湖北省武穴市毗连，南与江西省九江市隔江相望，史称吴头楚尾，又有“鸡鸣三省”之俗称。黄梅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民风纯朴，文化底蕴深厚。相传古印度释加牟尼第28代传人菩提达摩开创了佛教的一个重要流派——“禅”。达摩大师从印度来到中国后，黄梅的西山和东山成了禅的净土，由此，禅萌枝发芽，开花结果。黄梅与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四祖道信在禅的指引下来到黄梅西山，禅结束了托钵沿门的苦行僧生活，第一次有了禅院。五祖弘忍，得衣钵后，在黄梅东山（冯茂山）借得一袈裟之地，开辟道场，建设了五祖寺。相传五祖寺也有做腊八粥的习惯。每年腊月初八这一天，方圆百里的群众都来这里吃腊八粥。听乡邻传说，每年前往五祖寺吃腊八粥的人非常多，沿路的行人迁延不息。为了满足需要，寺庙制作了一口大锅，这口锅可以装得下十多担水和大米。又说五祖寺的锅三天烧不热，热了三天不得冷。意思指的是它的大。

黄梅是鱼米之乡，朱元璋夺取天下时，曾经在鄂东黄梅鏖战不休。民间传说他幼小给富人放牛常挨饿，一次，被人捉住关在一间房子里，他饿极了，发现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老鼠洞，于是便去扒老鼠洞，想找些吃的。鼠洞扒开后发现里面藏了许多老鼠搬积的大米、豆子、红枣、芋艿等五谷杂粮，于是他便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煮成粥吃，他感觉这顿粥比什么都香。后来，朱元璋做了皇帝，山珍海味吃多了，觉得什么都不如杂粮煮粥的口味好。一天，他下令太监用杂七杂八的粮食、豆类，煮了一锅糖粥。那天正是腊月初八，故叫“腊八粥”。大臣们见皇上吃这种粥，就学着做来吃，民间也跟官员们学，于是，吃腊八粥，就成了一种风俗，一直流传至今。

腊八粥，一种流传不息的风俗，更是一种不忘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