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大寒

小寒大寒

程耿

冬至一过，小寒大寒几乎是前后脚相跟而来，脚步紧扣着脚步，咚咚咚，咚咚咚，一步比一步更有力，一步比一步更急切。这时候，风是阴冷的，仿佛带着刃口，它伤人呢，说不定，你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它抚弄得遍体鳞伤。

这时节，也有不怕冷的。他们在湖上，在风里，在水中，呼呼啦啦挥膀干开了。打渔人？是的，当然是，是打渔人。我的家乡在鄂东，这里面临长江，东与龙感湖、太白湖相邻，数十万亩水面正在等待一场盛宴。真的，久违的一场盛宴。经过了春夏秋的生长，湖水里藏满丰腴的鱼虾蟹鳖，一网下去，是一网金，一网下去，是一网银。鱼米之乡，被一种激情点燃，哪管它小寒大寒，哪管它数九严寒。哦嘿嘿，硕大无朋的湖面，机帆船拉着拽着巨大的围网，吱吱扭扭，吱吱扭扭旋转，水面上，围网画着圈，愈来愈圆满，愈来愈厚重，鱼儿被激发，它们呵呵跳跃而起，拍着翅膀，在水面飞翔。更多的鱼儿被撩拨，它们鼓足了劲头，奔腾着，跳跃着，飞翔着，让沉寂已久的冬日湖水沸腾起来，这情形，仿佛开锅的水，跳荡着，蒸腾着，浩无际涯。

我知道，小寒大寒一近，年的步子也就快了。你听，大年节正在铿锵走来，越走越近。随着湖区渔民的奔忙，忙年的人们也不得闲。打鱼面，晒腊鱼，制作鱼糕、鱼圆的越来越多。

季节愈发走近，天气越来越冷，人们也更加缩手缩脚。"冷在三九，热在三伏"，小寒与三九相交，意味着时序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时节，黄河流域一带平均气温在-5℃左右，江南地区平均气温忽上忽下，最高时5℃左右，最冷则在零下徘徊。若是有强冷空气南下，寒潮裹挟冷气流浩荡而来，气温短期更是降至最低。虽然冷，但是人们似乎忘却了。他们忙碌着，在忙碌中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年味渐渐浓重，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开始归来，他们上街走镇，忙着写春联、剪窗花、选灯笼，至于年画、彩灯、鞭炮、香火等更不能少，小寒大寒，忙碌的人们陆续为春节作准备。饮食上，菜单少不得有涮羊肉火锅、吃糖炒栗子、烤白薯馒头、蒸制蓑衣圆、灌多味香肠、做糙米糖、芝麻糖……"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人们紧张且有序张罗着，从容不迫备好各种美食，以犒劳辛苦了一年的自己。譬如打鱼面，尤其讲究。黄梅鱼面又名捶鱼面，将鲜鱼去皮，剁其肉至泥酱状，加一定比例的淀粉、食盐揉搓成面，将面分成团，用擀面杖将面团擀成蒲扇大小的薄面饼，然后卷成卷，放蒸笼大火蒸20-30分钟，出笼后摊开，待冷却后用刀横切成薄饼，于日光下晒干而成。这样的鱼面色白味美，可单炖，也可加肉同炖，还可以做火锅主料，亦可油炸而食。

鱼面制作极有学问。首先要选用青、草、鲢、鲤等鱼肉和上等白面、玉米粉，再拌上麻油、细盐，经过揉、擀、蒸、切、晒等工序精制而成。鱼面形状似普通面条，但更精细，以色香味形著称，为湖北特产中的精品。

黄梅鱼面味鲜可口，营养丰富。以鲜鱼肉及红苕(红薯)粉为主要原料，因而成品富含人体所需蛋白质、钙等多种微量元素，是一种低胆固醇、纯天然的绿色营养食品，有健脑、降血压、预防冠心病等多种功效，经常食用可增强体质，促进健康，适合各种年龄阶层的人士食用，尤其是哺乳期妇女。其面色青或淡黄、光滑油润;形态是条状且均匀一致;具有鱼香鲜味、无霉味、酸味及其他异味;久煮不糊，口感劲道，炸食酥口焦脆、炒食柔软爽口、绝对不粘牙。

小寒大寒，猎人狂欢。记忆深处总有那样的印痕，那是山野的气象。大雪覆盖了大地，山野河流畈地白雪皑皑。呵气成冰。这样的日子却有人埋伏在雪野。真的吗？真的。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另类。他们又被称为猎人。他们喜欢追寻血腥的食物，走兔、野鸡、獐子、狍子、野猪是他们的对头、天生的克物。那些野兽跑得飞快，他们怎么就能够猎获它们呢？我曾经见过他们趁了夜黑，头戴野草制作的帽子，一身猎装，灰不溜秋。沟壑边，坡地旁，只要他们埋伏下去，必是悄无声息。那些走兔、野鸡、獐子、狍子灵巧着呢，但是，它们哪里知道，白雪覆盖的地方竟然藏了另类。这些可恶的东西，一抬头，黑乎乎的枪管扬起一阵粉尘，接着是轰的一声响，可怜的野物应声而倒。刚刚还是活灵活现，这会儿已然倒毙于生活的土地，而那些奔逃而出的伴儿，最后看了它的同伴一眼，眼泪婆娑，踉踉跄跄走了，走远了，头也不回……

因为猎物的异香扑鼻，市场总有不嫌贵的。他们出手阔绰，整只野物背回去，就是绝好的年货。这几年因为环保，因为生态治理，猎人已经近乎绝迹，枪没有了，猎物更是极其少见。有人说，因为禁止猎获，野生动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为这样的越来越多而欣慰。无疑，这是一个进步的、文明的社会。

喜欢这样的氛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炉子红彤彤地吐着火焰，鱼面和排骨火锅坐在炉子上。炉火映得大家的脸膛红扑扑的一片。白色的汤汁呼呼跳跃着，浓香的味道飘散开来。喝酒喝酒，有人举起杯子，却是地道的糯米堆花。你看你看，这人已然将杯口倒满，酒液高处杯口，却不见流淌。这就是糯米堆花的特色，这就是糯米堆花的味道。

大碗喝酒，大碗吃鱼面，这是黄梅本土人的习惯。吃得汗流浃背，吃得畅快淋漓。小寒大寒，人们更加放逐自己。吆三喝五，他们划起拳来，好不快活逍遥。

小寒大寒，年近了，越发近了。你听，谁家的鞭炮这样响脆，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