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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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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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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大江口(原创散文)

东安大江口是我的家乡。年纪大了,又多年在外,不免常常想起它。

  当今东安大江口乡的乡政府所在地,是而今的“大江口”。此“大江口”不是当年的彼“大江口”。准确地说,那个“大江口”到了今天,地还是那块地,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江面依旧在,面目已昨非”。也许只在不多的老年人心里,还留有它的某些印象。说句实在话,那个大江口,确实很古朴,很典雅,很神秘,也曾经很繁华,常常使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的人,对它产生深深的眷恋和奇妙的联想。

那大江口原是相对小江口而言的。在大江口上游十里处,是松江注入紫水的地方,人们把那里叫作“小江口”;而紫水汇入湘江这个处所,才是真正的“大江口”。

这大江口,南接湘江,北连紫水。江面宽阔,水势平稳,岸柳依依,码头天然,南向扶石沙地,东西小街蜿蜒,较之武汉三江口,只在规模上“稍逊风骚”,其他优越处,应是各有千秋。

据史书记载,这大江口,从秦始皇开通灵渠以后,就北通洞庭,南接广州,西连宝庆,东抵南京上海。湘桂铁路和衡桂公路尚未沟通之前,它一直是难得的中国南北交通要冲,是湖广商家的黄金商埠。

它的小河东西两岸的两条街道,从早到晚,无论哪个季节,都能迎来最早旭日,送走最后夕阳。从当年的景观上看,说它“白天商贾云集,入夜轻歌曼舞”都不为过。“一渡两河三拢岸”,“泛浪洪波,没法渡河沽酒”的典故,就是来往于此处文人留下的杰作。

三五明月之夜,约上三五个朋友,把游船划到大小两河中心,就会大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逍遥。“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也无形地跃上心头。

到得深秋晚上,无论是月明星稀,抑或细雨霏霏,它的确又“不是秦淮胜似秦淮”。那美妙的歌女,比起白居易的“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劲头,那要从容多了。住在三岸的人,说它“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那是最准确最浪漫的解析不过的了。

尤其是紫水注入湘江处,水面宽阔,水深湾好,码头天成,岸柳成荫,偌大帆船都可停泊靠岸,无惊无险。不但是湘南地带货物的集散地,更是湖广湘桂文人雅士的栖息之所。有人说昔日绿埠头山奇水美市场繁华,要是比起当年的大江口来,它嘛,只能算是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一个。

小河西岸的小街叫塘坝,长约一华里许,多为土木店铺,店后也有少许高楼。它们都沿水而立,呈“孔”字右边的大弯勾在紫、湘水岸排开。街面青一色的石板路,把它们紧紧勾连。有人推测,也许它的原始街名就叫“弹坊”。“弹坊”者,顾名思义,它的雅致,它的美妙,他的风骚,它的神奇,人们就都可想而知。要问此街人才,虽无国家栋梁,当年弃暗投明名将陈明仁名下的校尉,还是确有其人。

小河东岸是大江口街道,呈三个首尾相接扑倒的阿拉伯“7”字形,沿小河排开。东西长约两华里远近。挨山边的建筑,多为木石结构,最少二进,最多也有三进四进的;沿岸的多为单进,而且多系吊脚楼房,比沈从文先生笔下的那些建筑,应该不差风趣。

小街的北端是平坦的荣家大甸,宽广而又平坦,肥沃而又丰饶;南端是关帝大庙,是刘家祠堂,是大昭寺学堂和大河码头,一派古色古香,一眼的绿树掩映。要说自然环境,行走在那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无异于就在天庭上流连。

小街中间,有米店、布店、药店、食品店、理发店、菜市场,还有卷烟、鞭炮、灯笼等等加工店。从早到晚,那面粉打筛机械沉重而有节奏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大街小巷,来往行人更是络绎不绝。

每到端午,各色龙舟都大显身手,看得来客两眼发花;八九月里,木莲戏一开头,至少十天半月。那小河上浮桥一搭,两街连成通衢,穿新披锦的男女老少,真也是来的千千,去的万万,那热闹劲,几叫人流连忘返,以至宠辱皆忘。

大街上的几个大户人家,不仅能读书识字,还能领起当地风俗习惯。还有好些人物,更是被人说得神彩飞扬。

有人传说,弹坊某男,下到水底,一次可坚持一整天。还说,某年端午节,湘江发大水,弹坊十岁以上男人集体泅渡大河,无一落伍。更有人说,东街南头的关帝庙外,就常有人习武,朱家人武生,常一个飞脚从关帝庙后的大土堆,打过上百丈宽阔的小河……

民国前,东街有个叫“大穆酒仔”的大汉,十分高大,体重两百多斤,他年轻时,曾是满清王朝湖广有名的马刀手。要他去沿海抵御倭寇,他双眼睛一瞪,倒提刀把,一声“去的娘的——!”,一连杀他一二十个鬼子,毫不手软……

我家原就住在这北街后四里多路的乡下,六七岁上最先跟着祖母来到这条街上,就很为它的庞大和绵长而惊奇。到得八九岁,能够挑担子了,就接受母亲的派遣,每每挑些父母种出的葱啊蒜啊,甚至辣椒、茄子、南瓜之类,从上街走到下街来回叫卖。对于这里的人,这里的店铺和这里的河面,也不知道哪里是好哪里是坏。

1949年上学期,父亲挑着7斗稻谷送我和二弟到北街南头的大昭寺学堂里读书。学期中间,学校要组织“童子军”,每人要交十四斗大谷做童子军衣服。这时家里正青黄不接,只好自己开除自己。我不甘心,就鱼目混珠,每天躲躲闪闪,好不容易读完了那个学期。

到得1951年下期,那学校已回到人民手中,我和二弟弟又去读,不但都毕了业,还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感谢党和人民政府,也感谢这个地方。

只可惜,这么一个地方,也和全国许多类似地方一样,随着铁路和公路的修成,还加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羊角坪湘江电站大坝的竣工,昔日的两条街道连同它的许多建筑,都被搬迁,而那些船埠和码头,也全都淹没在广阔的深水之中了……

当年的大江口,尤如一座灿烂的文化宝库和旅游胜地,今天的我,只能捕捉到它的一丝半缕了。

不过也好,今天的大江口发展更快。我想,在我再回去时,它一定会让我喜出望外……(202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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