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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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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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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 书 趣 事(散文 )

  1996年下期,我退休了,身体尚好,几十年都劳动,呆着不习惯,加上孩子读书正缺钱,就决定和老伴每天第6节课后,在校内摆个小书摊。

说干就干,自己动手做了两只木撑架和一块木门板,将自己从书店选购回来的新书摆放到过道旁的树荫下,让学生课余来选购。

真是万事开头难。当了大半辈子教书匠,早就被任命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和校文学社总辅导员的我,要立马转换角色来做这小买卖,总觉得脸面涩涩的。再说,原就在讲坛上把世上那些大文人大作家讲得如何如何视金钱如粪土,现在要凭这等劳动来赚取学生的那点“差价”,心里更过意不去。但是,道具已经准备好了,书也采购回来了,不做,能行吗?于是,就想着法子劝导老伴打前站。

老伴少年时候读过民办初中,后在人民公社种田当社员,改革开放后带着三个小孩跟我住到学校,领导知道她饭菜做得好,服务热情周到,给予“重用”,安排在学校教工小食堂做厨工。我退休了,她也只能“夫唱妇随”,我叫她每天下午去看那小书摊,她当然也只好“照章办事”。

从1997年上期到2004年上期,我俩除了照常在校内设点,还曾把书挑到邻近的中学出卖,如石期市中学,大江口中学,狮子铺中学,荷池中学和邻县的黄田铺中学、珠山中学,等等。

第一个月过去了,当我把做这营生收支总账一结,除了两个人付出了若干辛苦,还倒赔284元!

“你生就个教书命,——哪是做生意的料?人累得个半死,还净赔两三百元,差点是你一个月的工资!”老伴知情后,不但满腹牢骚,而且决定不再去做这“背时倒灶”的事了。

我说:“党中央号召我们把经济搞活,小平同志教导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况且,这如今全国很多知识分子都下海了。这赔了的钱就算在我身上!”

她原就很纯朴,对赚钱事要求本就不高,想了想我对于亏本原因的分析,也就决定再出来试试。

第二个月过完后一结算,虽然没抬价,除去有关开销,不但填补上了第一个月的亏空,还净挣了84元。

“好家伙,还是继续干吧!”我终于把她这个最可靠的助手稳住了。

1998年上期的一天上午,天气晴朗,我俩把书挑到了黄田铺中学去摆地摊。我想,这是一所离我们二十多华里的完全中学,也是当年省市有关部门几次表彰的先进中学,人才辈出,一定会有不少学生买书看,兴致很高。可整个上午和午休,围着看书的学生多,而实际购买的几乎为零。老伴见状,特别懊丧,提议快走,免得他们把书翻坏。

“一本书都没卖出去,还要赔来回的乘车费——我再也不上当了!”闹得两人没心思,中午都让肚子唱了“空城计”。

回到家里,我找到了原因:那是该校学生绝大多数读通学,中午回家了;不多的几个住校学生,都不曾想到这里会有人来卖书,身上没带钱……

2000年上期某天,我把一担书挑到一百里外的珠山中学。刚摆好摊子,有个男生就问我:“你卖这些书你自己读过么?”我说,“绝大多数都读过。”

他见我俩穿着和农民并无二致,不很相信,就真的要我说说当年高初中语文课文的名篇和它们作者姓名,我就说:“就让我背诵几个名篇吧。”

这时,四周已聚集了许多人,有学生也有老师。于是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先背诵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后来还背诵了韩愈的《师说》和贾谊的《过秦论》。

这下子可轰动了,不一会,就卖出了好几大本。临走时,有几个学生还送我到校门外,约我以后再瞅晴天去……

就在这年秋天,我带了几十张从长沙进回的历史挂图,决定到文化相应后进的高峰中学去试探市场。

高峰是个老山区,我从没去过,有七八十里路远,那条七弯八拐小公路,每天来回只有一趟班车。当我好不容易到达那里时,学校已经放了秋收假。在自己原曾教过她书的易老师家里吃了中饭,见天色还早,又听有货车往三中开,我就告别他们,上了那辆旧货车。

说也凑巧,那车早就退役了,刚开出四五里路,就彻底瘫痪了。

“我的天哪!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你们可在车里过夜,我这六十开外的老头子,该怎么办?!”

大约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我左右为难时候,一辆破旧卡车就从另一条山沟里拐出来,我像见了救星,说了些好话就爬了上去。司机说,“我不去三中,只开到狮子铺。”

我想,狮子铺离我住的三中足有十三四里,还是不能直接到家;请他送吗?人不熟,不好说,于是就说,“狮子铺也好,我就在那里呆一晚吧。”

夜色渐渐加深,到达狮子铺,天已经全黑下来了。我想:今天肯定不能赶回家去,老伴牵挂是小事,车费和住宿费又要赔了。

可当我从车上跳下来时,竟有人认出了我,“这不是李老师吗?”。原来那人是我早年曾经教过的学生,也是那司机的内人。

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随。两口子好赖要留我住一夜,我说她师母还在盼我回呢。那年代还没手机,他俩见实在拗不过我,就用那辆车给我送回到家里,还顺便捎给我一大袋子那里的土特产——广柑和蜜橘。

2002年下期某天,有个在学校高三复读的男学生知道我除了卖书,还兼了几家报社的特约编辑,为好些同学发了稿件,特地交来一首手抄古体诗,说:“我是费了很大力气的,请您一定交报社发表。”

我当即打开一看,就笑着对他说:“你这大作,我已经背得了。”

他听了,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可他仍不退让,更不相信我的能耐。

我只好将它从头到尾背了一遍,然后告诉他说:“这首词的题目叫《霜天晓角》,作者叫范大成。

他听后,只好把稿子要回去,很不高兴地离去。

从那以后,这所两千多名师生的大学校里,再也没有发现哪个敢向我投送抄袭稿件了。

2015年,我和老伴已在长沙住了12个年头,而且出版社了几本薄书和厚书。老伴见小孙女已能自觉学习,自己闲着无事,就提议把我写的书提到小区外面的夜市出售。

某天晚上,光线不好,她竟将两张50元票子当10元找与了买书人,回家后两个人都没去计较。

第二天晚上,待她再去卖书时,那多得了80元的中年夫妻,竟带着他的妻子将当晚多得的钱退还给她,说当晚他两口子并未认真查看,到家后才给发现。然后,还反复请求我俩一定要原谅。

  老伴很感动,深情地对我说:“我们国家还是好人多!”我也说:“眼见为实。”

又某天晚上,一位穿着黑色衣裤的老太婆,缓步走到我们的书摊前,戴着老花镜翻了一会,最后拿出50元大钞要买我写的《沉重的岁月》。

我站起来客气地问她:“您老今年高寿?”她说:“九十五了。”我又说:“我这里明白写着,——凡80岁以上老人和残疾人员不收钱。”

她听明白后,反而不高兴,说:“我生活优裕,从来就不曾要求别人照顾我!”后经打听,她是一位住在附近的老革命。

  又一个晚上,一个穿着一般的中年人,见我俩老坐在灯下卖书,二话没说,主动掏出两张百元大钞交到我老伴手上,说:“您俩老该休息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我们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好赖不说。

  没过十天半月,就有好些我知道姓名和不知道姓名学生断续给我汇来钱款。少则几百元,多到一万元。我俩收到钱款后,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从1996年到2017年,已经过去21个年头,此中虽然因各种原因有许多年、月、日没去“旧业重操”,可就在这些日子里,我结识了许多新的朋友,学到了许多新的东西,感受到了许多人间温暖。每想起这段生活的种种况味,真是体味深深,趣味多多。(20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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