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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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转斗移，日月轮替，在亿万男女老少不同身份不同理念人们的匆匆步履中，一年一度的重阳节，又要到来了。
远古时候，大约是祖先们出于对大自然的敬畏，把单个数的“九”看得最大，称它为“阳”，而夏历的九月初九日，是两个“九”的重叠，自然也就是“重九”或者“重阳”了。年复一年，这个“大中之大”的重大节日，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年一度的佳节之一。
诚然，无论是“重九”抑或“重阳”，都是秋的盛期，都是大自然万物成熟的季节。在这样的日子里，只要你走出大门，放眼看去，就会明显察觉到，一切一切都正在成熟或者已经成熟：稻子熟了，高粱熟了，瓜儿熟了，果儿熟了……沉甸甸的，金闪闪的，黄灿灿的……从早忙到夜的农人们，就耐心细致地把它们收摘回来，晒干，筛净，或装进谷仓，或晾上墙壁，或码在屋旮旯，再在歇下脚来之后，一手支起烟管，一手捻着酒盅，围坐在木桌的四周，或叙说家人一年来的艰辛，或向老人和上天表达自己对成熟的看重。不多的文化人或半文化人，自觉仓廪充实，衣丰食足，又欣逢天高气爽，也就呼朋唤友，爬上村周的最高处，饱览起一年中难得的秋景来，称之为“登高”。
有关古人“重九”抑或“登高”的大作，只要是摸过古书或听过读古书的叙说的人，就可信口念出不少。老夫尽管记忆衰减，但“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和“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还是没能忘却的。从这里我们就不难看出，我们的先祖们，对于这个一切都意味着成熟的季节，不仅念念不忘，而且热衷之至，敬畏非常。
试看杜甫老先生的《登高》，诗中的每字每句，就更加令人难以忘怀。老人长年漂泊，老病孤愁，也难怪他“万里悲秋常作客”！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是实写，也是景象，更是规律！——明媚的春天匆匆去了，繁荣的夏天悄悄走了，留下的是满目的秋景，是满眼的成熟和满眼的萧瑟，是残冬和又一个年头像长江大河之水滚滚而来。
从这个角度理解，这个“重阳”，它就不光是岁月的大节气，而是一个年头的大叹号，是历程的大叹号，更是短暂人生的大叹号！
君不见，“落木”已经不单是“落木”下，而是下得“萧萧”，还“无边”无际，不可遏抑，无法改变！就连能让世事“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伟人，在直面它时，也只能是“不是春光，胜似春光”和“寥廓江天万里霜”而感慨万端！
大约也因为这样，许多年前和近些年来，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人老了，也成熟了，很是值得尊敬了，于是就将这个日子定为“老人节”或“敬老节”。每到这一天，各家各户或者单位或者部门就把与他们有关的老人请来，或献茶，或敬酒，或座谈，或侃天，然后领他们或者外出赏菊，或者登高望远，希望他（她）们都老有所乐，都健康长寿，从而领略世人对成熟的真正仰慕和深沉敬畏。
老夫已早就年届耄耋，在和同龄们度过了这样一个有一个的“特别节日”之后，不禁多曾想到这件事的另外一个方面——
前几天，在省城的某公交车上，就曾亲眼看见一位中途上车的古稀老人，没人让座。广播还你广播，重阳归你重阳，不让就是不让！仔细看过去，满满一车人，有佯装睡着了的，有装聋卖哑的，甚至于还有个别觉得不屑一顾的，直让那无奈的老人像年轻人在公园里玩海盗船一般颠来倒去。我实在看不下去，很想实行一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可却见他一个劲摇手。他也许知道，他隔我还远，要是让出来，“坐海盗船”的人数就要即刻翻倍！
也许有人说我年岁大了，尽在夸大其辞，或者起码说是在以偏代全。
暑假我回过一趟老家，所见所闻的老公老太，与这位“摇海盗船”者相比，境况并不好出多少。孤独，劳苦，就是他们的主旋律。满村的荒芜，满巷的空旷，满屋的寂寞，虽然有吃有穿，然一谈近况，不是郗歔，就是哀叹。有的独住一座老屋，成天只与墙壁默神；有的虽然双双健在，也多是相对倚门或充当“留守团长”；还有的弯腰驼背，还需自己打柴，自己提水。有位84岁的老太婆，老伴过了，儿女都添了孙子，可她仍然住着她的老屋。两个儿子个每年各给她500斤稻谷，其他都由她自己动手，不下雨还得给两个儿子看牛，一旦有点小事没做好，还得看儿媳妇的白眼。还有两位早过了80高龄的老人，三儿两女都住着高楼大厦，大儿子还是某企业的老总，出入奥迪宝马，而他俩老住的还是公社化时期起造的老土砖屋，支离破碎，风雨飘摇，说是牛栏猪圈，却又是对他们两老的大为不敬。更有一位九十好几的老太，常年健健康康，可她某孙辈害了怪病，怀疑是她把他们的年岁占了去……
想到这里，我很想向正在城里公干或打工的年轻人说说我的想法：当你与你的爱人坐着大车小车出入高档商场的时候，你是否想起过你那行动不便的老爹老娘还在雨地里正拄着拐棍艰难前行？当你和的家人正在茶楼酒馆喝着美酒吃着海鲜的时候，你是否曾想到过你的老爹老娘还蹙缩在浑浊的灯光下，吃着那点腌菜扒着那小碗中的硬饭的凄凉？当你或你的爱人搂着你的心上人在灯红酒绿的舞场起劲舞的时候，你是否想到过你那多病的老爷爷或者老奶奶，还在那黑暗的小屋旮旯的病床上呻吟着……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岁月的更替是不可遏抑的，人的衰老也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觉池塘春草梦，眼前梧叶已秋声。”很记得，我身边当年许多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转眼之间，都已经成了步履蹒跚的老公老太。一上大街，当年的老面孔已经很少看到了……
我还在想，当今世道，各级政府部门虽然想得周到，做得也越来越完善，但对某些年纪不大的人来说，必须要换个思维；不然，用不了多久，那摇“海盗船”、“艰难前行”和“在病床上呻吟着“等等的演出，就必然要轮到他们自己……（2020-10-11再次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