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傅是我的邻居。在我和他做了一年多点的邻居后,让我看到了我原不曾多见的深层次的真诚和直率。
要说我和他家真是“邻居”,其实并不尽然。
我原是县内某中学语文教师,不时还常外出采访,退休后去长沙住了16年,因为多个原因,于前年8月与老伴回到了原籍。住老家吗?老屋已多年失修;回原单位吗?离孩子们住处较远。于是,就选择在老三供职的县人民医院职工宿舍区住下。赵住同单元102,我住同单元602。后因我两老觉得经常爬楼难,就干脆住进该栋楼房配给的地下室。正巧,该地下室的楼层就是他的住房。他的大门向南,我住的地下室的独门与他的大门方向相反。这座楼房较大,从我家到他家不仅要绕一大弯,还要走百十步。说是邻居,用句俏皮话说:白天黑夜都能听到他家楼板响,三天五天不一定都能会次面。要问他家男女主人姓甚名谁,原供何职,我都回答不上。
我有个习惯,不仅言行谨慎,对住处四周的要求也很严格。搬进地下室的第一天,就发现我的外门上方亦即他的北厢阳台钢筋护栏里,堆放着不少盆钵、陶罐、石头之类杂物。我想,这可能是他家或男或女主人的爱好,但要不及时告知他们做些摆布,说不定我两老哪天就可能“大祸临头”!
次日下午,我谨慎地将他家大门敲了三下,随即走出一位年近六旬身材姣好的女同胞。她站到大门口,我估计她就是他家的女当家,客气地说:“大嫂,我已经住到您北厢窗台下地下室,请您转告您家先生,把那窗框内的石头之类杂物收拾一下,以免生出不测……”
我的话还没讲完,她就乒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回到家里,没说什么,只觉得这家主人不大好说话。
第二天天亮时分,我两老还没起床,听到上层的窗台上有响动声。心里想,莫不会节外生枝吧?
待我中午走进他家一看,只见他俩满身是汗,那些 “危险”家什,都被他们摆布得“万无一失”。
几天后的某个上午,我提着一大捆书准备上楼,在经过他家门口时,就与他不期而遇。
“这笨重东西还是叫您家孩子来搬。”说话的就是这位男当家。一米六几个子,方脸,头发花白,略带笑意,本地口音。
我听后,说了声“谢谢关心”,就慢慢地向楼上走去。
第二天,老三过来,特地转达了这位男当家的提醒。这时我才知道这位男当家姓赵,原是医院的水电工人,前几年退休了。
当时,我觉得他的话是对的,只是有点好为人师,其他并没多想。
8月某天晚上,天气很热,路灯若明若暗,我和老伴按习惯在医院苑场散步。老太婆突然被脚下一木墩绊倒在地,顿时,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我还不知所措时,突然涌过来好几个惊呼着的人。问的问话,扶的扶人,拍的拍背,按的按人中,还有一人正打120……
好在这一跌倒,还只让人一场虚惊。
后来,我才知道,刚才涌过来的几个人,就是赵师傅和他的家人。原来,那天晚上他全家老少正在那苑边一小偏间里聚餐,庆祝他的小生日……
一个多月后的某天旁晚,我洗完澡到户外散步。不一会,老伴也轻松松地走了出来。
我见她把内外两层小门都拉上了,就急忙问她:“钥匙呢?”
他不觉恍然大悟:“咳!——忘了!”
这一回答差点让我急出病来。因为这地下室两层门的两把锁的三套钥匙,一套由老三管着,他早上就到了四百里外的别县出差了,一套由在五六里外上夜班的小女管着,叫他们谁个立即送钥匙回来,根本就不现实。而且,我俩的手机、外衣和电话本都被锁在两层小门内。
就在我俩束手无策时,赵师傅主动赶来了。他问清情况后,对我俩说:“一,不要急,老人急会出病的;二,我会有办法。”
只见他从我家门口到他家里,跑上跑下,先用名片插,再用铁丝叼,最后用万能钥匙套……办法用尽了,门还是开不了。
我说:为了安全起见,我这两层小门的牛头锁原就做了特殊设计,现在只有破门了!
天已经全黑下来,只见赵师傅从医务办要来我家老三的电话号码,用他邻居的手机,将这事告知我家老三,要老三用电话告知他妹,再由他老妹打电话给她在镇中值班的妹夫,再让妹夫回到自家住处,将她原存放在她家某处的那套钥匙送来。
门被开了,我俩心上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看看他赵师傅,汗衫已经湿透。
有了这两次捣腾,我对这位赵师傅的印象,也就很快改变了。
“你家内外种了这多花草,搜集了这多陶罐,奇石,还养了这对八哥鸟?”我问。
“是的。”他说。
“你这些花草陶罐石头,多数重复,好像都不太名贵。”我实话实说。
“好玩。”他笑笑。
“这八哥儿为什么要收养一对?”我又问。
他又笑笑:“鸟也应该有夫有妻,成双成对才好。“
我听后,没说什么,可想了许久。
近来,原打扫该院大区卫生的妹子走了,他接手了。他家孩子说不要接,太辛苦,不光彩。他却说:“不苦。劳动从来就是光荣的。”
后来,我还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父亲是当年南下干部,他四兄弟姐妹都在这里安了家。老家在山东聊城,和孔繁森老家是老乡。(2022-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