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街:许你一面坡
意思某个夜晚,不经意
陡峭起来。上或下
就是和一双脚打商量
带走一块青苔的吻。漩涡
为据,滴在石水缸
露迹欲干未干。灯笼
似乎不问人间事,俗称周子的
茶楼仍在推杯换盏
偶尔,秘密外泄
意思蛩音再轻,都为
青石板的座上宾
唱腔萦回百绕,射灯起时
店铺两边投下荷影
那些莲步,仿佛从不回避风雨
进一步说,你弹拔石竖琴
不外以腿脚试探烟云
深薄浅厚,一切无关风月
雨访爱莲池
倾慕一个人,雨赤足耸肩
将一条江满满地抱在怀里,比如
从重庆合川,逆流至蓬州
彼时,水井湾荷叶田田
一朵一朵,有若乡邻铺陈的青阳伞
雨在雨里说事。比兴于宋
定格为一枝莲,繁复密集
它攀上荷的小蒲凳,像一个人
沿着理学脉落,开山布道
余犹未尽,自有垂柳一一补叙
这是雨的因果,寄寓雨里好了
一个不赖故事生存的人
大可借走一滴雨,内中
养莲。揣上它,继续出尘入世
一个人的濂溪祠
左手执卷。右臂微抬也不忘
五指向内,侧面看去
天地就在环抱中,吐纳
这个午后,光影照拂
院落。石水缸。斑竹。于木门深处推演
色彩焕然,是一个人敞开
的暗铜质胸襟
他说,“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
那些光栖落《太极图说》,也辉映《爱莲说》
这是他的左右山峰,白纸金字
挪动,会晤,隐隐有万物交谈
最终一些光隐去,一些声音
感佩而至。围绕一个人,生生不息
盐店街
现在,我要写下冷色系石头
一些明清砖瓦,以及霜
围困过的屋脊,这些盐啃过的硬骨
拴马孔起笔,搅动驿石斑驳
大大咧咧的蹄印,在公与私之间
模糊边界,成为盐的日常
掩饰一些杂沓,又流放驼铃
像镜头推送,石梯一级一级
退却,风化为背景
一些盐高过磉凳寻找掩体,和对弈
渍痕簇新,古树之外蠢蠢欲动
这让鉴别过往的人,时刻想着
有必要多储备一根火柴
就像在入口忆及石刻
摩挲愈深,愈有追光淬火的颤栗
渡 口
近河滩路面,泥石突兀
这和乌云压境没什么两样
相较别的昏晓,我在某个午时造访
充斥了无常与慌乱
江水吃紧。拍过马背的铜手还恋着
颈腹,散去乌篷船,像鱼腮闭合一长溜
岸上的水,兼及膝盖上攀桅杆的裤脚
一些环腰或讨价的鱼腥,风声中
这只手开始空旷,而孤独得有些失当
马脚微抬,像不断地出发
而止于安静。这其中,马嘴漏掉的部分
是我急于知晓又迷失的津渡
大雨抵达之前
距离·画江楼
譬如,“粉本在兹”
京城大同殿壁上,一日挥就
嘉陵江三百里风光
月光下,这个“吴带当风”之人
与画江楼,和长安
因为一条江,形成黄金分割
沙州,渔火,青山含烟
等同衣袂飘然,又笔间意远
略大于千年前某段凝眸
他说,“臣无粉本”,但层云荡胸
须鬓掠过,若玉带起伏
现在,我依然听到满壁风动
仿佛足底江水,皴擦点染
贯穿了一生的碎碎念
船工:水的教门
重庆,广元,洛阳,这中间的
辗转反侧,意味着
92岁,一把老骨头再次浸水
掏滩,扎雨,提钹,换钟……
一系列非生产事件
嘴里信马,并随之逢崖跳湾
现在,可以松开身体了,说出
放排或逆流。肥料,药材,油盐布匹
和粮食,进进出出
水是唯一宗教。险滩,暗礁
风餐露宿,却是绕不过的路径
搁浅以后,必须反复指认
沿着水的纹理回家
他吐露过:仁义礼智信
只有水,是自己虔诚拜过的把头
以至皮肤坍塌松弛,还有
波浪驻扎,也从来没想过换防
山顶:一棵黄葛树
像一种偶然,一棵
黄葛长自山巅。如果,只是
一截枝,一截枝
饱浸汗水,也要抵达向上的路
可否这样说,坚韧,沾过泥土
又在泥土中回了家
问题是,烽火里折枝
的那个人,为一条江拦截
现如今,依然有波浪,日夜点名
仿佛一棵树,在风中
不断眺望,再没有动过一步
注:
周子镇始称舟口,是具有千年历史的古码头。古镇由下河街(远近闻名的坡形街)、上河街、新华街和红军街组成。唐初起陆续建成有财神楼、武圣宫、万寿宫、濂溪祠、洞仙观、鱼娘庙、南华宫、文昌宫等。北宋庆历二年(1042),时任合州通判的周敦颐来舟口开筵讲学,影响甚大,舟口遂改名周子镇,以表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