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月亮（组诗）

鹊桥仙

肖溪河上，倒影如弓

这表明：单孔，青石勾连

小镇人口中的鹊桥

风一吹，心生涟漪；继续吹

那些凹陷与凸出部分

充满了传说的张力

就像一种调式：鹊桥仙

填词于凉亭

那是它的建筑与美学

如流水般送走自己

无非，顺应了时光法则

而爱情，这下落不明的碎片

不回溯，不怀念

学做一棵倚水的庄稼，呼吸

荣也战栗，枯也寂寂

一只叫喜鹊的鸟

多么幸运。一只鸟盘桓头顶

明眸善睐之处，衔枝，繁衍

它的巢一直敞开

露过痞性，顽劣，而良善

深埋于黑白相间的腹羽

多么幸运。一只叫喜鹊的鸟

杂食，喜荤。必要的加持之外

不挑拣，喧哗

也不指手划脚，里里

外外，一副平和乐天模样

多么幸运。一只鸟的坚持

在于：按住骨头隼铆的脚手架

翅膀与翅膀之间，不再留白

剧情升温，力量下沉

一只鸟习惯了众生欢宴

于背后，默然负重

一只叫喜鹊的鸟从神的天空

回到烟火人间

纯粹，自在，无所欲求

它彻底松开自己，多么幸运

乞巧

来来回回，目光摩挲

仿佛这样，横亘牵牛、织女星

天河的间隙

就会小一点，再小一点

她唇角翕动。多少年来

日子抽成一条线

针孔，则藏万千事物之中

那是她向天空讨要的巧

线头处，或许，也潜伏落寞

终究，她停留一块布上

仿佛自己就是安静的女红

一次次穿针

无非，一寸一寸收束距离

顺便挑明，夜空下

一颗星子不断发光的理由

纺月亮

半轮。自带摩擦齿痕

这枚月亮

正在凉下去。头顶至

手心，仿佛划过的

那些微澜，凝成一滴夜露

未敢说深重，却也不及

某个清晨，“紫荆花紫，小黄花黄”

虽念叨世事纷繁

“玉莲花，依然我行我素”

如你所见，我不像怀揣

执念的光，满街满巷

补缀，充塞，无可避免的缝隙

也不能言及修月户

大不了，于一棵草，一缕风

把被拆解的月华

一丝一丝纺热，试着

从暗处，顶着亮光回家

故城的月亮

一生中，要头顶多少月亮

才能缓慢归乡

那些霓虹就像不确定的语气

包围，又远远疏离

仿佛，刚从高车驷马退场

兰草之间，又有明月照耀

她说，要深爱，不相离

大片大片的月光，从栾树，悬铃木

合欢，降临城池

那些初时的新，与神秘

仿佛一直没有锯齿纹

而她，安于琴台，或露风的琴

这些都是光阴，注释下的拓片

一想到，“不似从人间来”

却凡心已炽，那些被弹奏的月色

一瓣一瓣，从身旁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