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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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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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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奖章

正义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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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安局惊现“苦行僧”

第二章 荒唐的代孕协议

第三章 搜捕赵家军

第四章 黑老三脱逃

第五章 黑老三的第一桶金

第六章 开“棺”验尸

第七章 飞入大崖沟

第八章 暂停死刑执行

第一章 公安局惊现“苦行僧”

2015年7月20日,陕西省铜北县公安局新任局长杨路维坐在办公室批阅文件,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政工科科长陈志立走进来,说:“杨局,刚才从微信上看见,一位老年人胸前挂着一块红牌子,上面写着‘今日距离出租车司机原洪被害日366天’,在铜星大街上来回走,引起很多群众围观。”

“什么情况,有冤情?”杨路维问。

“去年的命案,一直未破,被害人的父亲对我们不满意。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要不叫刑侦大队给你汇报一下?”陈志立建议。

几分钟后,刑侦大队大队长赵涌来到杨路维办公室,详细汇报了一年前轰动铜北的“7.19”出租车司机被害案。

2014年7月19日中午,陕西省铜北县余粮镇原浪村村民原旦向县公安局指挥中心报案称,其儿子原洪在县城跑出租,彻夜未归,手机不通,疑遇害。

虽然铜北警方穷尽各种侦查措施,案情依然悬而未破。2015年7月17日,铜北县公安局局长胡向奎抱憾离开局长岗位,城川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杨路维接任。侦破案件的接力棒交给杨路维。

原洪被害后的第三百六十六天,原洪的父亲原旦找来一条化肥袋,将铺盖枕头装入袋中,背着袋子去了铜北县城。

在铜北县公安局附近,原旦将被褥放到公安局南面的天桥底下,买了一包红色复印纸,一支记号笔,一支胶棒,再从路边捡来一根树杈,一块纸板,一截绳子。原旦将红纸贴在纸板上,纸板上写着:今日距离原洪被害日366天。原旦将牌子挂在胸前,手握树杈,在公安局门口的铜星大街上来回走动;饿了,在地摊上买个饼子;渴了,到公厕里喝口自来水;累了,在天桥下打地铺睡觉。

很快,原旦的怪异举动引来不少围观群众。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原旦认真回答大家的提问,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以原旦为核心,拍摄小视频,整个架势好像在开记者招待会。几小时后,原旦挂红牌、拄树杈的照片、视频在网上传开。有趣的网友发表评论:父亲挂牌督办儿子被害案。

原旦的行为很快传到铜北县公安局,政工科科长陈志立立即向局长杨路维报告。

了解案情后,杨路维带领赵涌、陈志立找到原旦。

看着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原旦,赵涌说:“老原!多少天没洗脸没刮胡子了?我给你找个宾馆,你洗洗澡,刮刮胡子吧!”

“案子不破,我就不洗脸不刮胡子不理发!”原旦拒绝了赵涌的“好意”。

“要不我们协调一下,给你申请个司法救助,补助你几万块钱?”陈志立说。

好像被金钱激怒了,原旦大声呼喊道:“我要的是正义!金钱买不来正义!”

金钱买不来正义!听了原旦的话,三名警察沉默了。杨路维说:“我们的公安工作没有做好,对不起三十万铜北人民,对不起被害人家属,我代表铜北公安道歉!”说完,杨路维弯下腰,给现场群众三鞠躬,“我杨路维向铜北人民承诺,保证两个月内侦破此案。如果失言,我主动辞职,并做老原的干儿子,代替原洪赡养父母,给老原夫妇养老送终!”

听了杨路维的承诺,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或许被杨路维的真情感动,原旦收拾行李,乘坐公安局的警车回家。

晚上,铜北县公安局会议室灯火通明。杨路维组织刑侦、技侦、网安等警种召开“7.19”命案研讨会。会议决定,解散原铜北县公安局“7.19”专案组,组建铜北县公安局“7.19”命案攻坚组,杨路维任组长。

“7.19”命案攻坚组重新梳理案件线索。铜北县宏达汽修厂经理许明财提供的证言证实,一名修车客户操本地口音,戴太阳帽、墨镜,要求汽修厂把白色捷达车喷成黑色,但拒绝留下联系方式,事后也未到修理厂取车。根据这些信息,“7.19”命案攻坚组一致认为,犯罪嫌疑人为本地人,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有前科或劣迹,应重点排查铜北本地的前科或劣迹人员。

如何排查前科或劣迹人员,“7.19”命案攻坚组激烈争论。

杨路维说:“要全面梳理县公安局近十年办理的治安和刑事案件,将涉案人员的DNA信息全部输入全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与车内可疑血迹的DNA数据进行比对。”

“咱公安局一年办理近百起案件,十年的涉案人员加起来有一千多人,采集一千多人的血,送检,再输入DNA数据库进行比对,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感觉像大海捞针!”赵涌有不同意见。

“是不是大海捞针,这是个观念和认识问题。我们换位思考,从被害人家属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大家总说,为侦破原洪被害案,咱们民警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但是,大家想过没有,我们只是在熬夜中工作,而被害人家属却是在煎熬中度日!孰轻孰重?同志们!不要怕辛苦,不要怕麻烦,应该认识到,我们捞的不是针,而是公平和正义。”杨路维说。

听了杨路维的动员令,“7.19”命案攻坚组迅速开始采血、检测、录入工作。五十天后,入库的DNA数据增加了九百份,但是,案件仍然没有突破。

时针指向9月16日上午十点,铜北县公安局指挥中心,电话铃声急促响起,一名群众报警称,县城铜北大桥下有人落水。接110指令,铜北县公安局铜北镇派出所、铜北县消防大队紧急派员,赶到现场。落水者被打捞出水,送往铜北县人民医院抢救。几分钟后,急诊医生宣布,抢救无效,落水者死亡。

经调查,死者叫常引梨,是铜北县出租车司机被害案中被害人原洪的母亲。

儿子被害一年之久,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常引梨在煎熬中度日,患上抑郁症。9月16日早晨,常引梨起床格外早。“他爸!我去铜北给洪儿烧点纸。”常引梨撂了一句话走了。

铜北县城铜北大桥北面的十字路口,原洪招揽租车生意的地点。常引梨打开红色塑料袋,掏出香火和饭菜,嘴里念叨着,“洪儿!凶手一直没有找到,你爸也到公安局给你喊冤,新来的杨局长承诺两个月内破案,两个月快到了,什么动静也没有,妈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神探,妈知道你胆小,不敢求神探,要不妈替你找找。”

离开香火堆,常引梨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铜北大桥。桥下,河水深浓,像有一股强大的磁吸之力,让人不敢久看。常引梨低头望向河里,一个幽魂在水中游荡,好像在搜寻着什么。那不正是日思夜想的洪儿吗?常引梨大喜过望,对着河水里的幽魂大叫:“洪儿!你找什么?快上来,跟妈回家!”

“妈妈!我不能回家,我要找凶手!”幽魂边走边哭。看着洪儿远去的身影,常引梨慌了,哀求道:“洪儿!你慢点走,等等妈!”常引梨爬上栏杆,纵身跳进河里。

听说原洪母亲跳河自杀,杨路维心情格外沉重,失神地站在窗台前,望着窗外。窗外的空气很糟,高楼在雾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更远处出现一丝亮光,杨路维揉了揉眼睛,分不清是星星还是灯。“难道侦查思路有问题?”杨路维浓俊的眉毛蹙在一起,手里端着的茶水已经变得冷凉。杨路维看看表,零点了!

9月17日,常引梨自杀的第二天,陕西省公安厅科技信息化处发来密传电报,DNA比对发现,铜北县公安局处罚的吸毒人员史有余的DNA血样,与原洪被害案捷达车内遗留血迹的DNA似然比率一样,可以认定为同一人所留。

史有余有重大作案嫌疑!9月17日23点,杨路维亲自部署抓捕方案。“9.18”国耻日,犯罪嫌疑人史有余被抓捕归案。根据史有余的供述,警方将同案犯高会子抓获。犯罪嫌疑人指认抛尸地点后,警方找到原洪尸体。铜北县“7.19”抢劫杀人案成功告破。

原来,史有余和高会子抢劫杀人后,把车开到铜北县宏达汽修厂,试图将捷达车喷成黑色后出售。第二天,二人发现路边张贴的悬赏通告,放弃取车,立即潜逃。

在铜北县旺途镇妹妹家中躲避一年,史有余不甘拘束,到足疗店做足疗,吸白粉,不料被铜北县公安局旺途派出所查获。旺途派出所民警及时提取了史有余的尿样血样,并送检。

常引梨出殡的前一天,杨路维带领部分民警参加悼念仪式。

铜北县余粮镇原浪村。庄严肃穆,哀乐低回,常引梨的灵堂前,杨路维和铜北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全体民警,列队整齐,肃立默哀。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十五名民警脱帽,向常引梨遗像鞠躬致哀。杨路维悄悄来到礼台前,掏出一千元钱,说:“我留下这个钱,不用记礼账。”

“7.19”案件侦查终结,杨路维主持召开案件总结会。杨路维说:“同志们!原洪被害案给我们敲响了一记警钟!如果公安机关能早一天破案,也许原洪的母亲就不会自杀!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同志们!我们办理的不止是案件,更是被害人家属的期望和生命。我们总是说,正义不会缺席,今天我再补充一句,正义不能迟到!”

杨路维来到办公室隔壁的案件研讨室,铺开纸,拿起笔,蘸饱墨,挥毫写下:“正义不会缺席 正义不能迟到”。第二天,杨路维将这幅字装裱好,挂在办公椅对面的墙上。

史有余曾在铜山县的黑老三手下干过几天,因为眼睛眯得像门缝,绰号“门缝眼”。三个月后,史有余被陕西省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高会子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法院同时判决二被告连带赔偿原洪家属各项损失费31万余元。半年后,抢劫犯史有余被枪决。

听说史有余被枪决了,原旦从柜子里翻出陕西省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带着香、火纸、小瓶汾酒、纸烟、苹果和饭菜,来到原洪的坟墓前。原旦蹲在地上,点着香火和判决书,“洪儿,杀害你的坏人今天枪毙了,你走时,你媳妇已经怀孕了,她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你在九泉之下安歇吧!你的案子能破,多亏了公安局的杨局长,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杨局长,要不你和你妈商量一下,给我托个梦出个主意。”

2017年初,杨路维调任陕西省城川市公安局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

第二章 荒唐的代孕协议

时间来到2018年3月,一位不速之客走进陕西省城川市公安局副局长杨路维办公室。

没等客人开口,杨路维起身相迎,“这不是秦安律师事务所的郭泳南么,在铜北“7.19”案子上,我见过你!干律师干得怎么样?很成功吧。”

“杨局还记得我!”郭泳南很荣幸,杨路维的记忆力和平易近人超出了郭泳南的想象。铜北出租车司机被害案中,郭泳南担任被害人家属的诉讼代理人。在代理案件中,郭泳南有幸结识了时任铜北县公安局局长的杨路维。

杨路维沏了一杯茶,郭泳南弯腰接过,放在沙发扶手上。坐在沙发外沿,郭泳南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搓着,向杨路维诉说自己遭遇到的“不公”。

郭泳南的妻子祁宫长得漂亮,中学时期就是西安一中的校花。在长安学院毕业后,祁宫考入西安市林汕区李华街道办事处,成为一名公务员。或许是郎才女貌,天公嫉妒,二人结婚五年,未能怀孕。求医问药后,陕西省妇产医院作出诊断意见,祁宫患先天性卵巢发育异常症,终身不孕,无法治愈。

双方家庭共同召开会议,一致同意郭泳南找妇女代孕。从此以后,物色代孕人成为郭泳南的一项重要任务,一向不贪女色的郭泳南也开始留意身边的女性。

铜山县黑社会老大黑老三暴富后,包养情妇,婚外生育。妻子秦美丽无法容忍丈夫的冷落,决定举报黑老三的犯罪行为。秦美丽来到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面的陕西秦安律师事务所。

郭泳南坐在电脑前查询代孕信息,看见接待员领着一位少妇走过来,便从座椅上站起来。

“这位女士要咨询举报的事!”接待员说。

意识到事情需要保密,郭泳南把秦美丽请到会议室。

“我要举报铜山的黑社会老大黑老三,铜山的律师不敢代理,怕打击报复,所以来你这里。”没等郭泳南问,秦美丽直接说。

“你和黑老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举报他?”

郭泳南的问话触碰了秦美丽的痛点,秦美丽的眼泪刷地流下来,诉说了她和黑老三之间的感情变故。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秦美丽,想想上月召开的家庭会议,郭泳南豁出去了,把腼腆羞涩统统抛到一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没办法,媳妇先天不孕。要不咱俩签个代孕协议,你给我生孩子,我帮你举报黑老三?”

秦美丽被郭泳南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这——这——怎么能行?” 秦美丽将目光移向墙上的字画,“你找个代孕怎么也得十来万,我请个律师,能用了十万?”

“别急,咱慢慢商量,我不会亏待你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并签订代孕协议。

当天,支付一万元现金后,在西安市怡和大酒店,郭泳南和秦美丽发生了第一次性关系。送走秦美丽,郭泳南开始履行代孕协议,整理秦美丽提供的线索,以秦美丽的名义举报黑老三。

黑老三本名赵山虎,铜山县铜山镇赵庄村人,因皮肤黝黑,弟兄四个,排行老三,故幼年时期赵山虎即被村里人戏称“黑老三”。初中辍学后,黑老三先是混迹西安,后来回到老家铜山县,纠集社会不法人员,成立黑社会组织“赵家军”, 并注册铜山县赵家军建材有限公司。

网上突然出现秦美丽举报黑老三的信件,赵家军建材有限公司情报处立即向黑老三报告。举报信写得如此专业,究竟出自哪位高人之手?黑老三决定给代笔人点颜色看看。

“网上的那篇举报材料,我看了一下,肯定是懂法律的人写的,很有水平,秦美丽初中没毕业,又是法盲,她写不成,一定是雇人写的,你们情报处把这个代笔的找出来!老文,考察你的时候到了!”黑老三对情报处处长文成相说。文成相原来是铜山县公安局的一名刑警,退休后,应聘到铜山县赵家军建材公司任情报处处长。

黑老三要考察我?文成相一愣,说:“考察?赵总!你是不是怀疑我对赵家军不够忠诚?”

“哪里哪里!纯属口误,是‘考验’不是‘考察’!”黑老三赶紧掩饰,“不过,这个任务就是对你的考验,看你能考多少分?”

“赵总!文成相不要百分只要满分!我们马上调查,不过,需要你提供一下夫人的手机号码。”

“别称呼赵夫人了,夫人变成敌人了。我把秦美丽的手机号给你,一个移动号,还有没有其他号,我也不知道了。”黑老三将秦美丽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上。

离开公司,文成相找到城川市移动通信公司副总经理刘山山,委托刘山山查询秦美丽的通话记录。

文成相仔细分析秦美丽的联系人。一个西安的号码近期和秦美丽联系密切,此人是什么身份,和秦美丽是什么关系?文成相琢磨着,打开微信添加朋友,输入神秘人的手机号码进行搜索。“秦安律所郭律师 地区:陕西 西安。”文成相兴奋地站起来。

为调查机主的详细信息,文成相拨通这个号码,“请问是秦安律师事务所的郭律师吗?我有个案子想咨询一下!”

“你是哪位?”

“我是城川市铜山县的,有个案子需要请位律师,西安法院的一位朋友介绍的你。”

“你诚心请律师的话,咱见面谈,手机上说不清的。”

“好!你什么时间有空?”

“明天上午九点要开庭,估计上午没时间,要不你明天下午来所里吧,在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面的写字楼上,秦安律师事务所。你把案子上的证据和资料都带上。咱俩加上微信,我给你发个位置。”

第二天早晨,文成相和公司情报处职工刘为携带窃听器、跟踪器来到西安市。上午九点钟,二人来到秦安律师事务所。

“我们找一下郭律师!”文成相说。

“我们这里有两个郭律师,您要找哪位?”接待员问。

“我只知道姓郭,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手机号码是……”

接待员指着一张通信录,说:“嗯!是郭泳南。”刘为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通信录上的“郭泳南”三个字。

“没有预约吗?他开庭去了,刚出去,没在院子里看见他吗?”接待员问。

“约过,他让下午过来,我下午有急事,所以提前赶过来了。我看见一辆宝马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我和他就见过一面,记不太清楚了。” 编起戏文来,文成相驾轻就熟。

“那不是,他开个奔驰,车牌尾号是889。”

“他一般下午几点来所里?”

“一般情况下,他三点前来。”

下午两点半,文成相和刘为再次来到秦安律师事务所楼下。十几分钟后,看见一辆车牌尾号为889的奔驰车开进院子,文成相立即拨通了郭泳南的电话,“郭律师,我们到你们律师事务所楼下了,你来了没有?”

郭泳南举着手机,环顾四周,“我在车里,你们在哪里?”

二人快步走向奔驰车,文成相说:“郭律师,我家里有急事,马上要赶回去,能不能在你车上说几句?”

二人坐进奔驰车,文成相坐副驾驶座,刘为坐郭泳南后面。

文成相将十年前的一起邻里纠纷诉说一遍,向郭泳南咨询如何处理。正在二人攀谈之际,刘为从衣袋里掏出窃听器,用粘扣将窃听器粘到驾驶座椅下。

粘好窃听器,刘为拨了一下文成相的电话。文成相看一眼来电,挂断电话,假装无奈地说:“不行了,老岳父住院了,让我赶紧回去,咱以后再聊吧!”

坐在后排的刘为却不着急,插话问:“郭律师去过我们铜山吗?”

“几年前去过一次,我们当律师的到处跑。”

“我们那里的地方小吃很有特色吧,铜山肉饼,羊肉泡馍。你天天办案子,接触过铜山的黑老三吗?这家伙这两年玩儿得挺大,成铜山的黑社会老大了。”

“大个屌!昨天他老婆被人打得胳膊都折了,现在还在医院呢。”文成相假装无心地补了一句。

郭泳南很吃惊,急忙问:“还有人敢打黑老三的老婆?”

“女人是祸水,漂亮女人更是。黑老三老婆叫秦美丽,曾经是铜山一中的校花……”刘为说。

“别瞎扯了,赶紧回,我还有急事!”文成相边说边打开车门。

秦美丽真被人打了?郭泳南简直不敢相信。“美丽,忙什么呢?”郭泳南打开微信,问候秦美丽。十分钟过去了,秦美丽没有回复,郭泳南打电话问:“美丽,忙什么呢?也不回哥的微信。”

“在超市里买点东西,没听见微信。”秦美丽说。

“那就好。刚才遇见两个铜山的,说黑老三的老婆被人打了,把我急坏了!”

“他三妻四妾的,谁知道说的哪个老婆,说不定二奶把三奶打了!”

“美丽!明天下午我要到铜山办案,哪个宾馆最好?我预订一间。”

“铜都大酒店最好。”

“好!就住那里。美丽!到时你过来。我把举报材料再充实一下。”

“铜山可是黑老三的地盘,你就不怕黑老三收拾你?”

“他又不是神探!他怎么知道我到铜山?你伪装一下,别让酒店的人认出来就行。”

离开郭泳南后,文成相立即坐到车里,戴上窃听耳机,静听奔驰车里的声音。“别说话,有声音!”文成相按紧耳机,对刘为说。

监听很顺利!奔驰车里话音全部被文成相监听。“没声音了,估计他上楼了!”文成相对刘为说,“继续行动,把跟踪器安上!”

刘为边取跟踪器,边说:“这么大家伙,像半块砖头!为什么不买个小的,和窃听器一起粘到座椅下多省事?”

“你懂什么?这设备买下几年了,那时候就没有微型的,哪像现在卖的,烟盒一般大!”

握着跟踪器,刘为向奔驰车里看了看,确认没人后,迅速弯腰,将跟踪器吸到奔驰车底盘。原来,为方便固定,厂家在跟踪器底部设计了一块强磁铁,用户可以轻松地将跟踪器吸附到车辆底盘。

文成相激动地报告黑老三:“赵总,目标基本锁定,西安的秦安律师事务所有个律师叫郭泳南,刚才我们监听到他和一个叫美丽的通话,好像关系暧昧,郭泳南说明天下午要到铜山办案。不知道这个美丽是不是你老婆秦美丽。”

“不管是不是,你们盯紧他,看他和秦美丽会不会约会,有情况立即报告。”最后,黑老三夸奖文成相,“干得不错,像个老刑警!”

回到公司,文成相一边监听奔驰车里的声音,一边盯着电脑显示器,监视奔驰车的行车轨迹。

第二天下午,文成相发现郭泳南的奔驰车向铜山方向行使,于是召集情报处全体人员开会。

“听明白了吗?”会议结束时,文成相问。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下午三点,刘为驾驶无牌丰田霸道车,载着徐胜利,来到铜都大酒店,监视出入酒店的人员。徐胜利是赵家军建材公司情报处员工。

看见郭泳南推着拉杆箱,走进酒店,刘为对徐胜利说:“来了!那个穿蓝西装推拉杆箱的,跟上!”。

“能确定吗?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他接听后,就说打错了。”徐胜利说完后,提起小皮包,快步走进酒店大厅。

在酒店总台,郭泳南掏出身份证,对服务员说:“我登记一下,昨天预定的一个大床房。”

这时,郭泳南的手机铃声响起,“喂!哪位?”

“老李,你在哪里?”刘为说。

“打错了。”郭泳南挂了电话。

服务员将房卡递给郭泳南,“先生,给您房卡,514房间,电梯在这边。”

徐胜利走过去,问服务员:“还有大床房吗?一天多少钱?”

“有,388元。”

“能不能看一下房间?”

“可以,你到五楼看吧,我让服务员开门。”

走进516房间,扫视一遍,徐胜利转身走到门口,看了一下室内门锁。“这室内安全锁不结实,住下安全吗?”徐胜利问服务员。

“放心吧,绝对安全,到处是监控。”

“大床房有没有更好的?”

“这一排都是大床房,格局、设施都一样。”

服务员关门走了,徐胜利在楼道里溜达,观察514房间周围环境,514房间东侧是电梯厅,适合行动人员隐蔽。徐胜利来到一楼总台,说:“算了,不住了。”

回到车里,徐胜利立即报告文成相:“文处长,打听到了,住514房间,郭泳南已经上楼了!514房间东侧是电梯厅,行动人员可以隐蔽!室内安全锁不结实,我估计一脚就能踹开。”

“好的!继续监视,发现秦美丽进酒店后立即报告!”

约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开到酒店门口,秦美丽走进酒店大厅。为防止身份暴露,秦美丽刻意伪装了一番,顶着太阳帽,戴着太阳镜,跨着小皮包。徐胜利向文成相报告:“文处长,秦美丽进酒店了!”

文成相迅速将情况报告黑老三。黑老三把贾行武叫到办公室:“贾队长,郭泳南和秦美丽到铜都酒店514房间了,你现在带上四个弟兄过去,按照上午的方案行动。”贾行武是赵家军建材公司第二任保安队队长,因秃顶,绰号“光头”。

一名男子身穿蓝西装,腋下夹着小皮包,走进铜都大酒店。这名男子是赵家军建材公司保安队队员武殿文,根据黑老三的安排,武殿文是郭泳南的替身,武殿文要冒充郭泳南,让服务员开门。

武殿文走进大厅后,贾行武和三名彪形大汉,戴着鸭嘴帽太阳镜,乘坐电梯直达五楼。在514房间门口,贾行武绕了一圈,回到电梯厅,压低嗓门对三名大汉说:“没问题,在这里等着,房间打开后,立即冲过去,一脚踹开!”

大厅里,武殿文走到总台,说:“麻烦开一下514房间,房卡忘带了。”

“先生贵姓?”服务员边低头忙碌,边问。

“姓郭!” 武殿文说。

“您上吧,我通知楼层服务员开门。”

按照行动方案,武殿文必须抢在服务员开门前赶到514房间门外。武殿文迅速来到电梯口,乘坐电梯到达五楼,等在514房间门外。看见服务员走过来,武殿文向电梯厅门口的贾行武点点头。

“滴”一声,房门开了。

“谁?”发现有人开门,郭泳南大叫。

“开错了?”服务员吃惊地问。

“没错,一起的!”武殿文一把按住门柄。贾行武跑过来,一脚揣开房门。

贾行武、三名大汉、武殿文依次冲进房间。

武殿文打开手机录像功能,举着手机。三名大汉扑向郭泳南,大喊:“干什么呢?强奸呢?”

郭泳南和秦美丽吓得脸色刷白。秦美丽赤身裸体,抱着被子,蜷缩在床头,浑身发抖,郭泳南抓起被子一角,掩住下身。

“规矩点,小心老子一刀捅死你!”“八字胡”大汉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西瓜刀,在郭泳南面前晃了晃。

贾行武抓住郭泳南的脚踝,把郭泳南拽到床下。郭泳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左右小臂被鞋用力踩住,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贾行武厉声问秦美丽:“他是不是强奸你?”

秦美丽无助地看了一眼郭泳南,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八字胡”双腿叉开,一屁股坐到郭泳南肚子上,左手捏住郭泳南的命根子,右手举起西瓜刀。

“大哥,手下留情!我还没孩子呢!”郭泳南大惊失色,连声求饶。

“留着也是祸害,割了省事!”干脆利落,“八字胡”一挥刀,郭泳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八字胡”戴着乳胶手套,握着带血的水果刀,走进卫生间,将郭泳南的那截东西扔进坐便器,按住冲水按钮。“哗”一声后,郭泳南的命根子瞬间钻进下水道。

贾行武挥一下手:“走!”五个人迅捷离开514房间,扬长而去。

行动结束后,黑老三叫来文成相,说:“行动圆满结束,你表现得很好!我让保安队把奸夫的那玩意儿割了。”

“割啦?”黑老三的残忍超出了文成相的想象。

第二天,文成相以母亲住院为由,向黑老三请假,情报处工作由刘为负责。

铜都大酒店报警后,铜山县公安局铜山镇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展开调查。铜山县公安局作出调查结论,贾行武等人的行为属正当防卫,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郭泳南不服,向城川市公安局申请复议,于是,来到城川市公安局副局长杨路维办公室。

“杨局长,我认为黑老三的行为不是正当防卫,而是有预谋的伤害行为,应当追究故意伤害的刑事责任。”郭泳南提出自己的诉求。

“你把材料放下,我向铜山公安了解一下案情。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跳梁小丑们蹦不了几天了,到时候新帐旧账一起算。”杨路维说。

郭泳南不明白杨路维的意思,说了一句“谢谢”,低头走出杨路维办公室。

第三章 搜捕赵家军

2018年6月,黑老三的涉黑举报引起城川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视。城川市公安局决定成立城川市公安局“6.08”专案组,侦破黑老三案件,专案组组长由市公安局副局长杨路维担任。专案组指定恒信县公安局异地管辖承办此案。

为防止黑老三逃跑,“6.08”专案组成立抓捕小组,小组长由恒信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温怀川担任。

城川市公安局技术侦查支队提供情报,黑老三在西安市大雁游乐园附近活动。抓捕小组赶到西安市大雁游乐园附近,打开百度地图,搜索周边的酒店。

年轻民警郭五环问:“温队,周围有几十家酒店,去哪找黑老三?为什么不上网追逃,而要费这么大劲抓捕?”

“上网追逃后,知情人太多,难免泄密。黑老三知道抓他,肯定要反侦查,逃跑,转移财产。如果这样,后续的抓捕,以及查封、扣押、冻结款物会遇到很多麻烦。”温怀川解释说。

“嗯,知道了。温队,西安市有没有人脸识别系统,能不能通过人脸识别系统抓捕,或者是通过旅馆业治安管理信息系统抓捕?”郭五环问。

“依靠人脸识别系统抓捕的前提是上网追逃。通过旅馆业治安管理信息系统抓捕,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还是年轻人思维活跃,干了十几年刑警,从来没用这种办法抓过人,咱今天试试。”

在西安市公安局新城分局协助下,抓捕小组获知,黑老三在西安海风大酒店登记入住。

西安海风大酒店。温怀川拿出警官证和黑老三的户籍证明,“我们是公安局的,查一下你们的住宿登记,是不是登记过这个人?”。

服务员敲了几下键盘,“有这个人,昨天登记的。”

温怀川双手成拳,扭头看了看三位同事,问服务员:“麻烦查一下他住几号房间?和谁一起住?”

“411房间是大床房,就登记了一个人。”服务员答。

温怀川和郭五环入住黑老三隔壁,将“隔墙耳”监听器固定到墙上。

温怀川说:“你们三人轮班坐在车内,监视黑老三是否出入酒店,发现黑老三离开酒店,秘密跟踪。我在这里监听411的动静。接到命令,立即抓捕!”

6月10日晚十点半,409房间,监听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喂!有事?”……(来电人说)“嗯。”……(来电人说)“710003。”……(来电人说)“嗯,知道了。”

710003是什么意思?黑老三要跑?温怀川猜测。“准备跟踪!黑老三可能要跑!”温怀川立即通知郭五环。

监听的同时,温怀川向杨路维询问铜山县人大常委会的许可情况。原来,黑老三是铜山县人大代表,对其采取刑事强制措施须经县人大常委会许可。

铜山县委书记蒋禄正办公室。“蒋书记,市公安局的黑老三专案组决定对黑老三采取刑事强制措施,黑老三是县人大代表,请你们今天召开紧急会议,许可一下!”杨路维说。

“太急了!明天不行吗?现在就六点了,参会人数很难保证!”蒋禄正看了看手表。几小时前,蒋禄正接到城川市委书记指示:根据市公安局的要求,召开县人大常委会,许可对黑老三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没事,我给你出个主意。”杨路维说。

听了杨路维的主意,蒋禄正笑着说:“这叫猎奇理论,咱试试吧。”

七点钟,铜山县人大常委会办公室主任在“铜山人大群”发布通知:“今天晚上十点在县委十楼二百人会议室召开县人大常委会紧急会议,会议内容绝密!收到请回复!能否参会请回复! 2018年6月10日”

猎奇是人类的天性,越是保密的事情,人们知道的欲望越强烈。晚九点钟,铜山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张旦生向蒋禄正汇报:会议应到32人,30人回复“能到”。

九点半,杨路维向张旦生交代,专案组抓捕黑老三后,要搜捕“赵家军”,为防止“赵家军”成员闻讯逃跑,会议内容要绝对保密,要保证参会人员在十二小时内不向任何人泄露会议内容。

“那么多人,我能堵住人家的嘴!”张旦生对杨路维的要求很有意见。

“我帮你出个主意。你就说黑老三专案组正监听……”

“别说啦!你说的是吓唬管理法!就你聪明!”没等杨路维说完,张旦生打断了杨路维的话。

晚十点,会议准时召开。

张旦生首先强调保密纪律:“今天的会议内容在十二小时内绝密,参会人员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会议内容,包括家属。黑老三专案组正在监听赵家军成员和亲属的电话,在敏感时期,谁给赵家军成员或者他们的亲属打电话,谁就可能是黑老三的保护伞,为避嫌,大家好自为之!”

晚十点半,会议紧张地进行着。杨路维在楼道里走来走去,不停地看着手表。

“杨局,可以抓捕了吗?黑老三可能要跑!”温怀川来电。

“盯住!别让他跑了!正在开会审议!”杨路维说。

会议终于结束,杨路维跟随张旦生来到办公室。“张主任,通过了吗?”杨路维着急地问。

“通过了!公告也出来了,给你!”张旦生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将一张纸拍在杨路维面前。二人对视一下,会心地笑了。

铜山县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关于许可恒信县公安局对县人大代表赵山虎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的决定

(2018年6月10日县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五次会议通过)

2018年6月10日铜山县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审议通过,决定:许可恒信县公安局对铜山县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赵山虎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11:30,杨路维通知温怀川:“立即抓捕!”

11:35,黑老三提着皮包,走出酒店大厅。

“抓!”郭五环果断下令。

三人跳下车,冲向黑老三。“不许动!警察!”郭五环喊话。

“炸弹!不怕死的过来!”黑老三停步,左手举着鼓鼓囊囊的皮包,右手拉着链子。

三名警察呆住了,互相看着,不知如何处置。

“躲开!”郭五环指着黑老三身后,突然大喊。

黑老三转头向后一看。这时,郭五环从腰封上掏出催泪喷射器(俗称“辣椒水”),对准黑老三头部狂射。

皮包落地。黑老三双手捂住眼睛,弯着腰,剧烈咳嗽。民警扑过去,扭住黑老三的胳膊,戴上背铐。

“叫什么名字?”郭五环问。

“赵山虎。”黑老三呼吸急促。

“哪里人?”郭五环问。

“铜山的。”

这时,温怀川从楼上跑下来,打量一下黑老三,亮出警官证,说:“赵山虎!我们是恒信县公安局,现在对你执行刑事拘留。”

“搜一下!”温怀川说。郭五环在黑老三身上摸了一遍。温怀川俯身,想要捡起地上的皮包。

“炸弹!”郭五环喊了一声。

温怀川哆嗦一下,弯腰低头,绕着皮包转一圈。“狗屁炸弹!”温怀川抬起右脚,踩了一脚皮包。

抓捕小组从黑老三的衣袋、皮包里搜出手机两部、黑老三身份证、银行卡三张、宝马车钥匙一把和五万元现金。

抓捕小组押解着黑老三,直达恒信县。车上,温怀川说:“三个胆小鬼!一个小皮包把你们吓得尿裤子!真以为是炸弹?”

“谁说炸弹!我说的是‘诈弹’,欺诈的‘诈’!”郭五环嘴上不服软。

“黑老三!710003是什么意思?”温怀川问。

“邮政编码。”轻易被抓,黑老三垂着头,很是沮丧。原来,邮政编码是赵家军的暗语。710003的意思是西安市新城区。

回到恒信县,抓捕小组将黑老三送恒信县看守所羁押。

凌晨五点,天刚亮,恒信县公安局大院,五十名警务人员全副武装,列队整齐,准备搜捕赵家军。杨路维一声令下“出发!”一辆本田警车,两辆防暴大巴车警灯闪烁,奔向铜山县赵家军建材公司。

此次行动共抓捕赵家军骨干成员十名。发现黑老三的妹妹赵五妹逃跑,杨路维马上安排追捕工作。

第四章 黑老三脱逃

恒信县看守所里,睡梦中的黑老三浑身颤抖。阎王殿里,阎罗王、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正在审理黑老三故意杀人案。阎王宣布:“黑老三残害生灵,打死郝清水,害死王蓓蕾,罪不可恕,本王决定判处你死刑。判官!把生死簿拿来,将黑老三的阳寿改为三十岁,死期改为今日。勾魂、索命!把黑老三推出去砍了!”阎王大声吆喝,声音在阴间回荡。话音刚落,勾魂、索命拿着砍刀,将黑老三推出幽冥界,索命举起砍刀,挥向黑老三的颈部。

黑老三大叫一声,从恶梦中惊醒。一名“站班”扭头看了一眼黑老三,笑着说:“做恶梦了!” 为防范监管事故,看守所实行人犯夜间轮流值班制度,两名值班人犯须站在站班区内监视人犯的言行,看守所称值班的人犯为“站班”。

二进宫后,黑老三连做恶梦,隐约感到大难临头。三十六计走为上!黑老三决定脱逃。如何脱逃?黑老三想起了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一件事。

城川市有座著名的私立小学校——城川市双语小学。该校位于恒信县城,黑老三的女儿赵小可在这里上学。

“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前一天,黑老三到恒信接女儿回家。下午六点半,发现女儿脸蛋通红,并剧烈地咳嗽,黑老三带着女儿到恒信县人民医院急诊科。

听说要打针,赵小可急了,像一只受惊的野兔,挣脱黑老三的手,跑了出去,在楼道里乱窜。看见男厕所的窗户敞开着,赵小可跑进去,爬上窗台,跳了出去。

想起这件事,黑老三似乎找到了脱逃路线,兴奋地攥紧拳头。

人犯如何出所就医?黑老三从狱友(官方称“同改”)尹来图身上得到启发。

在陕西省惠阳监狱十监区,罪犯尹来图起床后,到水房洗漱,不慎将水溅到罪犯王国海身上。尹来图正欲赔礼道歉,王国海挥起拳头,打了尹来图一拳。尹来图不甘受欺,二人厮打在一起。其他罪犯见状,将二人拉开。互殴暂停后,王国海发现自己被打掉一颗门牙,而尹来图毫发无损。监区值班民警赶到,先后将尹来图和王国海带到谈话室询问。了解基本情况后,值班民警向监区长郭鹏武报告。

郭鹏武说:“将尹来图关禁闭!”尹来图被押到严管监区,关到禁闭室。后来,陕西省惠阳监狱罪犯考核委员会作出处罚决定,给予罪犯尹来图禁闭处罚十天,扣减考核分20分,训诫教育一个月,给予罪犯王国海警告处罚,扣减考核分10分,训诫教育一个月。

根据监狱的惯例,训诫教育的执行地点为严管监区的禁闭室。四十天后,尹来图走出禁闭室,回到十监区。

尹来图对处罚决定不服,找监区长郭鹏武申辩:“是王国海先动手打我的,为什么我的处罚比王国海重?”

“滚!王国海的牙齿不是你打掉的?” 郭鹏武将尹来图骂了一顿。申辩无果,尹来图回到监舍,闷闷不乐。

第二天,十监区一百六十名罪犯全部出工。来到生产车间后,尹来图坐到缝纫机机位上,乘无人注意之机,将缝纫机针扳断,填到嘴里,吞下去。

发现尹来图弯腰捂着肚子,眉头紧锁,一副极度痛苦的表情,郭鹏武过来询问情况。

“怎么了,肚子疼?”郭鹏武问。

“我把缝纫机针吞进肚子里了。”尹来图说。

“赶紧送医院!”

X光检查后,狱内医院院长说:“暂时无现实危险,住院观察吧,先利用自身生理机能往出排,排不出来的话,手术取出。”

根据医生的要求,尹来图吞服了大量油、韭菜、油麦菜。第三天,医务犯从尹来图的大便中找到了半截缝纫机针。

因吞食异物,监狱考核委员会给予罪犯尹来图警告处罚,扣减考核分10分,训诫教育一个月。

受到这两件事的启发,黑老三酝酿出一套严密的脱逃计划。

下午六点,恒信县看守所一监区二监室,十四名人犯整齐地坐成一排吃饭。黑老三将手伸到嘴里,将假牙套拔起,吞咽下去。

“我的假牙套掉到肚子里了!”黑老三大声呼叫。

一名人犯立即按动墙上的红色报警按钮,两名管教迅速赶来。

“怎么了?”管教问。

“我的假牙套掉肚子里了,这么长。”黑老三咧着嘴,举起右手,张开拇指食指,比划着牙套的长度。

“张所,张所,黑老三把假牙套吞到肚子里了。”管教举起对讲机呼叫所长张智慧。

张智慧赶到监室,“你们准备出所就医手续,我向吴局报告。”

得到分管副局长同意后,张智慧等人押解黑老三出所就医。

下午六点多,一辆警车开到恒信县人民医院急诊室门口。黑老三戴着手铐,拖着脚镣,在所长张智慧、民警景元祥、辅警王从理的押解下,慢慢走进急诊室。

“他把假牙套吞到肚子里了。”张智慧对急诊医生说。

“多长的牙套,什么材质的?”医生问。

“有五厘米吧,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反正是金属的,在陕西省口腔医院配的,花了一万多块钱。你看一下。”黑老三龇牙咧嘴面向医生。原来,十年前,黑老三与他人打架斗殴,嘴巴被钢管打中,掉了五颗牙齿。

“拍个X光片看看吧,需要的话手术取出。戴着手铐没法拍片,提前把手铐打开。”医生说。

得到张智慧的许可,王从理打开了黑老三的手铐。几分钟后,黑老三走出X光影像室,王从理再次给黑老三戴上手铐。

医生拿着X光片,走进急诊室。“牙套太大,在胃腔里,自行排出很困难,建议立即手术治疗。”医生说。

“张所长,我能不能先上一下厕所?憋不住了!”黑老三问张智慧。

“大便还是小便?”张智慧问。

“大便,两天没大便了。”黑老三说。

王从理将目光移向张智慧,说:“再打开手铐?要不还得给他擦屁股。”

张智慧同意王从理的提议。

捏着一截卫生纸,黑老三在王从理的押解下,拖着脚镣,走进厕所。

一股臭气扑面而来,王从理嘟囔着:“你们领导嫌臭,我就不嫌臭?就知道欺负辅警!”王从理捂着鼻子,走出厕所,蹲在楼道里,点燃一支紫云烟。

黑老三一边大便,一边观察着窗户。发现没有防护网,黑老三立即提起裤子,爬上窗台,跳出去。

一名少妇骑着一辆电动车驶来。黑老三指着少妇说:“借你的电动车骑骑!”看着凶神恶煞般的黑老三,少妇不敢拒绝,将摩托车停下。

“给我钱!”黑老三边说,边掏少妇的衣袋。

“我平时不带钱,都是扫码支付。要不给您手机,我告诉您密码。”少妇战战兢兢地说。

“别报警,报警杀你小孩!”搜出二十元钱后,黑老三说了一句,骑上电动车逃离医院。

“黑老三,拉完了没有?”吸完烟后,王从理起身走进男厕所。

听不见黑老三回话,王从理打开大便间的门,“黑老三不见了!”

王从理惊慌失措,跑回急诊科向张智慧报告:“张所,黑老三跑了!”

张智慧、景元祥迅速跑到厕所察看情况。张智慧将头伸出男厕所窗户,仔细观察窗台和墙根的鞋印。“过来看!这里有新鲜的布鞋印!”张智慧指着窗台和墙根说,“肯定跳窗逃跑了!我给曹局报告!”

恒信县公安局民警休息室,局长曹报平坐在电视机旁,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曹局,黑老三跑了!在县医院急诊时,从厕所窗户跳出去了!”张智慧浑身冒汗,向曹报平报告。

“黑老三跑了?我马上向市局报告!”曹报平说。

曹报平向杨路维报告:“杨局,黑老三脱逃了!他把牙套吞肚子里,到县医院急诊时,从厕所窗户跳出去跑了!”

“立即启动关城门预案,你先通知相关人员到会场,我马上到!”杨路维说。

没过多久,杨路维带领城川市公安局刑侦、技侦、网安民警赶到恒信县公安局。

恒信县公安局会议室,杨路维主持召开紧急会议。会议成立抓捕黑老三指挥部,指挥长杨路维,副指挥长曹报平。指挥部下设四个组。第一组为卡口查控组,职责为在出恒信县的主要路口设卡盘查过往车辆和人员。第二组为图侦组,职责为,调取查看监控视频,发现黑老三的逃窜方向。第三组为走访组,职责为走访排查重点区域。第四组为综合组,组长为恒信县公安局政工科科长郭会勇,职责为,在“两微一端”发布警情通报、悬赏通告,并通知各派出所张贴通告。

黑老三脱逃的当晚,综合组起草悬赏通告。曹报平给综合组交代:“咱不要自曝家丑,悬赏通告里换个提法,把脱逃写成在逃,不透露具体过程。另外,不要在照片中出现黑老三的识别服。”

综合组将悬赏通告层报至杨路维办公室。

悬赏通告

近日,陕西省恒信县公安局正在侦查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赵山虎在逃。犯罪嫌疑人赵山虎,绰号“黑老三”,男,33岁,陕西省铜山县人,身高180厘米,体型较壮,国字型脸,皮肤黝黑,光头上有一道疤痕。逃跑时上身穿黄色马甲,下身穿蓝色裤子,脚穿蓝色布鞋。

望广大群众发现此人后及时与公安机关联系,凡提供线索协助公安机关抓获犯罪嫌疑人者,公安机关将给予人民币十万元奖励。

附:犯罪嫌疑人赵山虎照片

陕西省恒信县公安局

2018年6月X日

看了悬赏通告,杨路维批示:“全文作废,重新起草!”杨路维问曹报平:“悬赏通告为什么写得那么隐晦,明明是脱逃,为什么写成在逃?”

“写成脱逃,分明是告诉老百姓,我们工作疏忽导致犯人脱逃。这种事媒体一旦炒作起来,谁也压不住,多少人要受处分。谁敢自爆家丑?”曹报平解释说。

“瞒天过海,自作聪明!别忘了咱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欺骗人民才能对人民负责!”杨路维的嗓门越来越高。

“杨局,我错了,我马上修改!”曹报平诚恳接受批评。

“一点担当也没有!”杨路维挂了电话。

一小时后,一份全新的悬赏通告递交到杨路维办公室。

悬赏通告

脱逃人犯赵山虎,绰号“黑老三”,男,33岁,陕西省铜山县人,身高180厘米,体型较壮,国字型脸,皮肤黝黑,光头上有一道疤痕。赵山虎因涉黑犯罪于本月X日被恒信县公安局刑事拘留。今天下午七时许,赵山虎在恒信县人民医院就诊过程中脱逃,脱逃时上身穿黄色马甲,马甲左前胸印有“恒看”字样,后背有两行字,上行“恒信县看守所”,下行“015”,下身穿蓝色裤子,脚穿蓝色布鞋。

望广大群众发现此人后及时与公安机关联系,凡提供线索协助公安机关抓获赵山虎者,公安机关将给予人民币十万元奖励。

附:赵山虎脱逃照片

恒信县公安局

日期:2018年6月X日

杨路维拿起笔,签“发”。

悬赏通告迅速传播到铜山县,引起一片哗然。黑老三不是被抓了,怎么又跑了?铜山群众纷纷议论。

黑老三骑着电动车,驶出医院大门,右拐往北逃窜。在恒泉公路上,黑老三狂奔半小时,来到曲沟乡曲沟村。

发现一家五金商店,黑老三停下车,回头看看,发现没有警察,于是走进商店。

“老板,买一把钢锯。”

盯着黑老三的脚镣,老板吃惊地问:“你是什么人?”

“别管我是谁,快拿钢锯!”

看见来者不善,老板不敢怠慢,递给黑老三一把钢锯。

没有付钱,黑老三说了一句,“报警就杀你全家,反正已经杀几个了,再杀几个白杀!”

黑老三边骑车,边观察路边的情况。往山坡上一望,黑老三看见一个废弃的窑洞,于是拖着脚镣,握着钢锯,走进窑洞。脚镣被锯开,黑老三把脚镣随手一扔,继续逃窜。

天渐渐黑下来,黑老三骑着电动车,沿着恒泉公路向北逃跑。十几分钟后,黑老三看见一辆空载的半挂货车驶入停车场,司机走进旁边的车友饭店。黑老三把电动车停在路边,将车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爬上了半挂货车。

搭乘半挂货车,黑老三来到恒信县庙圪塔选煤厂。在黑夜的掩护下,黑老三悄悄跳下车,走进附近的小山村——恒信县杨树林乡庙圪塔村。

突然,天空电闪雷鸣,刮起一阵大风。看见山坡上有座观音庙,黑老三钻进庙里。借着闪电,黑老三跪拜在观音像前,磕了三个头,默默祷告。当晚,黑老三以拜垫为枕,以地为席,睡了一觉。

第二天凌晨,天微亮,黑老三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山顶跑去。

像一只丧家之犬,黑老三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乱跑。敢不敢到村里要点吃的?黑老三饥肠辘辘,犹豫不决。

天无绝人之路!正在犹豫时,黑老三的眼前出现一座坟墓,墓堆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杂草,堆起的泥土还泛着一股湿气。黑老三突然兴奋起来:新坟,说不定有祭品!果然,坟墓的供桌上摆满了食物,一堆菜、两个包子、一颗苹果、一包中华烟,还有一瓶半斤装西北风酒。

天下真有免费的午餐!黑老三盘腿坐在供桌前,享受着美餐。看着中华烟,黑老三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没有打火机!酒足饭饱后,黑老三站起来,在树干上擦了擦手上的油,继续逃跑。

山上没有水,口干舌燥的黑老三决定冒险买水。昨天上山时,黑老三看见村委会的旁边有一家便民商店。商店的门口贴着一张纸,黑老三靠近一看,悬赏通告,悬赏十万元缉拿黑老三!黑老三抬起右手,将通告撕掉,装到衣袋里,离开商店,返回山顶。

刚到山顶,黑老三听到空中有一丝异响,抬头一看,一架无人机正在空中盘旋。“什么情况?无人机是不是在搜我?警察发现我了?”黑老三冒出一身冷汗,急忙跑到一棵古槐树下,背靠树干,蜷缩着身体,望着无人机。

为什么无人机在庙圪塔的上空盘旋?事情需要从免费午餐说起。

那天早饭后,庙圪塔村的文贵财弟兄姐妹四人来到父亲的坟墓前,为去世的父亲过头七。在父亲的坟墓前,老大文贵财感到惊奇,“什么人来过?怎么只喝酒吃饭,不抽烟?”

“肯定是放羊的吃的!”老二文贵权肯定地说。

三妹文贵雯立即反驳道:“肯定不是放羊的吃的!放羊的怎么可能不要烟,难道瞧不上中华烟?”

老四文贵武想起了手机里的悬赏通告,“昨天晚上,公安局发布悬赏通告,说有犯人跑了。是不是逃犯来过?”

“甭瞎猜了。什么逃犯吃的?那是爸吃的,知道为什么没动烟吗?因为爸不抽烟!”文贵雯说。

回家后,文贵武将坟地里的怪事告诉妻子胡陕丽。胡陕丽说:“不会是逃犯吃的吧?我刚才在村委大门口看见公安局的悬赏通告,说有犯人逃跑了,让群众提供线索,奖金十万元!你赶快报警!”在妻子的催促下,文贵武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恒信县公安局指挥中心立即将警情报告关城门指挥部。关城门指挥部命令走访组:在杨树林乡庙圪塔村发现疑似黑老三踪迹,请你们立即转场,到庙圪塔村搜捕。

半个多小时后,走访组民警、杨路维、曹报平先后赶到庙圪塔村村委会大院。恒信县公安局杨树林派出所所长王伟清得知后,带领四名民警增援。民警、村干部、热心群众聚集在庙圪塔村委大院。杨路维主持召开露天会议,宣布搜捕方案:走访组民警分四小组,分别带领五名群众展开搜捕,无人机跟随第一小组作战,杨树林派出所民警带领电工在低空搜捕。

地面、低空、高空,立体式搜捕全面展开。地面上,走访组民警带领群众,携带戒具和农具,将庙圪塔村划分为四片,展开地毯式搜捕。低空是,杨树林派出所民警带领三名电工爬上电线杆,举着望远镜瞭望。高空是,无人机在驾驶员的操控下,在山顶盘旋。

夜幕降临了。为保证搜捕群众的安全,杨路维举起对讲机呼叫:“各组注意!天黑了,为保证安全,请搜捕群众回家休息,警务人员到村委大院集合!”

庙圪塔村委大院里,灯火通明。杨路维对搜捕方案作出调整:警务人员整合为一个搜捕组,携带手枪一把,电击枪一把,无人机搭载热成像仪。

无人机继续在高空盘旋,搜索荒野中的生命体。突然,一个亮点出现在显示器上,杨路维指着亮点说:“有亮点!降低高度,靠近目标!”

无人机迅速降低高度、速度,并向生命体靠近。看见亮点越来越大,杨路维右手一挥,“跟我走!”

在茫茫夜幕中,杨路维打着强光手电,带领曹报平和其他参战人员,向生命体靠拢。曹报平拍了拍王伟清的肩膀,“要保证杨局长的绝对安全,出了事,我拿你是问!”听到曹报平的命令,王伟清一个箭步,跨到杨路维的前面。

距离约五十米处,王伟清发现一个人影,他转过头,压低嗓门说:“前面出现一个人影,应该是黑老三”。原来,黑老三看见手电亮光,准备钻进废弃的羊圈。

杨路维发布命令:“准备战斗!”恒信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安金秋悄悄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拉动套筒,子弹上膛。温怀川迅速举起电击枪,瞄准黑老三,猫腰前进。杨路维将强光手电一晃,对准黑老三,黑老三本能地举起一只手,挡住眼睛。

“不许动!警察!”杨路维大喊,“双手抱头,反抗击毙!”

看见警察逼近,黑老三双手举起一根木棍,准备暴力反抗。距离黑老三七米左右,温怀川一个小跳,蹿出去,扣动电击枪扳机。“啪!”一声,两只飞针射向黑老三,倒钩在黑老三的衣服上。黑老三浑身肌肉痉挛,缩成一团。民警一拥而上,将黑老三抓获。

警灯闪烁,警报尖叫。黑老三带着工字链(脚镣、手铐连为一体的戒具),被异地羁押在城川市石铺区看守所。第二天,石铺区人民医院监管病房,在城川市公安局监管支队组织指挥下,医生将黑老三的假牙套手术取出。为解决人犯的住院问题,石铺区人民政府投巨资,将石铺区中医院一楼改造为石铺区人民医院监管病房,专门羁押需要住院治疗的看守所病犯。

黑老三被追获的第二天,恒信县纪委监委对恒信县公安局警务人员渎职问题进行调查。经恒信县委批准,恒信县监察委员会给予恒信县看守所所长张智慧、民警景元祥政务开除处分。辅警王从理被移送恒信县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两个月后,恒信县人民法院判决,被告人王从理犯失职致使在押人员脱逃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过了几天,为便利提讯,黑老三被押解回恒信县看守所羁押。

第五章 黑老三的第一桶金

随着侦查的深入,黑老三的发迹史逐渐浮出水面。

2007年春节后,西安市唐都大酒店里,人声鼎沸,一派喜庆气氛。著名主持人杨大名正在参加初恋情人的生日宴会。

酒足饭饱,杨大名的虚荣心开始发作,举着手机大喊:“赵师,11点准时来唐都大酒店开车,把我们送回家。”原来,杨大名早已预约了代驾。

“不用不用,我老公来接。”一位女生投来羡慕的眼光,“混得不错么,还有司机!”

今天的代驾生意特别火!晚10点半,黑老三又接一单。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黑老三来到西安市唐都大酒店。在酒店的大厅里,黑老三靠在沙发上,眯着眼,推演剧情。

11点钟,楼梯上熙熙攘攘,一拨食客说说笑笑走下来。来到酒店大厅,满脸通红的杨大名环顾四周,“我的司机呢?我给他打电话。”

看见来电,黑老三赶紧跑到杨大名跟前,低头哈腰,“领导,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杨大名挂断电话,打量眼前的代驾: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蓝西装,白衬衣,红领带,光头上趴着一道疤痕。盯着疤痕,杨大名一愣,很快缓过神来。看看周围的人,杨大名卷着舌头,训斥黑老三:“不在大厅等,乱跑啥,一个月五千,白赚呀!给你钥匙,车在大门口!到幸福大道最东头的香芋小区十号楼。”面对杨大名的训斥,黑老三没有申辩,给人一种任劳任怨的感觉。

“这不是著名主持人杨大名吗?”黑老三瞪大眼睛,心中一阵窃喜。

接过钥匙,黑老三边走边打开微信,在“山虎代驾”群里发布语音:“我现在的目的地是幸福大道最东头的香芋小区十号楼。”语音后面,黑老三追加一条文字信息:大鱼!速度!

车子开得很慢。半小时后,黑老三的微信一响,蹦出一条信息,“歪嘴到位!”

黑老三猛踩油门,很快,奥迪车到达香芋小区门口。黑老三右手捂着肚子,“领导,我肚子疼,可能是阑尾炎发作了,麻烦您自己把车开到院子里,好吗?”

杨大名下车,说:“来,我自己开。”

黑老三跳出车,立即呼叫,“歪嘴,歪嘴,出来!黑色奥迪,车牌尾号7888。”黑老三的指令如同发令枪,歪嘴驾驶奥拓车,驶向香芋小区大门。

奥迪车徐徐行驶,杨大名开启左转向灯,车子开始左转进入小区。这时,一辆奥拓车急速驶出,“咣当”一声,两车撞到一起。

歪嘴使劲咬了一下嘴唇,跳下车,往地上唾了一口血,右手在脸蛋上来回搓着,“怎开的?”

杨大名摇晃着身体走下车,双手撑在发动机盖上,看了一眼奥拓车,吁了一口酒气,“哥们,别报警了。你的车值多少钱,我赔你,你走人!”

“车好修,我的嘴碰歪了,怎修?一百万,要不就报警。”歪嘴掏出手机,点击着屏幕,一副准备报警的模样。

“等等!我考虑一下!”杨大名按住歪嘴的胳膊。脑子嗡嗡作响,杨大名想象着报警的后果,被警察戴上手铐、锒铛入狱、判刑、情妇曝光、开除公职,名誉扫地!

人生处处是抉择,这个选择好痛苦!权衡利弊后,杨大名决定破财免灾,息事宁人。杨大名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拨通了情妇的电话,“lass!我遇到麻烦了,醉酒驾驶,把人撞了,人家要一百万。保险柜里有钱,你拿上一百万赶紧下来,就在小区门口。lass,明天连本带利给你一百五十万!”

Lass是什么意思,麻辣鸡丝的简称,或者是二奶的英语说法?歪嘴听不懂。

几分钟后,一名时尚少妇提着一个黑皮箱走来,看看奥迪车,再看看奥拓车,“你的奥拓车?一百万太多了吧,能买几十辆奥拓!”

“你看我嘴也碰歪了,要不咱报警,不跟你们废话了。”歪嘴语气很强硬。

少妇把皮箱递给歪嘴,“连包给你,数数!”

歪嘴钻进车内,打开皮箱看了一遍,把头伸出车窗,“正好,走吧!”说完,歪嘴驾车急速驶离小区。

看见奥拓车走开,黑老三跑过去接应。在奥拓车里,黑老三欣赏着战利品,在“山虎代驾”群里发号施令:“收兵回营!”

黑老三租住地。众马仔以黑老三为中心,围坐一起。黑老三宣布分赃方案:“歪嘴敲诈有方,功不可没,分十万。大胡子!你们八个人,每人五万。门缝眼!你刚入伙,没什么贡献,别分了!咱们人多,日常开销大,剩下的五十万我保管。”

“不公平,我反对!我刚入伙,就不给分。大胡子比我早来几天,怎么就给他分五万。你们都是铜山的,欺负我铜北的!”史有余反对黑老三的分赃方案。史有余是黑老三团伙的新成员,半个月前刚加入黑老三犯罪集团。

“家有家规,帮有帮规!不服气?想造反?”黑老三说着,从茶几上操起一瓶老传统酒,对准史有余的面部,猛砸一下。史有余躲闪不及,惨叫一声,“呸!”吐出一口血水,两颗牙齿在地上滚动。

“门缝眼!老子今天再送你个绰号‘无牙贼’!”黑老三抡起胳膊,“啪”地把白酒摔在墙上。酒瓶摔得粉碎,白酒流了一地,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史有余双手捂着嘴唇,跑到屋外,“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给老子滚!”黑老三吼道。

“门缝眼!你敢举报就挖你祖坟!”大胡子警告史有余。

“离开狗屎就不种菜了?老子自己也能干!”史有余走了。

现场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歪嘴以后不歪了,一锤子赚十万,花五万把嘴整一下,娶个俊媳妇!”一名马仔和歪嘴开玩笑。

“整什么整,我把头歪一下,嘴不就正了?”歪嘴歪着头,“你再看,正不正。”

马仔们哄堂大笑,分赃仪式宣布结束。

歪嘴大喊一声,“今晚我请客,一人一小姐,一人一袋冰。”

一群人唧唧咋咋,簇拥着黑老三,消失在西安市的红灯区——盛世中华娱乐城。

以后,黑老三更加肆无忌惮地敲诈勒索酒后驾驶者。两年后,一名被害人报案,黑老三敲诈勒索案发。原来,被害人是一名离职法官,因饮酒驾驶被黑老三敲诈勒索后耿耿于怀。两年后,行政违法行为的处罚期限届满,这名被害人向西安市公安局渭河分局报案,并提供了两年前调取的证据。黑老三等人很快被抓捕。史有余未参与本次敲诈,侥幸逃过抓捕。

半年后,西安市渭河区人民法院判决,黑老三犯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罚金两万。同案犯歪嘴等也被判处刑罚。

第六章 开“棺”验尸

秦美丽举报,郝清水落水案实为故意杀人案,“6.08”专案组决定重查该案。

“郝清水究竟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找不到郝清水,这案子没法查。”在案件讨论会上,温怀川说。

“大家都知道找郝清水很重要,但问题是怎么找?估计郝清水早死了。”曹报平说。

“这样吧,咱不要搞人海战术,要充分运用智慧警务平台,用技术手段提高侦查效率。在城川公安的微博微信客户端上发布寻人启示,明天,怀川带上两个人把郝清水老婆孩子的血采了,把他们的DNA信息输入全国未知名尸体信息管理系统进行比对!”杨路维说。

“DNA比对不是万能的。假如郝清水的DNA信息没有输入未知名尸体系统,这种比对还有意义吗?”法医柳春来说。

“咱多管齐下,一边DNA比对,一边通过寻人启示查找。”杨路维说。

郝清水是铜山县河底乡河底村清水沙厂厂长,掉入黄河下落不明。几个月后,妻子赵丽红带着三个孩子改嫁到陕西省屿通县。

一天中午,赵丽红一家正吃饭,村委主任带着三个警察来了。

“你是赵丽红吧?我们是恒信县公安局的,我们重启调查郝清水落水案件,为找到郝清水,需要你配合一下。”温怀川说。

“需要怎么配合?”

“需要采一下你和孩子的血。不疼,就和挑刺一样,在手指尖上扎一下。大孩子应该勇敢点,咱采大孩子的血吧。”

柳春来拿出两根采血针,分别在赵丽红和大宝的手指上扎了一下,用血卡沾一下血,采血完成。

十天后,赵丽红和大宝的DNA信息检测完成,柳春来将二人的DNA数据与全国未知名尸体信息管理系统中的DNA数据进行比对。

“比中了!”柳春来拿起鼠标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扭动着酸疼的腰。

“比中了?”温怀川问。

“比中了个屁!整整一个月,比对了几百份,一个没中!杨路维通过DNA技术侦破了铜北县的出租车司机被害案,他就把DNA比对当成万能钥匙救命稻草了,一遇到疑难案件,就用DNA比对。站着说话不腰疼,整整一个月,把我累惨了!”柳春来一肚子牢骚。

DNA比对迟迟没有结果。杨路维问安金秋:“你有没有‘晋陕黄河两岸合成作战’群?”

“有!”安金秋答。

“你把郝清水落水以来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看一下有没有沿黄公安局发布的寻找尸源信息?”杨路维说。

“对了!好像清誉县公安局发布过寻找尸源信息,我现在看一下!”安金秋立即打开“晋陕黄河两岸合成作战”群。

“杨局,看!清誉县公安发布过这么一条寻找尸源信息,不知道这具尸体是不是郝清水。”怕杨路维批评,安金秋补充一句,“恒信县没有失踪人口,所以我一直没在意。”

安金秋立即联系清誉县公安局。清誉县公安局答复:尸体DNA信息已经输入未知名尸体信息管理系统,尸体来源仍未找到。

杨路维问柳春来:“清誉公安发现一具未知名尸体,根据他们的描述,尸体是郝清水的可能性很大,你再比对一下,看这具尸体是不是郝清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再说一遍,没—比—中!不相信我,你们自己弄去!”柳春来有怨气,转身走了。

“见鬼了!难道哪个环节出问题了?”看见柳春来走了,安金秋低声说。

“你把温怀川叫过来,我问问他。”杨路维说。

“怀川,我让你采郝清水老婆孩子的血,你采对了吗?”杨路维问温怀川。

“采血还能采错?这么简单的事!”

“你怎么跟郝清水老婆说的?”

“我说采一下你和孩子的血。”

“你说的孩子是谁的孩子?”

安金秋立即插话,“一定是把孩子搞错了。”

“什么意思?”温怀川问。

“这个孩子是郝清水生的吗?”杨路维问。

意识到工作的疏忽,温怀川立即说:“杨局,我的工作有疏忽,我没有弄清楚孩子是不是郝清水的。我现在找郝清水的老婆核对!”

原来,赵丽红离婚后,带着大宝嫁给郝清水,大宝与郝清水没有血缘关系。

“6.08”专案组再次找到赵丽红,补采了二宝的血。很快,DNA比对成功,清誉县公安局发现的未知名尸体正是郝清水。

陕西省清誉县,滚滚黄河好像特别留恋这里的青山绿水,流经清誉时,徘徊一下,画出一道弧,形状酷似一颗倒放的梨。当地党委政府扶贫攻坚,大力发展旅游产业,投巨资将此湾打造为“天下黄河第一弯”景区。

阳春三月,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陕西省清誉县玄山乡百户村的宁顺风和老伴胡有钱正在“天下黄河第一弯”景区东面的苹果园里劳作。

一阵微风吹来,胡有钱挺起腰,问宁顺风:“什么味儿?这么臭?”

寻着气味,宁顺风来到黄河岸边,定睛一看,“孩儿妈!这儿有个死人,你过来看一下。”听到丈夫的叫声,胡有钱扔下农具,赶紧跑过去。

果然是一具尸体,胡有钱捂着鼻子问宁顺风怎么办。宁顺风捡起一根树枝,在尸体的髋骨上推了一下,“咱看看是男的女的?”

胡有钱说:“你翻他干什么,是女的你要卖呀?身高至少一米八,肯定是男的。”

“我就是好奇,看是不是女的!”宁顺风说着,掏出手机报警。

清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黄其英带领两名民警赶到现场。

法医陈中在尸体上翻动了几遍,说:“尸体高度腐烂,要查明死亡原因,需要鉴定,现在只能确定是男性尸体。”

黄其英说:“死亡原因暂时不用管。先找尸体来源吧,拽几根头发,检测一下DNA。”

“哪有那么容易,尸体高度腐败,要做DNA检测,需要锯一根肋骨,提取毛发、肌肉组织根本不行,还要送到公安部检测,省厅也检测不了,费用很高,很麻烦的。你在‘晋陕黄河两岸合成作战’群里发布一下尸体信息,没人认领的话,再检测不迟。”显然,陈中不愿意摘除尸体肋骨。

“尸体高度腐烂,又赤身裸体,即使家属来了,也不好辨认,必须通过DNA检测确定死者身份。早晚要检测,不要怕麻烦,动手吧,利索点!”黄其英说。

摘取肋骨后,民警将尸体暂时保护性掩埋,并在掩埋地设置标记。回到机关,陈中将肋骨送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检测。

当天下午,黄其英在“晋陕黄河两岸合成作战”群里发布尸体认领公告:2018年某月某日,陕西省清誉县玄山乡百户村黄河岸边发现一具男尸,上游友邻县有报告疑似失踪人口,请联系清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在文字后面,黄其英配发了尸体视频和照片。

信息发布后,一名失踪人员家属联系黄其英。当看了尸体视频和照片后,家属们摇头了。未知名尸体身份无法确定。

很快,未知名尸体的DNA检测有了结果,陈中将DNA信息输入全国未知名尸体信息管理系统。

清誉县公安局发现的未知名尸体正是郝清水!杨路维、曹报平率领数名民警火速赶往埋尸地点。

陕西省清誉县玄山乡百户村黄河岸边,民警挥动铁锹,开“棺”验尸开始。

数十名群众围观,陕西严华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两名法医在郝清水的尸体上进行检验。

“天黑了,今天检不完了。颅骨有明显骨折,怀疑死者生前遭钝器袭击。我们把脑袋割下来,带回实验室慢慢检验!”法医左手托着郝清水的脑袋,右手握着手术刀。

“把脑袋割下来?不行!不行!”杨路维连连摆手。

“这有什么怕的?我们实验室放着几十颗脑袋。”法医误以为杨路维害怕。

“我不是害怕。我们必须尊重死者!尊重死者就是尊重家属,尊重家属就是尊重法律!”

“今晚我们必须回单位,明天有重要任务!”

“挑灯夜战!金秋,你很快协调一下,拉条线,架灯!”杨路维发出指令。

围观群众早已散去。深秋的黄河岸边,夜色深沉,河水呜咽,愈加显得萧瑟清冷。灯光下,两位法医神情专注,紧张忙碌,早已忽视了周围的一切。旁边,民警坚守着,郝清水的两位胞兄等待着。

约九点钟,尸检终于结束,民警将尸体运到清誉县人民医院太平房。离开黄河岸边时,郝清水的大哥郝清廷紧紧握住杨路维的手,感动地说:“杨局长,以前我只是听说你,今天我才真正了解你,你不仅尊重生者,还尊重死者。谢谢你!”

杨路维拍了拍郝清廷的肩膀,说:“警民是一家。不用谢!路上慢点!”

第五天,陕西严华大学司法鉴定中心鉴定意见出炉,郝清水的死亡原因为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颅内高压死亡。

杨路维问安金秋:“清誉县公安局做检测的时候,提取的什么检材?”

“听说锯了一根肋骨。”

“那根肋骨呢?”

“杨局,清誉距离恒信一千华里!为了一根肋骨,咱再跑一趟清誉?”安金秋说。

“这不是取回肋骨,这是取回老百姓对公安机关的信任!换位思考一下,假如郝清水是你的亲属,你取不取肋骨?”

“杨局,我错了!请你放心,我一定把老百姓的信任取回!”安金秋被杨路维的敬业精神触动,含着眼泪说。

恒信县公安局千里奔波取肋骨一事同样感动了清誉县公安局黄其英。几天后,黄其英写了一篇报道《千里奔波为肋骨》,在人民公安报上发表。

拿着鉴定意见,杨路维带领曹报平和安金秋提讯黑老三。

“赵山虎!鉴定意见你也看了,郝清水是淹死的还是被打死的?这个问题已经明确。现在我问你,你和保安,谁打过郝清水?”杨路维问。

“那天我没去过沙厂,怎么可能打郝清水?要打也是那几个保安打的。”黑老三抵赖说。

几小时的讯问没有效果,杨路维回到恒信县公安局,召开案件研讨会。

“黑老三和保安互相推脱,都说是对方打过郝清水,这是预料中的事。我认为,究竟谁打过郝清水?这与案件的定性、处罚关系不大,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管谁打过郝清水,黑老三都是主犯。”安金秋发表意见。

“说到底,案子还是没有查清。保安们都说,黑老三事先安排,以黑老三摔杯为信,保安一齐动手打郝清水。金秋!你问一下铜山公安,当天他们出现场时,提取过黑老三的杯子吗?上面有没有指纹?”杨路维说。

果然,铜山公安传来好消息:从挖沙船上提取的杯子和杯子上的指纹卡片仍然保存在铜山县公安局物证室内!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各种原因,铜山公安没有比对指纹。

经城川公安司法鉴定中心鉴定,杯子上的指纹正是黑老三所留!

杨路维再次提讯黑老三:“黑老三!你好好想想,郝清水落水那天,你当真没去过沙厂?”

“肯定没去过!”黑老三一口咬定。

“挖沙船上有一只破杯子,杯子上有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杨路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这——”黑老三不知道如何回答,盯着杨路维,然后拍了一下脑门,“唉!可能是我记错了!”

经过激烈交锋,黑老三终于低头,交代了残害竞争对手郝清水的犯罪事实。

郝清水是铜山县河底乡河底村人,是铜山县清水沙厂厂长。清水沙厂位于赵家军沙厂上游几百米处,是铜山县黄河沿岸最老的沙厂。

铜山县桥头街黑楼内,黑老三办公室。黑老三叫来保安队长武来拳,“我发现郝清水经常偷咱的沙子,明天上午,带上三个弟兄,要进过宫的,反侦查能力强的,化妆成沙厂工人,以摔杯为信,将河底村的郝清水教训一顿。此事绝密,谁泄密明年的今日就是谁的祭日,别怪我黑老三心狠手辣,事后对外统一口径,死者和我理论时,情绪激动,要打我,我们进行正当防卫。”

深夜,在黑老三安排下,一辆铲车铲了几斗沙石,将清水沙厂的小路堵得严严实实。

第二天早晨,郝清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来到黄河岸边。几名工人正站在沿黄公路上,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不下去干活,站这里看啥?”郝清水最讨厌偷懒的工人。

“郝老板,你看,咱沙厂的路让人堵了!”一名工人指了指路上的砂石堆。

“肯定是黑老三干的!这家伙一直对咱的沙厂虎视眈眈。你们下去干活,我找黑老三理论去!”郝清水气呼呼地来到赵家军沙厂。

赵家军沙厂,四名工人埋头干活,黑老三在挖沙船上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黑老三,是不是你把我的路堵上的?怎这么缺德!”郝清水登上挖沙船,准备和黑老三理论。

“我不堵你的路,你能主动找我吗?郝清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沙子?” 黑老三说。

“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你怎么不报案呢?”

“报案?笑话!在铜山县,我赵家军就是公安局!郝清水,我和你说实话吧,黄河沿岸,大大小小几十家沙厂,恶性竞争,把沙价压得那么低,大家都在赔本赚吆喝,咱们来个资源整合,你把沙厂卖给我吧!”

“我的沙厂经营得好好的,卖给你?做梦吧!”郝清水好歹是地头蛇,说话很霸气。

“不识时务!”黑老三举起水杯使劲一摔。四名工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操起工具扑过来。意识到中了埋伏,郝清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噗通”一声,失足落水。

喝着黄河水长大的郝清水,水性自然了得,胳膊和腿划了两下,一个蛙泳动作,浮出水面,抓住船沿往上爬。黑老三操起身后的一个钢管,瞄准郝清水的头部狠狠敲了一下。郝清水再次掉进波浪滔天的黄河,没有挣扎,顺流漂走。

黑老三顺手将钢管扔到河中,转过身来,问:“刚才谁在郝清水头上打了一下?”

几名保安站着发呆,不知道黑老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武来拳大声说:“谁也没打,是他自己掉到河里的,我们救他,但没救上来。”

黑老三举起大拇指,“好样的,就这么说。你们几个没什么事,不用怕。武队长,你负责维持好现场秩序,郝清水的家属来闹事的话,往死打!”说完,黑老三关掉手机,离开沙厂。

郝清水到赵家军沙厂理论,午时未归。工人们感到大事不妙,通知郝清水的妻子赵丽红。赵丽红放下手中的饭碗,一路小跑,来到赵家军沙厂,问:“清水不是来你们沙厂了么,人呢?”

“失足掉河里了,我们想救,但没救上来!正准备通知他家属呢。”武来拳耷拉着脸说。

一听丈夫落水了,赵丽红扑过去,在武来拳头上猛抓,“不可能,肯定是你们害的!清水的水性特别好!”三名工人见状,立即将赵丽红拖走。赵丽红趴在河滩上嚎啕大哭。

激烈的争执引来群众的围观,一名热心群众报了警。警车、救护车呼啸而来,派出所,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先后赶到。民警在现场拉起警戒线,武来拳等四人被传唤到公安局接受调查。

一场规模宏大的立体搜索在河面上展开。铜山县公安局的无人机在波浪汹涌的水面上飞来飞去,消防大队官兵、蓝天义务救援队队员举着望远镜,驾驶快艇在水面上冲来冲去,郝清水的亲朋好友在黄河下游的两岸沿岸搜寻。天黑后,救援人员相继撤退,几名家属不愿离开,站在黄河岸边苦苦地等待奇迹出现。

第二天,铜山警方通过微博微信客户端发布协查通告,发现或提供郝清水下落者,查证属实后,奖励人民币一万元。

被传唤后的第二天,武来拳等四人以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被铜山县公安局刑事拘留,黑老三被网上追逃。

听说武来拳等四人被铜山县公安局刑事拘留,黑老三授意,赵家军建材公司赔偿郝清水家属二百万元。几个月后,郝清水的妻子赵丽红带着三个孩子再婚,郝清水的父母因病相继去世。

民事赔偿已经解决,郝清水的家庭发生变故,武来拳等四名保安也被判刑,得知这些情况后,黑老三潜回铜山。又过了几个月,黑老三公开露面,继续掌管铜山县赵家军建材有限公司。

在侦查黑老三杀害郝清水案件过程中,专案组发现,相关公职人员有充当黑老三保护伞的嫌疑。专案组将保护伞线索移送城川市纪委,黑老三的神秘保护伞终于曝光。

黑老三潜逃回铜山,在铜山县公安局副局长赵乃勤的安排下,到公安机关采集头像掌纹。随后,赵乃勤指使下属,将黑老三的强制措施变更为取保候审。变更强制措施后,郝清水落水案长期搁置,成为有头无尾案。在铜山公安办理郭泳南被害案中,赵乃勤指使下属违法办案,致使公安机关将案件定性错误。另查明,赵乃勤故意泄露案件秘密,给黑老三通风报信,告知抓捕信息,导致赵五妹逃跑。

经中共铜山县委批准,铜山县纪委监委给予县公安局副局长赵乃勤双开处分。

第七章 飞入大崖沟

在办理黑老三涉黑案件过程中,城川市公安局“6.08”专案组发现,铜山华彩物业公司经理吴狮狮等六名犯罪嫌疑人涉嫌强迫交易。由于强迫交易案情简单,相对独立,“6.08”专案组决定,分案处理,指定城川市岭县公安局侦办吴狮狮等人强迫交易案。

黑老三案件仍在侦查中,城川市岭县人民法院即对吴狮狮等人宣判,被告人吴狮狮犯强迫交易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一万元。

罪犯吴狮狮到陕西省翁城监狱五监区服刑。翁城监狱位于汉康市翁城县城。服刑一个月后,吴狮狮的父母到监狱会见儿子。

会见大厅里,玻璃墙内外,吴狮狮和父母手持话筒开始通话。寒暄几句,吴狮狮的父亲吴佩雄抬起头,警惕地扫视一遍会见大厅,带队民警朱磊背着手,无聊地走来走去。

“儿子,我给你提供一条线索,你举报了能立功!”吴佩雄话题一转。

“什么线索?”吴狮狮问。

吴佩雄向儿子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我不敢举报,我们是初中同学,这么大的事,肯定得判死刑,再说,我的余刑也不长了。”吴狮狮说。

“傻孩子!你举报了就能立功,就能早点出来,再不出来,你媳妇就要跟人跑了!”吴佩雄气得满脸通红。

几天后,陕西省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检察三部副部长郝严诚召集部分人员,讨论如何发现和挖掘司法工作人员的职务犯罪线索。陕西省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检察三部的前身是陕西省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执行检察局,主要职能是,对检察机关管辖的职务犯罪案件进行立案侦查,对监狱的刑罚执行活动进行监督。

经过一番讨论,刑事检察三部决定,抽查翁城监狱罪犯的电话录音,从中发现职务犯罪线索。

汉康市人民检察院驻翁城监狱检察室,吴狮狮和父亲的一段通话引起检察官张占阳警觉,张占阳摘下耳机对郝严诚说:“郝部长,你听听,吴狮狮和他爸的通话中好像提到黑老三伪造交通事故的事。”

“来,我听一下。”郝严诚说着,接过张占阳的耳机。

听了一会儿,郝严诚将耳机交给书记员张书志,“口音太重,听不太懂。你和吴狮狮是一个市的,你听一下吴狮狮的这段录音。”

根据张书志的口述,张占阳将吴狮狮的通话录音整理成文字稿。

通过分析通话内容,郝严诚发表意见:“我认为,吴狮狮的电话内容涉及黑老三伪造交通事故线索,应立即将线索移送公安机关,同时,检察机关应追究民警朱磊玩忽职守,不监听罪犯通话的渎职责任。”

大家赞同郝严诚的意见。

陕西省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启动侦查程序,调查翁城监狱五监区民警朱磊的渎职行为。

翁城监狱南面有个幸福小区,这里是翁城监狱的家属区。翁城监狱纪委书记常从民领着郝严诚、张占阳和张书志走进幸福小区。走在一号楼三单元的楼道里,常从民掏出手机,拨出了妻子的号码,三声铃声后,常从民将电话挂断。

一行人来到701房间,常从民敲了敲门。朱磊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敲门声,透过猫眼一看,常从民带着三个人站在门口。朱磊迟疑了一下,打开房门。

“朱磊,汉康市检察院的要问你几句话,这位是刑事检察三部的郝部长。”常从民简单介绍。听到声音,朱磊的妻子胡亭英立即从卧室跑出来。

这时,常从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出去接个电话,有什么事,你们直接跟朱磊说吧。” 常从民对郝严诚说,然后推开房门走了。

常从民疾步走下楼梯,按了接听键, 对妻子说:“没事,我刚才故意打的又挂了,就是想让你回电话。汉康市检察院的让我配合他们,把朱磊带到翁城县检察院办案区,我不愿意得罪朱磊,假装接电话有急事,好躲开检察院的。”

回到监狱,常从民向监狱长李鸿兴汇报:“李监,汉康市检察院的人让我把朱磊带到翁城县检察院办案区。我把他们领到朱磊家了,要带朱磊让他们自己带吧,我不想得罪人。不知道他们找朱磊干什么!”

“听李之声说,汉康市检察院调取了罪犯通话录音,五监区的罪犯会见监听记录薄。你别乱跑,密切跟踪检察院的。你配合他们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得发现他们调查什么。”李鸿兴吩咐。

再次来到幸福小区,常从民看到惊心一幕,一号楼前,一群人在仰头观望,消防队员紧张地铺设气垫,楼上有人大喊大叫,情绪激动。常从民扶了扶眼镜,看不清楼上的情况,问围观群众:“什么情况,有人要跳楼?”

“常书记,听说检察院的要抓朱磊,他老婆不让抓,要跳楼自杀!”门卫老刘说。

原来,常从民借故接电话,离开朱磊家后,朱磊的妻子胡亭英和检察人员激烈争吵。

“你们找朱磊有什么事?”胡亭英问检察人员。

“我们找他问几句话,很简单,估计几分钟就结束了。”郝严诚说。

“就在我家问不行吗?我在卧室里回避一下,你们问你们的。”

“那不行,我们办案有办案的规矩,到翁城检察院办案区问吧。” 张占阳说着,拉着朱磊的胳膊往门外走。

这时,胡亭英突然打开窗户,蹲在窗台上,大喊:“你们敢把朱磊带走,我就跳楼!”

看着胡亭英的危险举动,郝严诚对张占阳说:“打119报警!”

郝严诚安慰胡亭英:“你别激动,先下来,我们不拘留还不行吗?”

“我不信!你们给我写下来,保证不拘留!”

了解情况后,常从民抬头,对着楼上模糊的身影大喊:“亭英,我是常从民,冷静点,别激动!你先下去,有话好好说!”

“我能冷静吗,检察院的要抓我们朱磊,朱磊要出事了,我们娘仨怎么过?”胡亭英情绪异常激动。

“好妹子,你先下去,我上去跟检察院的说,我保证他们不抓朱磊还不行吗?”

“你说话要算话,检察院的把朱磊抓走了,我就带着孩子到你家住!”

“行,没问题!你先下来!”

得到常从民的承诺,胡亭英跳下窗户,回到客厅。

事态暂时平息,常从民立即上楼,跑进朱磊家。

看着气喘吁吁的常从民,郝严诚问:“不是让你配合我们,你跑了干什么?”

“我出去接个电话不行吗?”

“接电话接这么长时间?我看你是有意躲开!”

“我能把你们领到朱磊家就不错了,还让我把朱磊带到翁城检察院办案区,是你们检察院办案还是纪委办案?你们自己不会带人吗?”常从民对郝严诚的话很不满意。

感觉事情不好办,郝严诚等人只好返回翁城监狱。在常从民办公室,郝严诚对常从民说:“胡亭英是你们的工人,你们应该帮助我们做做工作,让她配合检察机关。”

“我不知道你们要对朱磊采取什么措施,怎么给他老婆做思想工作?”常从民说。

请示领导后,郝严诚走进常从民办公室,“我代表检察机关承诺,只拘留不逮捕!”

听了郝严诚的保证,常从民说:“行,明天上午九点,我把朱磊送到翁城检察院,你们在那里等着。”

第二天下午,朱磊因涉嫌玩忽职守罪被陕西省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拘留。后来,陕西省汉康市宁安县人民法院判决,朱磊犯玩忽职守罪,免于刑事处罚。判决生效后,翁城监狱给予朱磊政务降级处分。

前面提到,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发现黑老三伪造交通事故故意杀人的线索后,立即将线索移送公安机关。城川市公安局“6.08”专案组重启侦查程序,彻查黑老三伙同李勤俊伪造交通事故案。

如何推翻原来的案件定性,将交通肇事案变更为故意杀人案?专案组人员没有思路,不知如何下手。

杨路维说:“要改变案件定性,必须有证据证明,李勤俊不拉手刹导致溜车的行为是故意的而不是过失的。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黑老三再狡猾,反侦查能力再强,他也有麻痹大意的时候,大家应该有破案的信心。我提一个再生证据的侦查思路,大家看行不行。”

听了杨路维的侦查思路,曹报平首先表态:“这主意不错!”

第二天,恒信县看守所一监区四号监室,所长张铁伟和管教押着“人犯”文成相走进来。

“文成相?”黑老三差点叫出声。

“头铺空着,你临时在这里住几天。”张铁伟对文成相说。“任何人不准欺负他,谁欺负我收拾谁!”离开监室前,张铁伟补充一句。

这个犯人好牛,不仅睡头铺,所长还特意交代不准欺负!众人犯向文成相投来羡慕的眼神。看守所人犯按铺位编号睡觉,头铺即一号铺。多年前,看守所有个惯例,民警通常指定头铺的人犯为“号长”,协助民警监管人犯。久而久之,“头铺”就成为牢头狱霸的代名词。近年,全国看守所开展打击牢头狱霸专项行动,严禁“号长”协管人犯,此后,头铺罪犯不再享有特权。虽然没有特权,但是,在人犯心目中,头铺人犯仍然特殊。

黑老三凑到文成相身边,低声问:“老文,怎么把咱俩关一块了?”

“听管教说,每个监室都有赵家军的人,关不下了。过几天要把我送其他看守所。要是铜山公安的办案,肯定给我点面子,起码不会拘留我。倒霉呀!”文成相说得一本正经。

黑老三用余光看了看旁边,发现没人注意,压低嗓门,对文成相说:“你在铜山县公安局干了几十年刑警,你不认识几个恒信县公安局的?你们都是同行!能不能想办法搞一部手机?”原来,几小时前,“6.08”专案组提讯黑老三,讯问黑老三是否伙同李勤俊伪造交通事故,谋杀他人。为什么专案组突然提起那件交通事故案,莫非要重新调查交通肇事案?黑老三非常担心,试图打电话安顿一下。

“倒是认识几个。提讯的人,我如果认识的话,让他们帮助搞一部手机!”文成相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文成相从提讯室回到监室,盯着黑老三。二人四目相对,诡秘地笑了一下。

零点左右,睡在二铺的黑老三被文成相捅了一下。“给你手机!”文成相钻在被子里,从内裤里掏出一部手机。

终于有手机了!黑老三看了看周围的动静,三号铺人犯打着鼾声,睡得正香,两名“站班”低着头,打着哈欠,在地上走来走去。

发现时机成熟,黑老三钻进被子,拨通李勤俊的电话。因为赵家军建材公司给职工统一办理过手机号码,所以黑老三对李勤俊的手机号码很清楚。

凌晨一点,城川市国家安全局侦听室异常寂静,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杨路维、曹报平坐在椅子上,监视着电脑显示器上的变化。安金秋一边盯着显示器,一边戴着耳机,监听文成相和李勤俊的手机。

突然,耳机里传来一阵铃声,安金秋双手紧按耳机。杨路维举起右手食指,堵住嘴唇,“嘘”,示意曹报平保持安静。

“嘟——嘟——”李勤俊的手机铃声响起。三声过后,李勤俊挂断电话。

铃声再次响起,李勤俊再次挂断电话。

铃声第三次响起。“谁呀?三更半夜的!”李勤俊不耐烦地按了接听键。

“勤俊,我是赵山虎!”黑老三把声音压低说。

“赵总!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看守所吗?”李勤俊一下子醒了。

“是在看守所!我搞了一部手机!公安局是不是调查咱俩伪造交通事故,害死王天龙女儿的案子?”

“没听说!”

“昨天上午,专案组提讯我,杨路维问我,咱俩是不是伪造交通事故,谋杀王天龙女儿?”

“是吗?公安怎么突然调查这个案子?”

“我也不知道谁给公安提供的线索,一旦查清的话,咱俩都得判死刑!我告诉你,警察问的时候,你一口咬定不是预谋的,就是交通事故。咱俩都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又没有其他证据。五十万奖金藏哪里了?别让警察发现!”

“给王天龙赔了二十万,零花了五万,还剩二十五万。”

“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

“没事,神仙也找不着!”

……

监听到黑老三和李勤俊的通话,杨路维异常兴奋,现场制定行动方案。“天亮后行动!我带第一路,报平带第二路!”杨路维说。

早上六点,两辆警车闪着警灯,急速驶向铜山县廊头乡文峰村。民警翻墙进入李勤俊院内,一脚踹开屋门,将被子里的李勤俊一把拉出。

“李勤俊!你伙同黑老三伪造交通事故,谋杀王天龙的女儿,事成后,黑老三奖励过你,把奖金交出来!”杨路维讯问。

“没有啊!那就是交通事故,怎么说是谋杀?”

“嘴硬?好!到看守所再慢慢撬你的嘴!先把奖金交出来!”杨路维说。

“哪有什么奖金?你们自己找,看有没有。”李勤俊抵赖。

“搜!”杨路维一声命令。一名警察搬来梯子,靠住院子里的老槐树,“噌噌”几下,爬到树上,往老槐树的树洞里看了一下。

“杨局,上当了!树洞是空的!”树上的民警喊。

望着树上的民警,李勤俊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回事?”

“带走!”杨路维说。

“杨局,就这么走了,不用搜查一下?”民警问。

“让他家属把钱送到公安局!”杨路维说。

回公安局的路上,杨路维指挥温怀川:“你问一下看守所,第二路办得怎么样?”

恒信县看守所。曹报平带着四名警察径直来到一监区四号监室突击搜查。十四名人犯面对墙壁,双手抱头,接受搜查。警察在人犯身上搜了一遍后,将被褥翻开,将生活用品倒在褥子上。

黑老三轻轻地踢了一脚文成相,悄悄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例行检查吧!”文成相摇头说。

安金秋从三号铺褥子下找到一部手机,说:“曹局,手机!”

“检查一下,看是不是那部手机!”曹报平说。

“是,但是没卡!”

“黑老三!手机卡藏哪里了?”曹报平问。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黑老三假装镇定。

“没关系?好!继续搜!”曹报平说。

第二路行动迟迟没有结束。杨路维说:“第二路肯定遇麻烦了,我们过去增援!”

看见杨路维赶来,曹报平走到管教室汇报情况:“杨局!黑老三太狡猾了,机卡分离了,找到手机,找不到手机卡,把被子、褥子、生活用品都翻遍了,就是找不着!”

“手机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杨路维问。

“在三号铺的褥子下面找到的,黑老三根本不承认手机是他藏的!”曹报平说。

“挖地三尺也要把手机卡找出来!把咱的人都叫过来,咱开会讨论一下,集思广益!”杨路维说。

恒信县看守所管教室。杨路维组织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如何查找手机卡。

“我觉得黑老三肯定不会销毁手机卡,他还得用呢。卡就在某个角落里!”温怀川说。

“大家都认为手机卡在监室里,问题是在哪里,怎么找?”曹报平问。

“黑老三的狡猾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这样吧,你们谁认识刑满释放人员?咱请教一下,监狱里的罪犯用什么办法私藏手机卡?”杨路维说。

“可以试试!安金秋是老刑警,肯定认识刑满释放人员。”曹报平建议。

“我试试!”安金秋说了一句,走出监区。

过了几小时,安金秋再次来到监区,说:“问了几个刑满释放人员,他们说,监狱的罪犯私藏手机卡,一般藏在鞋里,衣服里,还有藏在身体里的。”

“鞋、衣服都搜了,肯定没有!”曹报平说。

“立即搜查黑老三的身体,重点查七窍!把黑老三带到处置室,剥光衣服搜!”杨路维打断曹报平的话。

几名警察前呼后拥,把黑老三带到医务室。在处置室里,民警剥光了黑老三的衣服,检查黑老三的指缝和七窍。

“嘴张开!啊!”温怀川命令。

没有!

“仰头!看一下鼻孔!”温怀川弯腰,翻开黑老三的鼻孔。

还是没有!

“难道藏眼里了!”温怀川说。

“发现了!”安金秋大叫一声,从黑老三的耳甲腔里掏出一张手机卡。

民警将黑老三押回监室。三号铺人犯告诉黑老三,文成相跟所长走了。黑老三拍了一下脑袋,说:“妈的!他怎么被策反了?”

搜查工作结束了,杨路维要求突审李勤俊和黑老三。

恒信县看守所第二提讯室。民警播放了黑老三和李勤俊的电话录音,李勤俊很快承认了伙同黑老三伪造交通事故,谋杀王天龙女儿的犯罪事实,但不知道奖金的去向。

“杨局,咱监听电话的时候,李勤俊对黑老三说,奖金藏在树洞里了。可是树洞里没有钱,李勤俊也不知道钱去哪里了。咱到他家里搜吧。”安金秋汇报。

“不要兴师动众!你把李勤俊父亲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杨路维说。

操起手机,杨路维给李勤俊的父亲李当富打电话:“老李!你明天来恒信县公安局领一下你儿子的拘留通知书,顺便到廊头信用社,把黑老三给你儿子的奖金取出来,交回恒信县公安局。”

“这——这——”李当富没有说完,杨路维挂了电话。

按照杨路维的要求,第二天,李当富提着二十五万元现金,来到恒信县公安局。原来,知道儿子将巨款藏入树洞后,李当富很生气,心想,藏在树洞里既没利息,又可能被盗,有什么好处?背着儿子,李当富将巨款存入乡信用社。在抓捕李勤俊前,杨路维要求专案组查询李当富一家的银行账户,发现李当富在铜山县廊头信用社有一笔二十五万元定期存款。凭着几十年的侦查经验,杨路维断定,这笔款就是奖金的余款。

恒信县看守所第四提讯室。面对警方的铁证,黑老三感叹道:“为什么老天要让赵山虎遇上杨路维?”

黑老三、李勤俊交代作案过程后,一场惊天阴谋轰动铜山县。

李勤俊,铜山县廊头乡文峰村人,曾因寻衅滋事被判刑入狱,出狱后不思悔改,参加黑老三的赵家军,成为一名保安。李勤俊没有眉毛,绰号“无眉侠”。

2017年冬季,三年一次的村委会换届选举拉开帷幕。黑老三摩拳擦掌,准备和赵庄村委会原主任王天龙一争高下。

这时,王天龙的岳父去世,王天龙奔丧三天,回到赵庄村后,继续忙碌于竞选事务。

明天就是父亲的三七祭日,王天龙的妻子穆欣眉对丈夫说:“明天我爸过三七,你能不能送我回娘家?”

“正是拉票的关键时候,没空,村口有那么多出租车,花几十块钱打一辆。”王天龙说。

王天龙是黑老三的竞争对手,黑老三对王天龙一家的行踪格外关注。城川一带祭祀风俗,从出殡日起算,每过七日,亲属要为死者祭奠。黑老三早已算计好穆欣眉回娘家的日子,于是密谋出一套残忍的杀人计划。

凌晨,正在熟睡的李勤俊被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吵醒。“无眉侠,现在开车来一下赵庄,有急事!”黑老三说。

“是,赵总!”李勤俊打了一个轱辘,翻身起床。

李勤俊开着五菱宏光面包车来到赵庄黑老三家,“赵总,有什么吩咐?”

黑老三一招手,“过来!”随后跟李勤俊耳语几句。黑老三拍了拍李勤俊的肩膀,“跟着大哥好好干吧,这一票干好,你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听了黑老三的鼓励,李勤俊发誓:“请赵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离开黑老三家,李勤俊开着面包车,来到赵庄村口。

这时,穆欣眉抱着女儿王蓓蕾走过来。李勤俊打开车窗,问:“打车吗?”

“到临铜县的兴成村多少钱?”穆欣眉问。

“往返一百,单程七十。”李勤俊说。临铜县兴成村紧邻铜山县,距离赵庄村大约七十公里。

“行,走吧。”穆欣眉说。李勤俊立即跳下车,给穆欣眉打开车门。

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穆欣眉说:“师傅,停车方便一下吧。”

“坚持一下,前面有片小树林,那里方便点。”李勤俊说。

又过了十多分钟,车辆行驶到一截缓坡路段。缓坡旁边有一片小树林,坡下大约一百米处是一段没有护栏的急弯,急弯右侧是临铜县的大崖沟。

“到树林里方便吧,你先去,我也要去一下。”李勤俊指了指左面的树林说。

将女儿留在车里,穆欣眉往树林里跑去。李勤俊将换档杆放在空档位,脚踩刹车,等着穆欣眉。看见穆欣眉走出树林,李勤俊跳下车,使出浑身力气,“啪”的一声将车门关上,跑向小树林。

“妈呀,溜车了!”穆欣眉尖叫着向面包车追去。李勤俊回头一看,立即转身往回跑。

面包车越溜越快,就在前方的拐弯处,车子像飞一样,窜出路面,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扎进大崖沟。

热心群众报警后,临铜交警、120急诊医生很快赶到,遗憾的是,孩子已无生命体征。

穆欣眉趴在孩子身上哭得几次气绝。混乱之际,李勤俊悄悄溜走,搭乘一辆三轮车,来到陕西省临铜县交警大队事故股自首。

因涉嫌交通肇事罪,李勤俊被陕西省临铜县公安局刑事拘留,七天后,李勤俊和王天龙达成赔偿协议,李勤俊赔偿王天龙夫妇二十万元。赔偿后的第二天,李勤俊被取保候审。

因女儿死亡,王天龙一时无法摆脱痛苦,退出竞选。

由于没有强力的竞争对手,黑老三顺利当选铜山县铜山镇赵庄村委会主任,戴上了一顶官帽。几个月后,黑老三当选为县人大代表,戴上了第二顶帽子——红帽。

当选为铜山县人大代表后,黑老三意识到,赵家军在铜山县威风八面,名声显赫,已经走出了靠打打杀杀扬名立万的初级阶段。于是,黑老三开始改头换面,转变形象。黑老三花费数万元,到北京医院皮肤科,去掉了后背和胳膊上的三只老虎纹身。几个月后,一头黑发掩盖了黑老三光头上的刀疤。

李勤俊伪造交通事故成功后,黑老三秘密奖励李勤俊五十万元。按照黑老三的要求,李勤俊暂不回公司上班,居住在农村老家,待风声过后,再作安排。

回到廊头乡文峰村,李勤俊整天吃喝玩乐,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

“你们勤俊不是跟黑老三么,怎么天天见他,不跟了?”酒桌上,吴狮狮的父亲吴佩雄问李当富。

“还用天天上班?去年立了一功,黑老三一下就奖励了五十万。”李当富满脸通红,卷着舌头说。

“立了什么大功,一下就能奖励五十万?”吴佩雄问。

“看你儿那熊样!雇佣黑老三的人打了个业主,就坐牢了。你看我儿,把赵庄村主任的千金扔到大崖沟,在看守所玩了七天就回来了。”李当富摆出一副得意的神态。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吴佩雄斟酒碰杯,随口问道:“赵庄的人都说,王天龙的女儿是交通事故死的,勤俊下车小便,忘记拉手刹,车溜到沟里了。怎么是勤俊把孩子扔到大崖沟的?”

“你不用脑袋想想,我儿那么稳重,下车能忘记拉手刹?”李当富说。

得知黑老三、李勤俊伪造交通事故害死王天龙女儿,吴佩雄决定,利用家属会见之机,将线索告诉吴狮狮。吴狮狮反对父亲的意见,未举报黑老三和李勤俊的故意杀人犯罪行为。

黑老三案件侦查终结后,文成相化妆成人犯,潜伏到恒信县看守所黑老三监室,为黑老三提供手机一事终于公开。

文成相从铜山县公安局退休后,因为一起交通事故,给被害人家属支付巨额经济赔偿。为缓解经济压力,文成相到赵家军建材公司应聘,担任赵建军建材公司情报处处长。黑老三案发后,文成相因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恒信县公安局取保候审。被调查后,文成相决定将功赎罪,主动向“6.08”专案组提出,积极配合专案组查清黑老三案件,争取立功并宽大处理。

专案组了解文成相的立功愿望后,要求文成相化妆成人犯,潜伏到黑老三身边。专案组成员在看守所提讯室“讯问”文成相时,递给文成相一部手机。黑老三通过文成相得到手机后,给李勤俊打电话,交代如何应对公安机关的讯问,不料,通话内容被专案组监听。

后来,文成相的潜伏行为被司法机关认定为重大立功,法院判决,文成相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免予刑事处罚。

第八章 暂停死刑执行

黑老三涉黑案侦查终结,公安部部长签署命令,给城川市公安局“6.08”专案组记集体一等功。两个月后,城川市委决定,杨路维任陕西省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正处级)。根据院党组决定,杨路维分管刑事审判和执行工作。

过了几月,陕西省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黑老三涉黑案公开宣判,被告人赵山虎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抢劫罪,敲诈勒索罪,强迫交易罪,脱逃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退赔敲诈勒索被害人经济损失六万元。考虑到李勤俊作案时未成年,陕西省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被告人李勤俊犯故意杀人罪,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黑老三不服一审判决,提出上诉,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上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黑老三的死刑判决。

2019年5月15日早晨六点半,恒信县看守所一监区四号监室内,人犯们起床洗漱。或许是存在第六感觉,今天,黑老三梳洗打扮得格外认真,还借用他犯的润肤露滋润了一下。

上午九点,随着一声刺耳的“咣当”声,四号监室的铁门开了,所长张铁伟带着三名民警走进来。“起立!”一名人犯下口令,十四名人犯迅速起立,立正,站成一排。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是什么情况?人犯们的心砰砰直跳。

“赵山虎!”张铁伟点名黑老三。

“到!”黑老三大声回答。

“出监!”张铁伟命令。

“是!”黑老三拖着沉重的脚镣,迈出一小步。

一名警察上前一步,给黑老三戴上手铐。伴随着“嚓嚓”的响声,黑老三戴着手铐,拖着脚镣,在四名警察的押解下走出监区。黑老三隐约感到情况不妙,是不是死刑裁定下来了,要执行死刑了?

监区铁门外,四名武警战士全副武装,两人手握齐眉棍,第三人左手持盾牌、右手持防身电击器(俗称“电警棍”),第四人举着79式微冲锋枪。武警战士警惕地观察着现场动静,随时准备处置突发事件。

黑老三被押出监区大门后,两名法警上来,紧紧抓住黑老三的胳膊,将其押解到所内法庭。法庭内,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死刑执行工作领导组组长杨路维等数名工作人员等候着。

杨路维简捷地说了两个字“坐下!”

在审讯椅上坐下后,黑老三抬头一看,杨路维和王正惠站在身旁。王正惠是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长,黑老三的主审法官。看着杨路维和王正惠,黑老三面目狰狞,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噌”地抬了一下屁股,试图站起来,两名法警紧紧按着黑老三的肩膀。

验明正身正式开始。

“你叫什么名字?”王正惠问。坐在旁边的书记员低头记录。

“赵山虎。”

“说一下你的出生日期,家庭住址?”

“1985年7月4日生,住铜山县铜山镇赵庄村。”

“你犯的什么罪?”

“好几个罪名。”

“说一下你的故意杀人罪,什么时间地点同案犯有谁?”

“2016年夏天,郝清水自己不小心掉到黄河里,我用钢管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后来听说他死了,公安局说,是我打死的。还有是2017年村里选举的时候,我和李勤俊把王天龙的女儿害死了。”

“最高人民法院的刑事裁定书核准了你的死刑判决,执行死刑命令也签发了,今天对你执行死刑。这个刑事裁定书给你。”

“不要了!没用!”

啪啪一叠,一名法警将刑事裁定书塞进黑老三手里。

王正惠快速地宣读了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签发的执行死刑命令,问:“你还有什么遗言、信札?”

“我想杀杨路维,我和他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为什么他总是和我过不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黑老三将目光移向杨路维,手铐在审讯椅上磕得啪啪直响。

“都这个时候了,还那么冲动。”为避免刺激黑老三,杨路维平淡地说。

“签个字吧!”书记员递过来最高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的送达回证和验明正身笔录。

“验明正身结束!吃饭吧!”杨路维说着走出法庭。

一位民警端着不锈钢餐盘走过来:“吃饭吧,三菜一汤和米饭,所里专门给你做的!”

“警官,能不能喝点酒?”黑老三看着民警,眼睛里流露出乞求的目光。

张铁伟跑出法庭,请示杨路维:“杨院,黑老三要喝酒!”

“给喝点。”

看着丰盛的饭菜,黑老三却没有食欲。吃了几口,黑老三端起纸杯,将酒一饮而尽。

“这么好的饭怎不多吃点。”站在旁边的年轻民警说了一句。

“好吃你也吃点,吃完跟我走!”黑老三突然抬起头。年轻民警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现场气氛异常尴尬。

这时,张铁伟点着一支中华烟递过去。深吸几口后,黑老三抬起头,“能不能再给一支?”张铁伟又点了一支烟递给黑老三。嘴里叼着两支烟,黑老三吸得津津有味。看着黑老三滑稽的动作,一名辅警转过头,看了看旁人的表情,笑了笑。

“家属会见吧,让家属进来!”王正惠对着院子,喊了一声。

赵大虎和父母走进法庭。赵大虎从包里掏出两件新衣服,帮助黑老三穿上了新上衣。

欲打开脚镣时,民警发现,钥匙孔生锈,无法插入钥匙!张铁伟立即找来一把钢锯,锯断脚镣。由于涉及命案,人犯黑老三的风险等级被确定为一级重大安全风险,看守所对此类人犯重点监管,全天候配戴脚镣。被追获以来,黑老三一直与脚镣陪伴。

黑老三的父亲赵成阴声音嘶哑,流着泪,说:“山虎,大虎给你买的柏木棺材,花了两千块钱;坟地选好了,在西山梁咱家的那块桃树地里。”

“哥,你替我尽尽孝,把爸妈照顾好。”黑老三对赵大虎说。说完,黑老三突然趴在地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

黑老三的母亲吴春汝把孙女小可拉到山虎跟前。黑老三摸着女儿的手,“来!让爸亲一口!”亲了女儿一口,黑老三说:“好好学习!不要学你爸,犯法的事不要做!”小可叫了一声“爸爸!”站在旁边抽泣。

“大硕、大鑫怎么没来?”黑老三问母亲。

“孩子太小,怕吓着,他妈不让来。”听了母亲的话,黑老三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几名工作人员控制不住眼泪,转过身,低下头。

王正惠转身对法警说:“办这件案子把我累惨了,腰椎间盘突出,颈椎增生,你们看好他,我活动活动。”说着,王正惠走出人群,扭扭脖子,弯弯腰,不时用余光扫视着黑老三。

看见王正惠走开,黑老三抬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继续和家属唠叨。

突然,负责临场监督的城川市人民检察院检察官黄敬野离开黑老三,向王正惠和杨路维通报紧急情况。

“暂停!”杨路维跑回法庭大喊。

现场人员很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捡到一根救命稻草,黑老三突然兴奋起来,两眼冒光。

杨路维对赵成阴说:“老赵,你配合一下,现在回家!”

“领导,怎么了?”赵成阴惊讶地问。

“限你在两小时之内必须回家,你配合不配合?不配合的话,枪毙的时候多打几枪,配合的话,一枪毙命,留个全尸!”杨路维说得很严厉。

吴春汝推了一把赵成阴,“你们父子俩带着小可回吧,我在这里等着。给山虎留个全尸。”

赵大虎带着父亲回到铜山县家中,看见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四名工作人员在大门外等候。

赵成阴一边开门一边说:“你们着着急急干什么?”

“把玉米瓮全部打开!”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贺成军说。

“打开玉米瓮干什么?要开你们自己开!”赵成阴说。

“搜!”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贺成军一声令下,四名执行人员一起动手,依次打开瓮盖。

发现一盘瓮盖被胶密封,贺成军问:“为什么要把瓮口封住?”

“怕夏天起虫。” 赵成阴答。

“你把这个瓮盖打开!” 贺成军说。

“用胶粘的,你有本事你开,我打不开。” 赵成阴说完,从厨房的刀架上操起一把菜刀。

“放下!干什么?”贺成军非常警惕,拽了拽执行员许月强的袖子,两人迅速远离赵成阴。另两名执行员见状,立即退开。

“我又不杀你,看把你们吓得。” 赵成阴说着,用菜刀在瓮盖的缝隙处来回锯着,“你看,根本锯不动,特别结实。”

“不行就砸了!”贺成军说。

“砸破你们得赔!我的瓮是祖传的古董。” 赵成阴说。

不知如何是好,贺成军电话请示杨路维,“杨院长,瓮盖被强力胶粘住了,打不开。我们要砸,赵成阴说,瓮是祖传的古董,砸破得赔,怎么办?”

“砸!我们执行的是刑法,不是家法!黑老三不想死,难道就不用枪决了?赵成阴要赔,让他找我!”杨路维话没说完,手机里传来一声巨响。

许月强从院外找来一把铁锤,几声巨响后,瓮破了,玉米哗哗流了一地,一个灰色皮箱出现了。

看见秘密即将暴露,赵大虎一下子扑过去,提起皮箱,“谁也别动,这是我爷爷去世前给长孙留的古董!”

“别争了,拿来!”赵成阴夺过皮箱,扔给许月强。

执行人员走了。赵成阴未提赔偿要求,失神地看着满地的玉米和破瓮,“完了,一切都完了!人死财散!”

原来,黑老三看见法官走开,问父亲:“家里的玉米瓮里不是有二百万么,就没给办案的送点,怎么还是死刑!”

“一分钱也没送出去,公检法的都不要,杨路维还把我骂了一顿。”赵成阴说。

发现异常谈话内容,黄敬野立即通知王正惠和杨路维。杨路维请示院长后,叫停死刑执行。

恒信县看守所。王正惠说:“行了。家属退出吧!”两名法警扶着吴春汝,将其带出法庭。

警绳束缚,五花大绑。

“利索点,把裤腿扎上!”城川市中级人民法院法警支队支队长马艳峰命令。原来,为防止死刑犯的粪便流到囚车里,执行法警通常将死刑犯的裤口扎住。

一名工作人员拿着一块纸板,挂在黑老三脖子上。纸板上贴着一张白纸,写着六个字“抢劫犯赵山虎”。工作人员举起相机,“咔咔”照相。

“上车!”杨路维一声令下,四名法警连拖带拽,把黑老三押解到囚车上。

“出发!”杨路维发令。瞬间,警灯闪烁,警报齐鸣,公安交警开道,所有车辆顺序驶出看守所大门。出发前,工作人员早已在后车窗上贴好顺序号。

看着山虎远去,吴春汝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擦着眼泪鼻涕。

看守所大门外,许多群众围观。通往刑场的道路上,特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两人一组,背对背,严密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十字路口,黄灯闪烁,交警舞动着手臂,车辆在道路两侧排起长队。好奇的司机不再满足于车内观看,纷纷跳出驾驶室,观望车队。

人群将刑场通道堵得严严实实。“让开!让开!”警察吆喝着。警车刚过,人群又涌过来。一名警察急了,大喊:“别往前挤了,小心子弹反弹出来打着你们!”话音一出,人群停住脚步,不再涌动。

人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在远处瞭望,五米见方的刑场被一块塑料布三面包围,只留一个出入口。令围观者遗憾的是,囚车抵达后,拐了九十度,然后倒车,车尾紧靠出入口,挡住观众的视线。

两名法警将黑老三拖出囚车,拉到事先挖好的坑边,在黑老三的小腿上“啪”地踹了一脚,黑老三跪在坑边。

“咔嚓!”子弹上膛,紧接着“啪!啪!”两声,黑老三一个马趴倒在地上。

地上没有血!黄敬野高喊:“还活着,没打中!”原来,就在射手扣动扳机的前一刻,听见一响爆竹声,黑老三应声倒地。是躲子弹还是被炮声吓晕?没人知道答案。

紧接着,第二声枪响,黑老三脑浆迸流,右眼珠滚落。工作人员立即跑过去照相。

“撤!”杨路维喊一嗓子。

回家的路上,杨路维感触地说:“债总是要还的!黑老三曾经挖过一个被害人的眼珠,今天,黑老三还债了。”

当天,微信刷屏,黑老三被枪毙了!

几个月后,最高人民检察院下发表彰通报。陕西省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检察三部检察人员认真履职,在检察罪犯通话录音中,发现重大线索,帮助公安机关侦破故意杀人案件;陕西省城川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检察三部检察人员在死刑执行临场监督中,发现死刑犯私藏巨额现金,并督促法院没收,为国家挽回重大经济损失。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分别给陕西省汉康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检察三部、城川市人民检察院刑事检察三部记集体一等功。

杨路维被中华全国总工会授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作者简介:

白建军,男,山西省吕梁市人民检察院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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