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留痕

农历五月，天空高远，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雨水正好，蛙鸣正好，芒种正好。

五月的故事，农人说得最清楚，讲得最真切。农人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点点滴滴都毫无保留地倾诉给庄稼听。庄稼也最懂农人的心，听得最入迷，喜不自胜。泛起更浓烈的愿景，心里装着的都是沉甸甸的金黄梦想。

农人天生的都是音乐家，乐器高手。他们从几千年来的农耕文化中得到启迪，从祖祖辈辈口手相传中得到传承。他们知道什么季节唱什么歌，什么样的场景该配上合适的音乐才对。

不信，你且看，你且听。

天蓝得透彻，一朵棉花状的云团独享苍穹，驾驭着整片天空。蓝天下麦田里密不透风，饱满的麦粒都是诗句，书写着成熟的诗篇。风徐徐带着庄稼人的夙愿从麦子头顶经过，丰收的气息更加浓重。麦杆晃动，麦浪沙沙，亿万根麦芒打着节拍。古老不变的曲谱，动听的声音让农人激动不已。

农人附和着，用镰刀拨动着每一个音节-嚓！嚓嚓！嚓嚓嚓……弹奏出丰收的乐章。兴起之余，农人心胸激荡，放下活儿，站起身来，扯开嗓子。就听麦地里响起：“姐在房中打牙牌，郎在外面走进来，看妹妹打牙牌。天牌好像那梁山伯，地牌好像那祝英台……”农人的妻子听着小调，满脸都是幸福、陶醉。农人经常给自家的女人唱歌，女人觉得自家男人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孩子喊自己妈的声音以外，最好听的了。女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片被风吹过的麦子也露出了笑容。女人挥舞着镰刀和着拍子。麦杆收割的声音，摩擦的声音，自己男人的歌声让女人的世界一路阳光，都是甜蜜。

农人刚唱罢，隔着几垄田的一片被收割的油菜地里，一位正在翻地的农人也兴致盎然的唱道：“金牌和银牌，闲言去丢开，听我唱本祝英台，山伯访友来……”

和农人一样幸福的还有很多，如：野鸡、喜鹊、燕子、蒲狗、田鼠、青蛙等。尤其是麻雀，一大群。一会儿飞到这块麦地，一会儿又飞到那片麦地，就像一群淘气的孩子，总有吃不完的零食。

出门在外的人总是守望着故乡，一年四季如此。总有一根线让人寄牵着家，尤其是过时过节更多的是望眼欲穿，归心似箭。

端阳节放假回家，田里新秧已经活稞，嫩绿喜人。邻居还在新打的田埂上种黄豆，泡桐树长出了宽大的叶片，覆盆子，野草莓，秤砣红得让人垂涎欲滴。菜园里黄瓜、五月梅已经上架，豌豆藤已经枯黄，西红柿也已结出了指头大小。一棵母亲留作种子的莴苣笋长得像一棵小树，蓬松开来，枝头密密麻麻结满了种子。

我在屋前屋后走着看着，这是我每次回家最喜欢做的事。无意间在门口的“村村通”公路边石坝上发现了一丛半夏，我很激动，高兴得像个孩子。我急不可耐地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家里人。我很肯定这丛半夏是我以前栽种的那些，后来修路损毁，它们就随处安身，大部分被埋在了水泥里，也只有这些很幸运，在五月里有了自己的模样。

老家中药材种类1000种以上。记得小时候想赚点零花钱就去挖半夏卖。在油菜地里，在小麦地里去找，去挖，收益还是很可观的。也曾为了好玩到山上去挖过桔梗、苍术、柴胡、百合、沙参等药材。别人都是满载而归，我好不容易挖了几棵，洗净晒干不够上称，就把这些药材都栽在屋边的石坝上，还是觉得不甚满意，就又栽了些半夏。一到盛夏，百合开出白色的花朵，桔梗、沙参都开出紫色的花朵甚是惹眼，惹人喜爱。

百合花多半在含苞待放之时就被一些过路的有心人采摘去，插在玻璃瓶里或送给心爱的人还是插在玻璃瓶里。那时候人们舍不得花冤枉钱去买花瓶，都是废物利用，把空酒瓶注满水当花瓶，既简单又实用，不像现在花瓶比花好看，有喧宾夺主之嫌。

人因花快乐，不会因花凋谢而哀愁，长吁短叹。花一度一度地开，年年常新，人也常新。花开了15年，15年赏心悦目，15年美感留痕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