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鳕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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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第二十条》观后
《第二十条》看过已经几天了，但时不时还会想起电影的情节，影片中的人物郝秀萍、韩明、吕玲玲等也会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好的电影是引人深思的，比较“上头”，像喝多了酒，后劲很大，回味无穷。
作为一部法律题材的影片，特别是以《刑法》第二十条“正当防卫”为主题，并且是在春节档上映，拍摄难度可想而知。影片里有屡遭欺辱愤而反抗，但不知属不属于正当防卫的反杀村霸案；有处于“隐秘的角落”里的校园霸凌的残酷事实；有公交车司机“路见不平一声吼”却最终锒铛入狱的热点社会事件，哪一件拎出来都比较沉重。把这些严肃的事件拍成电影，且拍成喜剧，真是难上加难，但张艺谋却做到了。一方面是他对社会热点事件、法律问题的深刻思考，一方面是他无与伦比的导演功力，另外还有全体演员的精湛演技，生生将一部沉重的法律题材电影拍成了一部笑中有泪、泪中有思、思中有悟，欢乐、悲悯、痛苦、压抑、彻悟种种心绪交织，最后让你无比感怀的好电影。
张艺谋拍法律题材电影，不是第一次。早在1992年，他执导的《秋菊打官司》就在全国上映。影片将农妇秋菊不畏权势，先后到乡、县、市，一级级去“讨说法”，演绎得淋漓尽致。张艺谋聚焦于老百姓普遍认为的“民告官”难题，既展现了部分人追求权利的决心，同时也真实反映了民众在对权利追求过程中的迷茫。法律与人情，有时候真的很难抉择，到底该不该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尊严。秋菊一开始是决然的，但电影最后的迷茫眼神也暴露了秋菊对结局的不理解，“我就是想要个说法，怎么就把村长拘留了呢。何况村长还救了自己和孩子一命”。影片以秋菊迷茫的眼神结尾，给了人们无限思考，揭示了乡村社会的人情与法律秩序的矛盾。
《第二十条》立意更深。2018年昆山龙哥反杀案，让《刑法》第二十条这条“昏睡”多年的法条走入公众视线。还有之前沸沸扬扬的于欢案。电影《第二十条》就是取材于这两个案件。在普法的同时，更提到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法律的本质是什么。正如电影中韩明（雷佳音扮演）所说：“在老百姓那么很简单，就是公平正义。”我们要做的就是“用真正的公平正义去回应每一个老百姓的诉求，去回应他们的情感，去回应他们最朴素的期待。”法律界经常会提到实体正义和程序正义，实体第一位、程序第二位，如果实体不正当，哪怕程序再正当也无济于事。影片中的王永强构不构成正当防卫，多名检察官都提到以往的判例，“故意伤害”“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死”，十几份判例都是这么判的。这些案件程序是没有问题的，办案人员也问心无愧，但当把自己作为普通人代入其中，这样的判决对吗？社会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各种新情况层出不穷，在每一个案件面前，一切判例都是参考。作为执法者，我们该以怎样的角色维护公众的正义、法律的权威。“为苍生请命”“法不能向不法让步”“法律，是让坏人犯罪的成本更高，而不是让好人出手的代价更大。”“一次犯罪污染的是一条河，一次错误的裁决污染的是整个水源。”“我们究竟是把怎样的一个世界交到他们手里？”这些振聋发聩的告白，体现了导演的大情怀。这样的发问和呼唤也是老百姓心底最深层的呐喊。
《第二十条》表演很棒。《第二十条》实力派演员众多，这里有热播剧《狂飙》《漫长的季节》里的众位演员，还有《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女主，更有《人民的名义》的熟面孔。如果说以前的成绩只是曾经。这部电影里，每个人都贡献出了精湛的演技，即便是出场没几次的康村恶霸刘炳仁（范伟饰）、刘文经（阿如那饰）等，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郝秀萍的扮演者赵丽颖，更是演技炸裂，张艺谋夸她“洗尽铅华”，当之无愧，那种无声的愤怒、无以言表的屈辱像一股巨大的奔涌洪流，铺天盖地而来，让人内心震荡、撕裂。并且从影片的宣传中得知，郝秀萍是不是也应该是残疾人这个问题，是赵丽颖提出的。那种对角色的揣摩，对艺术精益求精的态度，让人佩服。影片中还有几个名场面，无剧本无台词，全凭演员发挥。其中校领导（张译扮演）与韩明、李茂娟（马丽扮演）夫妻双方家长见面那场，完全是在不知对方会说什么的情况下即兴演，但因为前期他们对角色的精准分析、深入思考，反而呈现出了最本真的状态，场面让人笑喷。好演员就是要有很强的代入感，能与角色融为一体，观众看到他们认识他们但紧接着忘掉他们，只是跟随着他们，去经历“他们”所经历的故事、去体会“他们”的感受。达到身临其境、共情共融，这就是好演员。
《第二十条》现实感强。影片将法律话题和现实生活做了很好的平衡，不仅取材了正当防卫案件，还选取了校园霸凌和公交车见义勇为等事件，让人们在观影之余，不断思考这些社会问题。影片中的人物鲜活、饱满，父母为了子女考上好大学，提前布局，进好高中；穷苦父亲为了给孩子看病，借高利贷……影片将中层、底层人们生活的截面揭开给人看。同时人物的发展也没有脸谱化、模式化，而是有血有肉。雷佳音扮演的检察官，由年轻时的坚持正义、坚守原则到中年后的圆滑世故、逢迎卖乖，青年的梦想逐渐远去，而同事吕玲玲（高叶饰）痛惜地提醒他曾经的话：“所有正确的事情都有代价，但不能因为有代价，就不去做”，直接将其拉回到久远的思考，同时也间接对“扶不扶”“出手不出手”等社会问题做了最好的解答。还有夫妻的吵架场面，观看时觉得好吵，但仔细一想，不正是中年夫妻的真实状态吗？“相爱相杀”，风雨与共。
电影是光影的艺术，同时也应当闪耀着思想之光。“思想精神、艺术精湛、制作精良”，这正是优秀文艺作品的标准。我们需要像《第二十条》这样的好电影，不炫技、不浮夸，观众领略到的都是满满的诚意和用心。相信《第二十条》会经得住时间的检验。同时也真诚期盼更多有深度、有温度、有亮度的良心力作不断涌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