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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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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桥
生活的车轮转得很快,一晃眼,加入朝出暮归的上班族,已一年略有余。从住地到单位的几百米路途中,一草一木皆已有些亲切,只是说起来颇有心灵悸动的,还是有关一位老人的故事。
乍到此处时,因为修鞋,第一次坐到了老人的鞋摊前。他缓缓抬头(并未停止手中的活),我看到了一张淡漠中很透着倔强的老人的脸,心中略有些动,谨慎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他沉默半晌,才简促地回答:“一块钱”,表情依然冷淡。我无声地默认了,并静坐以待。当时适逢初秋的傍晚,夕阳的残红洒向街头,浸染了行人的脸和衣衫。看着面前的老人,他那瘦削但棱角分明的脸上,仍写着冷峻,粗黑的脸膛也被染成了黑红。再往上看,我的心不禁又是一动,心里说:其实这张脸最吸引我的,还是这双眼睛。眼皮已松弛,眼角的纹路又细又密,可就是那两道眯缝中射出的光亮,却很有些逼人!我很惊异于那乌黑清亮的老人的瞳仁,不禁盯视着琢磨起来……从此,有关老人的故事,便像谜一样留在我的脑海里。
过了一些日子,我又来到了老人的鞋摊前,看他正忙活着,我没吱声,就坐在那等起来。他一抬头看见了我,稍顿了一下,伸过手来,我即刻脱下那只坏鞋子递过去,他说:“这鞋上次修过一回”,我一惊,马上接口:“是的,上次也是在这,您还记得?”意外地,我第一次看见他竟然微笑了,只是很淡很淡,几乎不易觉察,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因为我一直在注视着这张脸。“你每天从这过,我怎么不记得?”他又说。噢,压在心底好久的谜,也似乎开解了一些,心中很有些激动!修完鞋,迎着暮色,站在离鞋摊几米开外十字路口的小桥边,第一次静静地审视着,这人来人往的小街口。其实在这座城里,像这样的桥头街口太不惹眼,可是自那个黄昏起,我不由地开始注视起这座桥,还多了一个习惯:每天上班路过小桥时,总会朝那鞋摊看看,无论天晴天雨,也不管心情是好是坏,从来不会错过一次。尽管天气不好时看不到老人,可只要看一眼,心里就会踏实。心情低落时,看到他的身影,我会想起那张脸和那双瞳仁,不禁油然生出一股力量。
最近一次与老人打交道,是在上个月的一个星期一早上,临上班才发现自行车胎没气了,急忙推车至小桥边,鞋摊依然,旁边一个过路人正用摊上的气筒充气,却不见老人的影子。四下搜寻,才发现在小桥一侧的马路口处,老人正挥锹修复因天雨堵塞的通道口。虽是夏末时节,但早上依然燥热,老人只着件背心都已被汗水浸透,额头上的汗水漫过眯缝的眼睛,他才腾出枯瘦的手去揩拭。这时旁边的打气人将气筒递给我,我忙收回视线,只见那人掏出钱夹,翻了一下,似乎没找出一毛的,就拿出一张五角票,很熟悉地放入摊上靠里侧的匣盒内,然后骑车离去,一切那么自然。再看老人,始终都未朝这边看一眼。我急忙充好气,也照刚才那人一样,将一毛钱放入匣盒里,骑车走了。当时心中升起一种清纯宁静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不常有。
作于1995年9月